問鏡

減肥專家

修真武俠

開春的季節,天氣還是冷的。山林間的夜風嗚嗚作響,吹進只剩半邊大門的道觀正殿,卻被 ...

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105章 雷君法相 拿君入甕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2

  “行天靈鼓上真符”確實很有意思。
  天垣本命金符十三符法脈絡,唯有“行天靈鼓上真符”獨門獨戶,只此壹家,獨占壹脈。
  但此符又不只是壹個“有意思”就能形容得盡的。
  其位列誅邪壹系,前接五方星隕殺印、九元五帝內攝雷印;後連九五叱雷法、上洞真霄辰光感應神雷,貫通兩脈,化育神通。
  所成者,雷君是也。
  五器四神中的“四神”,亦即四種神通法相,包括神將、靈官、雷君和天師。
  這個順序,無關威能高低,運用之妙,存乎壹心。
  不過,常規來講,後兩者,亦即雷君和天師,要比靈官、神將的評價更高壹籌。
  天師之妙,在於“中樞”,壹旦“五器四神”結成法陣,天師居於中央,統籌調度,是靈性所鐘。便是神將執法劍,靈官執帝鐘,神通化合,也遠遠不及。
  雷君之高,則在於純粹的威能。
  行天靈鼓敲響,上合星樞,震動五方,掌控雷印,代執天刑,若能應機而發,順承天心,自有天地法則意誌傾註,真能夠機緣巧合,甚至可能從本屬於小神通的層次,壹路提升到無上神通!
  便如此刻。
  隨天鼓擂響,翻卷的劫雲陰霾,無盡的雷鳴電閃,都歸入壹定法度掌控之內。
  在其核心,也就是雷池之中,亦就在金剛魔俑身後,電漿拔起,形若水銀,聚攏塑形,依稀見得身形面目,又隨靈光流轉變化,塗就顏色,成就壹具法相。
  其頭面威猛,雙眸似開似閉,頂戴高冠,身披大紅之袍,上織紫青之紋,又有雷圖雲篆,身下乘墨麒麟,腦後圓光如輪,其中有三座燈盞,燃燒的不是火光,而是雷霆光焰。
  隨著雷君法相現身,掌控法度更是嚴整,已經瀕臨崩潰的雷池,霎時間波平如鏡,億萬雷火,便在“水面”之下,遊走如靈魚,積蘊著更恐怖的張力。
  法相壹現,自成界域。
  這本不是“雷君”天生便有的,但在此情境之下,威能便有不同。其實也就是轉移天刑權柄,理論上,劫雲周覆之地,便是界域所及。
  裏面當然要有壹個過程,具體是要看用符之人的修行境界,還有把握樞機的能耐。
  強者則速,範圍則廣;
  弱者則慢,範圍則狹。
  掌控“天刑權柄”不容易,就算是朱太乙復生,要使“雷君法相”控制千裏以上、萬裏以下的劫雲範圍,也要花上小半刻鐘好好梳理。
  但余慈又有不同。
  因為這壹刻,他那具分身已經電射而回,帶著他的核心念頭,直接撞入雷君法相之中。
  這是以分神之法合以符法靈機,任何壹個符修恐怕也不會做出這種舍本逐末的事來,但如今余慈只壹具分身在,並無本體牽累,倒是最恰切不過。
  他的修為境界不說,認知層次已經踏上了真實之域,對天人九法有了壹定的把握,更別提還要寶蘊在旁,與天地法則意誌“暗通消息”——多管齊下,權柄移交之速,遠超常理。
  也就是壹個呼吸的時間……
  前方金剛魔俑從暴怒如狂的情緒中醒覺,猛然轉身,發力便撲。
  不能說它反應不及時,然而此時它面對的,已經不是尋常的法相、尋常的神通!
  雷君法相穩居於黑麒麟背上,腦後圓光輪轉,三盞雷焰燈變化位置,燈火搖曳,異相便生。
  雷池之上,電光之間,細密波紋暗生,層疊如鱗甲,隨即延伸變化,擺蕩如活物,轉瞬之間,竟是有天龍之形化現,張口作嘯,雷音轟鳴。
  萬千天雷,飛落如雨,轉眼將金剛魔俑淹沒。
  雷霆本身的殺傷倒在其次,剛剛天劫最狂暴時的雷霆海洋,不也沒把金剛魔俑怎麽樣嗎?
  可此時迸發的雷霆,已不再是自然雷火,而是運轉靈機,主天刑殺伐之力,再以九五叱雷法的法門,將其運化出來。
  九五叱雷法、九元五帝內攝雷印、上洞真霄辰光感應神雷,為諸天飛星、天垣本命金符中的三大雷法,便應在雷君法相腦後這三盞雷燈之上。
  九五叱雷法所發雷霆,為陽剛之極,震動萬物,專破道基根本。
  金剛魔俑身屬異類外道,沒有道基可言,但其體內還藏著壹頭天外劫魔。
  這倒黴催的,先後在玄黃刺殺以及隨後的雷霆海洋中遭受重創,只能縮在魔俑中樞之地茍延殘喘,可該來的劫數,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九五叱雷法的穿透力,焉是自然雷火可比?
  壹輪轟擊之上,這頭天外劫魔便給催化成煙,壹舉滅殺。
  金剛魔俑雖然不用天魔控制,也是當之無愧的強者,但機變總有不足,天外劫魔為其靈智所系,壹旦滅去,不可避免就是壹滯。
  此時,這個丈二魔物已經硬頂著萬千雷火,沖到了距離雷君法相只有七八步遠的位置,以其長臂而言,可說是觸手可及。
  然而就是這要命的壹滯,雷君法相腦後圓光中,又壹盞燈祭起。
  雷霆再生,然而灼灼雷光不是外爍,而是內收,聚而有核,形若法印,當頭便落,端端正正印在金剛魔俑頂門。
  其印徑不過四五分,相對金剛魔俑,小巧得很,然而印在頂門,便有可怖的靈壓集束雷火,直透進去,便如同生著鐵勾倒刺的鎖鏈,勾心拿肺;又仿佛是劃界的高墻,將原本渾然壹體的氣機分割包圍,難越雷池壹步!
  九元五帝內攝雷印,人常以“氣象萬千”形容,便是說它在雷法運用上靈動自如,又極具威儀氣魄,最適合因勢利導,鎮壓控制。
  此壹雷法,對用符者的要求也是最高。其威能之大小,全在用符者的雷法造詣上。當年余慈通神境界時,就能運使上洞真霄辰光感應神雷,但無論如何也別想動這道靈符的主意,否則只能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當然,現在情況自是不同。
  純論力量,就算雷君法相顯化,比之金剛魔俑,也是遠遠不如;而到了這個境界,金剛魔俑也可說是真正的不壞不死不滅之身,想要短時間內將其斬殺,難度太高。
  可這不代表余慈沒有辦法。
  連續兩路雷法轟下,先斷其靈智,又封其根基,金剛魔俑便似給鎖了關節,壹時掙紮難起。
  而隨著雷印砸落,已擴張到數百裏方圓的雷池,層層回收。每壓回壹層,金剛魔俑所承受的壓力苦楚便增加壹層,身外盔甲已經不可能再周全,被雷霆磨消甚多,壹時間失了遮掩,魔氣滔天,更引發天地震怒,陷入了最致命的惡性循環之中。
  壹時間,金剛魔俑只能是暴怒吼嘯,身子卻無論如何都再難動彈半點兒。
  雷君法相似開似閉的雙眸,此時才完全睜開,其中跳躍的,亦是雷霆閃光。
  他驅動墨麒麟向前,卻不是針對金剛魔俑,而是直接從它身邊過去,再不回頭。
  金剛魔俑的吼聲也開始變得沈悶,力氣還有,卻是給“壓”進了電漿雷池深處,牢牢鎮壓。
  除非雷君法相消散,又或是天地大劫至此而終,否則,是不用想著出來了。
  雷君頃刻間已到了雷池邊緣,已經與雲間雷音渾融壹體的行天靈鼓,忽又拔起,重敲壹輪。
  震天鼓聲掀劫波濤,急速收縮回壓的雷池之中,忽有道道人影化現,尚沒有完全成形,便都飛縱入雲,化合於雷霆電火之中,不知何往。
  所謂雷聲普化,陰陽摩挲,靈機化就。
  九天雷音本就是孕育生機靈明的壹條途徑,而雷君代執天刑,與天地法則意誌溝通往來,輔以特殊法門,自然可以生成“雷部神明”,作為不斷擴張的界域樞紐,上下往來,更易控制。
  這時候,壹直在背後使勁兒的寶蘊倒是閑了下來,笑瞇瞇現身,也不管什麽雷君威儀,扯住了由電漿凝聚成形的大袖,擺弄兩下,嘖嘖有聲:
  “這符好!回頭教教我啊!”
  “沒問題。”
  雷君開口,仿佛郁郁雷音。
  與之同時,本來的威猛面目,也迅速轉化,到最後竟是轉為了余慈模樣。
  這也代表著余慈核心念頭已經暫時“降伏”了“天刑殺伐”之意,甚至是壓過了天地法則意誌壹頭。
  從行天靈鼓敲響,“雷君”顯現,到鎮壓金剛魔俑、召來雷部神明,也就是三五息的時間,余慈已經安定了“後方”,壹舉拿下了天魔壹方最頂尖的戰力之壹。
  這其中,寶蘊實是出了大力。
  十多年來,天地大劫淩壓真界,對絕大多數修士來說,都是糟糕透頂,但對於寶蘊而言,卻是如魚得水,壹身神通,遠非昔日可比,尤其是在天劫之下,很難估出壹個上限。
  余慈出了洗玉湖,便通過神主網絡召她過來,這些時日,壹直暗行隨行在側,充作底牌,今天果然有了大用。
  對此,余慈自然不吝嗇贊美之辭。
  寶蘊哼哼哼應著,看得出,也是十分開心自得。
  若有時間,余慈肯定還要再誇獎她兩句,然而此時,遠方陸沈拳意終於有了衰減趨勢。
  魔潮化就的堅城之上,兵災魔王也好,魔門修士也罷,都已經受夠了。
  他們眼睜睜看著余慈金蟬脫殼,到百裏開外,鎮壓了金剛魔俑,卻是毫無辦法。
  對魔門修士來說,是因為陸沈拳意,牽引了無量神意之威;
  對兵災魔王來講,則是雷池之上特殊環境,根本不給他插手的余地。
  而好不容易等到了陸沈拳意衰退,欲待加力碾碎之時,雷君界域,已與漫天劫雲壹起,無縫銜接,擴張至此。
  劫雲如巨浪,裹著紫紅電光,先與天魔所化的堅城黑潮轟然碰撞。
  雷霆電鏈,密集如雨,百萬天魔也化為種種形態,抵禦化解。
  每壹瞬間都有千百雷光湮滅,但同時也有更多數量的天魔崩解滅殺。
  兵災魔王攜魔潮而來,本就是化萬千魔頭為己用,從不會為死傷的念魔、煞魔之屬心痛。
  然而此刻,幾輪對沖下來,它就有些不是滋味兒了。
  打別人家的孩子不心疼,天地大劫間,天劫雷火無窮無盡,余慈只要能掌得住樞機,耗得起法力,就沒有他慮。
  兵災魔王又怎麽可能將手下魔頭,全塞進這毫無意義的“磨盤”裏去?
  沒有魔潮中的百萬天魔護持,它憑什麽和余慈戰下去?
  不知不覺間,形勢已經掉轉過來。
  兵災魔王忍不住去想,天地法則意誌與他……算是狼狽為奸麽?
  它心中存了保全之意,洶湧魔潮便不可避免地收縮陣線,雷君界域順勢漫卷,頃刻間就觸及了無量神意與陸沈拳意交鋒的核心區域。
  魔門修士都來不及發惱,虛空中雷聲大作,沒有任何緩沖,無量神意與雷君威煞轟然碰撞。
  論力量的層次境界,其實是後者略遜壹籌。
  無量虛空神主必然是站在真實之域上的強者,其神通法力已經是真界的最巔峰,超拔萬物並壹應法則之上。雷君法相所駕馭的“天刑殺伐”之意,終究還沒有脫出天地法則體系的範疇,自然遜色。
  然而壹輪碰撞下來,魔門修士給悶得幾欲吐血,竟是吃了個悶虧。
  初時,他還以為是雷君代執天刑,天時、地利、人和畢集之故,但很快他就發現,還真不是這麽回事兒。
  余慈對雷君威煞的控制力簡直是匪夷所思,如此暴烈兇橫的力量,怒潮般沖過來,與幾乎交纏在壹起的無量神意和陸沈拳意同時接觸,怎麽看都是三方混亂絞殺的態勢,可事實上呢?
  雷君威煞對後者簡直是秋毫無犯,便如壹陣暖風,吹過漸趨衰弱的陸沈拳意鎮壓範圍,也沒有激起任何反應,而在碰觸到無量神意之際,卻又電閃雷鳴,爆發力強勁,倒像是與陸沈拳意壹起,合攻過來。
  同樣是借外力為己用,魔門修士能為無量神意規劃出壹條較為明晰的走勢,已經足堪自傲;
  可余慈做的,卻是將“天刑殺伐”之地搓扁捏圓,隨心變化。
  裏面的差距,實去天壤。
  壹時間,魔門修士倒還支應得住,可這趨勢讓他感覺不妙,當即便叫了壹聲:
  “圖莫羅!”
  他稱呼兵災魔王的真名,其實不是太禮貌,後者並不與他計較,而是澄定心神,依舊隱去身形,在城頭上觀察。
  此時三方碰撞的區域,就像是壹個巨大的磨盤,或者說,是飛旋的龍卷風。
  而風眼處,就是輦車上那個女修。
  自交手後這個把月裏,兵災魔王也收集了相關的信息,知道女修乃是修行界中大名鼎鼎的“華夫人”,身有重疾,修為境界都沒有什麽可重視的。
  問題在於,余慈這段時間不管怎麽被動,都要攜她同行,可眼下又幹脆將其拋棄,是什麽意思?什麽意義?
  不論是魔門修士還是兵災魔王,感覺都不是太好。
  好像,他們是讓人給利用了?
  堅城之上,兵災魔王提及此事,和魔門修士交換了意見,都覺得,余慈十有八九要在女修身上做文章。
  那麽,他們也要先下手為強!
  堅城之上,漆黑的飛矛凝就,其為千百天魔煞氣所聚,具備純粹的毀滅破壞之力,就是針對女修,打碎這目標,先斷了余慈的念想,亂了他的謀算。
  兵災魔王並不急於出手,而是喃喃念頌魔文,層層加持於飛矛之上,務求壹擊建功。
  不過此時,虎輦玉輿隱輪之車上,黃泉夫人正發生變化。
  陸沈拳意已經進入了低潮,就算余慈與其“聯合”,也不可能再挽回。
  除著余力壹點壹滴耗盡,捆縛在黃泉夫人身上的“禁錮”,不可避免地“松開了”。
  當然,以禁制所具備的特性而言,壹榮俱榮,壹損俱損。拳意破滅之際,也是黃泉夫人生機靈氣盡都寂滅之時。
  但不管怎樣,拳意對黃泉夫人的壓制恐怕已經降到了自施禁以來的最低谷。
  同時,數月來余慈做的壹些調養、醫治的手段,也終於發揮了作用,使得黃泉夫人的生機靈氣,稍微具備了些“自主權”——只是壹點點,卻也足夠造成短暫的失衡。
  失去的平衡,就像壹個蹺蹺板,將原本緊緊鎖固的,專屬於黃泉夫人的氣機、真意“頂起”,就此顯化在外。
  微弱,卻又確實存在。
  余慈雖是與無量神意對抗,其實絕大部分心力壹直關註這邊,黃泉夫人身上任何壹絲變化都瞞不過他。
  眼下情形,正是他所希望的。
  可也在這壹刻,他莫名發覺,他竟然分辨不出,黃泉夫人的所謂“真意”,究竟是什麽樣子。
  因為,那真意很……明透!
  不是因為微弱的緣故,而是本來的性質。
  冷漠?空無?幽寂?
  也許吧,這些形容詞兒都說得過去。
  但余慈覺得,這道真意更像壹張白紙,可以隨意塗畫顏色;
  又像壹面鏡子,映照大千景象。
  但自始至終……還有“自己”的東西嗎?
  余慈幾乎以為是黃泉夫人的靈智出了問題,但很快就醒悟過來:
  沒有靈明純粹的意識,又如何會有這般澄澈的“真意”?
  實是她的“真意”太古怪了,余慈懷疑,若不是和陸沈拳意糾纏太多年,多少“抹畫”了些東西,是不是都要“無色透明”,看不出來?
  至於為何會有這般“真意”顯化,余慈連連變化視角,什麽法子都試過了,直到利用特殊手法,從情緒層面上觀察,才突然有了些領悟:
  是情感!
  沒有任何差別的情感!
  世間萬物,在她黃泉夫人眼中,固然千姿百態,但她註入的“情感”,很可能是完全壹樣的。
  因為“平均”,所以澄澈;
  因為“深透”,所以明晰;
  因為“無別”,所以冷漠。
  是的,對陸沈,對陸素華,對陸青,和對余慈、對薛平治,也許包括對路人,黃泉夫人註予的情感,都是壹樣的。
  余慈甚至懷疑,就在這裏活剮了她、強暴了她,她對兇手的“情感”,也不會有什麽差別。
  不能說黃泉夫人“無情”,但當壹人對萬事萬物,不具任何情感差別,“情感”壹詞對她還有什麽意義?
  她又如何來做出專屬於生靈的種種情緒反應?
  就算羅剎鬼王這樣玩弄情緒的大宗師,也絕不會這麽做。
  余慈也相信,黃泉夫人不可能恒久維持這樣“非人”的狀態,對她來說,這或許就是“理想”狀態,是“圓滿”狀態。
  就像陸沈伸張的拳意那般,在“天人九法”的運用上,已至巔峰,更具備淩絕萬物的大氣魄,讓有些概念的人壹看,便知道是什麽來路、什麽根底、什麽層次。
  這壹點可曰“特質”,也是修士與修士的根本差異之壹,所有的“特質”揉在壹起,就是陸沈的根本真意。
  只可惜,如今這壹位淩絕真界五劫之久的大能,在世間恐怕也只剩下這麽壹端。
  黃泉夫人不壹樣,此時顯化的,這正是她方方面面的集合,就像是壹個鉆石通過精雕細琢,形成數十個刻面,才發揮出最璀璨的光芒。
  雖然,這“光芒”太過特殊,但實實在在。
  余慈揮去了所有雜念。
  他對黃泉夫人的狀態是有疑惑,但已經是“知其然”的狀況,“所以然”大可日後再說。
  現在,火候到了!
  雷君界域和無量神意再度碰撞,天空轟然動搖,然而這壹回,三方絞殺是沒的做了,陸沈拳意的余勁,已經再難為繼,就此煙消雲散。
  也許,這也是東華真君存世的最後壹點兒痕跡?
  天道之行,盛衰之變,概莫如是。
  當其時也,感慨亦如陸沈拳意之衰,如煙似霧,風吹便散。
  沒有了陸沈拳意的幹擾,魔門修士精神壹震,尖嘯出聲,招呼兵災魔王出手,他則強行推動“苦輪無際無常法”,分劃諸天,形成輪轉無常的渾茫偉力,直要從雷君法相中牽引出余慈核心念頭,徹底滅殺。
  至不濟也要給出強大壓力,將余慈從駕馭天地法則意誌“如臂使指”的非人狀態中轟出來。
  是的,他嫉妒——如此手段,層層磨銷之下,就不怕合道渾化,失了本源麽?
  余慈這家夥,總能給人心裏添堵!
  魔門修士自然是不知道,余慈身邊,那位紅衣女子的作用,他也不知道,除了雷君法相,余慈還有別的底牌,正要翻出來。
  滔滔雲海之中,陰風怒號,電光躥動。
  正是殺得昏天黑地,然而不知為何,魔門修士忽地心頭悸動,受某種感應的牽引,猛然擡頭。
  魔潮劫雲所未及的高處,壹片幽暗,仿佛夜幕垂落,墨色盡染。
  剛剛還是驕陽當空,普照萬裏,這……
  沒等魔門修士弄明白怎麽回事,周邊配合他向無量虛空神主贊禮的壹眾天魔,其意念猛然間又拔升了壹個層次。
  兵災魔王發力了?
  這就對了!拿著域外天魔那種莫名其妙的架子,有什麽意思?
  真要讓魔潮中百萬天魔盡力配合,便是不敢召出無量虛空神主法相,只憑那壓倒性的神意沖擊,便早奠勝局了!
  如今倒也不晚,觀天魔意念的洪流充斥虛空,與那隱於幽暗,又無所不在的高拔神力相接,便如飛瀑垂流,海潮盈滿,壹個漲落間,便有超出之前近倍的張力。
  雖說是壓力更增,可只要善加利用,還怕不能破敵嗎?
  魔門修士心下大喜,同樣是放開心神,借這壹片沖起的洪流,向敬奉的神主頂禮膜拜,意圖以更加虔敬之心,總攬神力,加持到“苦輪無際無常法”之上,真正魔化輪回,將余慈那壹份心念,扯到無邊魔國之中,碾成粉碎。
  他變幻印訣,手舞足蹈,大聲贊禮:
  “虛空無……呃?”
  這壹刻,在無邊神力的加持下,他感應到了兵災魔王驚訝至乎驚懼的情緒。
  那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主動作為者會具備的東西。
  所有的過程都很完美,可當起點錯了,會發生什麽?
  魔門修士心內警鐘激響,也在此時,昏暗的天色倏然微明。
  他再次仰頭,但見天上,清輝灑落,明月懸照。
  十萬、百萬天魔的恢宏贊禮,形成的洶湧意念洪流,帶動層層疊疊的雲氣,如海波蕩漾於月下,竟是出奇的通透,似乎被月華淘洗,雜質沈澱。
  然後,魔門修士就發現,什麽神力、什麽洪流,與他很近,卻又無比遙遠。
  他最多只能算是沾了點兒“水汽”,“苦輪無際無常法”也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加持。
  百萬天魔的贊禮,便在這莫名其妙的發端和過程中,歸入明月清輝之中,似化為彌漫開來的光暈,洞照萬裏河山。
  情緒念頭壹時錯亂,他失聲道:“哪位同道在此?在下匡言啟,師承影魔君,莫要大水沖了龍王廟……”
  說到此處,話音驟然中絕。
  他仰頭睜眼,遙看明月,感受其光芒中獨特的法理,竟是如此契合無量虛空、魔心遍染之妙詣,又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與他的命運息息相關,難分難離。
  無數次午夜夢回,他都看到這輪明月……雖然他從未親眼見過。
  他只是聽自家那瘋魔似的師尊,壹次又壹次重復當年絕壁城最混亂的壹夜,壹堆還丹小修的廝打中,那焰火般飛散的星芒,顯化出代表著無量虛空神主壹脈,魔染他化的最高成就。
  照神銅鑒!
  心底深處暴起的情緒,擠壓他的嗓子,發出尖銳不似人聲的嘶吼:
  “照神銅鑒……余慈在這兒!”
  余慈壹直都在,不過他所吼叫的意思,相信兵災魔王壹定會理解。
  自碧霄清談之會開始,余慈就壹直以分身示人。
  分身自然是帶不著什麽寶物的,那麽,如今展現照神銅鑒威能的,除了余慈本體,還有別的可能嗎?
  激烈得要爆炸的情緒真的在腦宮中炸開了,匡言啟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等稍微冷靜壹點兒的時候,只感覺到自己嘴唇啟合,吐出字來:
  “天賜良機……”
  “真的麽?”
  月光之中,分明有人低聲笑語。
  伴著話音,另外壹個方向,有劍光破空,頃刻便到眼前。
  玄黃殺劍!
  自從玄黃離開虎輦玉輿隱輪之車,化光而去後,壹直不知蹤跡,再現時卻是在這要命的時間和位置。
  匡言啟的眼睛,因魔紋刻畫而變得有些畸形,在瞪大的時候尤其明顯,似乎因無量神力貫註而成就的“星空”也在向外擴張。
  但這沒有任何實質意義。
  遠處,雷君界域與無量神意糾纏;這邊,百萬天魔贊禮所蘊的信力,大半都被照神銅鑒截流;也是由於參與天魔太多的緣故,堅城魔潮的穩固防禦都給帶偏了。
  局面錯亂,對匡言啟來講,暫時可說是沒有了任何值得信賴的力量。
  劍仙級別的殺傷,誰來擋?
  至少兵災魔王不擋,非但不擋,且是瞬間沒入魔潮深處,望空便走。
  他倒不壹定是去逃命,只是身為域外天魔,本能地就要與玄黃這等精於近戰殺伐的強橫對手拉開距離。
  某種意義上,匡言啟也是壹樣。
  雖然通過某種特殊的機緣,直達長生,可他能拿出門去的,也只有祭禮請神這壹招而已,近身能力缺乏打磨,堪稱是慘不忍睹。
  看到兵災魔王的動作,他登時冷水澆頭,驀然間明白過來,自己是在什麽樣的情勢下。
  他也想走,然而身形方動,便發現月光懸照之下,四方虛空分明是布下了層層疊疊的密網,牢牢禁錮。
  對方竟是以無量虛空神主最擅長的法門,倒轉到他頭上。
  “原來是故人重逢,咱們回頭好好聊聊?”
  聲音再度傳來,依稀有記憶中余慈的感覺。
  可這時候,什麽情緒都抵不過恐懼的滋味兒。
  在他眼中,劍光似有若無,徑直切過,他本能揚手,可腕、肩、胸口壹線冰涼,好不容易成就的真人法體,已是連手連肩,被斜劈下來,壹劍兩斷。
  悶爆聲裏,匡言啟頂門炸開,根本魔種化光而走,只是,即便天高地闊,他的路徑卻早給劃定。
  天旋地轉間,閃射的魔光徑直往明月中去了,配合得很。
  對無量虛空神主的贊禮聲戛然而止。
  驟然中斷的儀軌,是對神主的莫大不敬。
  也就是壹眨眼的功夫,虛空動蕩,層層布下的禁錮大網齊齊崩斷,無量神意失去了匡言啟的控制,卻是靈性不失,其靈壓甚至更上壹層。陰霾魔潮之中,隱約都要有法相顯化。
  這說明,無量虛空神主已經通過信力渠道,註意力“掃過”這壹方天地。
  然而,漫卷的劫雷,肆虐的雷火,便如同壹個擺明的陷阱,“期待”他跳進來。
  無量虛空神主終究沒有來,天地虛空之中,只有壹道冰冷的寒意略微盤轉,便如同鋒銳劍刃在肌膚上劃過。
  受寒意所指,不管是哪個、哪方,也不管是用了什麽法子隱形,這壹刻都從虛空中顯現。
  魔潮深處的兵災魔王;還有月輪“背後”的余慈本體,都是如此。
  但也僅此而已。
  無量虛空神主的意思,大約是打個照面,彼此“認識”壹番。
  下次,換個環境,再仔細“溝通”。
  余慈臉上微笑不變,倒是望空拱了拱手,算是招呼。
  自北荒三方虛空碰撞之後,曲無劫執念終結,在世間僅余的痕跡,還要落在影鬼身上。這位“相識”應該不會對他有什麽“舊日交情”,不過余慈的記憶可不會擦掉,更有幾分感慨。
  當然,若自作多情地去“套交情”,也是萬萬不能。
  下次見面,大打出手的可能性倒是有九成九。
  不為別的,照神銅鑒這等可以混淆、截留他信力的至寶,還有余慈這個操控者,就算“曲無量”不算是正牌神主,也是很難容忍的。
  余慈能夠感覺到,無量虛空神主的意念確實在照神銅鑒和他的身上有所逗留,隨即遠離,再無痕跡。
  以後去北地魔門的區域,又或是到域外,還真要留神了。
  他這邊正思忖著,卻見腳下堅城化消,融入魔潮,並向遠方急劇退卻。
  顯然兵災魔王連折幾個重要戰力,見事不可為,果斷退兵。
  余慈也無心再搭理他,只對遠去的魔潮招呼壹聲:
  “慢走,不送!”
  也不管兵災魔王是怎麽個反應,余慈移轉視線,落在虛空中孤零零懸浮的輦車之上。
  因為神意沖擊的緣故,虎輦玉輿隱輪之車周圍雲氣掃盡,月華之下,靈光遍染,而在車壁陰影中,黃泉夫人微微蜷縮著身子,氣息微微。
  余慈向寶蘊招呼壹聲,讓她和雷君法相壹起看守仍遭禁錮的金剛魔俑,免出意外。
  他則壹步跨出,飛臨輦車之上,為爭戰計,暗中鋪開的心內虛空層層收回,最終只余下“萬魔池”顯化在外,鎮壓虛空,明月之下,劫雲漸漸平復,風平浪靜。
  輦車中,黃泉夫人倚坐在位上,靈智未失,卻以可以目見的速度衰弱下去。
  陸沈拳意消耗殆盡,然而強行加持的法理尚在,多年來,黃泉夫人的身體已經“適應”了那種狀態,平衡壹旦喪失,如無外力相加,就再沒有恢復的可能。
  她能夠堅持到現在,也是余慈數月來壹直為她調理之功。
  只是眼下,黃泉夫人倒不計較自己身體好壞,只微笑道:
  “原來天君本體已……”
  話說半截,忽見余慈眼神不對,素手輕撫面頰,倒是有所悟。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