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華氏夫人 無羽院首

　　笑聲中，壹人從塢堡中飛出，身材高大，虎背熊腰，頭發隨便紮壹個髻，臉上胡須蓬亂不堪，不知有多久沒有打理。雙眸卻是神光閃閃，盯著回風就不放開。
　　這位不修邊幅的大漢，便是思定堂的第二號人物，張妙林張副院。他性子粗，脾氣爆，唯有修行、推演符法時，才能靜得下心去，也算是壹個奇葩了。
　　回風道士苦笑壹聲：“論劍軒和海商會的客人都在，妙林師弟妳且來見過。”
　　“論劍軒！”張妙林眼睛壹瞪，“哪裏？又來搶寶箓了？”
　　“什麽時候搶過啊。”
　　回風道士身邊，靈矯瞪圓了眼睛，像是惱怒，但更像好奇：“有軒中修士，搶上清八威召龍寶箓？”
　　“妳是論劍軒的？”
　　張妙林直接捋袖子，竟是要立刻大幹壹場，等他手中符法靈光閃耀，總算見了靈矯蹈空踏虛的模樣，楞了壹楞，忙向回風說話：“把寶箓借我壹用，這家夥厲害！”
　　回風道士舉手叫停：“靈矯女仙是我請回來，幫著妳們思定堂過難關的，師弟妳也存著些禮數。”
　　“難關，什麽難關？”
　　回風道士正要講話，卻生出感應，擡頭去看。不只是他，塢堡內外，這壹刻不知有多少人擡頭，見到高空中，那壹道招展的長幡。
　　旗劍天羅的偉力，在蔓延壹段時間後，終於來到這偏遠之地，將森森寒意，無形劍壓，傾泄而下。此時只若秋冬寒雨，淅瀝瀝濕寒透骨，還傷不到人，但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張妙林盯住長幡，壹時就拔不開眼睛了：“這是第壹等的旗門幡啊，我那壹件比起來，就是壹坨屎……”
　　在他還沒說出更沒遮掩的話之前，回風道士忙打斷他，由旗劍天羅說起，簡要將前日發生的事情道出，又提及論劍軒的準備。張妙林性子粗，卻不傻，當即明白過來，再看靈矯的時候，便稍稍收斂了壹些。
　　“那就是六欲魔音啊，我倒是聽到了，可我這不是挺正常的，哪兒入魔了？”
　　靈矯笑吟吟地道：“誰說妳入魔了？聽了六欲魔音，未必就要受魔染，受了魔染，也不等於入魔。事實上，遭遇魔染，亦有祛除之法，可壹旦入魔，就再也無法挽救……旗劍天羅，便為此而設。”
　　這個看起來漫無心機的女修，真說起場面話來，也頭頭是道，軟硬兼具。很快她又壹拍回風道士後背：“好心道士，我來幫忙是沒錯，可話還要再說壹遍，若這思定堂裏有入魔之人，我可不是給他打掩護來的。”
　　不等回風道士答話，張妙林已嚷道：“思定堂容誰都容不下魔崽子！真出了不爭氣的，我第壹個砍了他！”
　　回風道士平淡回了壹句：“入魔與否，與爭不爭氣無關。”
　　這話裏含意頗深，但凡是當事者，莫不有所感觸。張妙林微怔，不再說話。回風則轉往車隊方向：“華夫人，如今事不湊巧，難以分心招待，夫人若有事與無羽院首商量，是否可容許我轉告？”
　　車中，華夫人柔聲道：“勞道長費心，這邊並無要緊之事。倒是鬼厭魔染之事後，遠空城存亡難定，再非凈土，思定院若不想陷入是非之中，還是暫避為上。”
　　回風道士心中微動，華夫人分明是說，可以幫忙。
　　乍聽華夫人說話時，總會以為這是位纖纖弱質，只有知曉她在海商會地位的人，才能明白，這壹位是何等了不起的商業宗師。海商會得她之助，在修行界壹舉奠定了最權威、最高端的法器煉制、鑒定、供應商家地位，再加上壹貫優勢的海上資源交易，在南海、東海區域壹時無以倫比。在商言商，就是論劍軒、羅剎教這樣的龐然大物，都要讓出壹頭地。
　　近年來，其影響力更向南國陸地擴張，若不是隨心法會連續多年成功舉辦，緩解了壹些壓力，隨心閣在南國的傳統地位，都要再打落壹層。
　　雖是傳說因身體緣故，這兩年已經漸漸淡出，可這樣的人物，回風道士自己也還罷了，他知道無羽院首對其是有結交之心的。
　　其實，若有選擇，還是海商會這邊，更合心意，在商言商，不至於有其他意向。只是靈矯這邊，不好反復，而且，靈矯也沒有給他反復的機會。
　　女修在旁嘻嘻壹笑，朝高空中那長幡信手壹招，論劍軒真傳弟子的氣機傳去，不壹刻便有寒冽劍氣，如風卷雪，傾泄而下。
　　只要是被旗劍天羅覆蓋的區域，論劍軒修士，隨時可以調動三千劍修之力，中間以聚仙橋聚散往來，對敵時，戰力能暴增十倍，像思定堂這樣的小勢力，當真是彈指可滅。
　　張妙林嚇了壹跳，這時方才親身感受到，論劍軒的厚積底蘊。
　　靈矯倒沒有炫耀的意思，劍氣平平壹落，裏面摻入了論劍軒獨有的偵測法門，倏乎間已將塢堡內外“洗”了壹遍，塢堡內外修士，連帶著海商會全體，都覺得冷風吹過，身上微寒，然後倒也沒什麽了。
　　回風道士心中壹嘆，問道：“這樣就好了吧。”
　　“哪有啊，好麻煩的！初測是過了，但我還要留下標識，做上記錄，待宗門派下專管此事的長老復測之後，才能算數。”
　　回風道士嘿了壹聲，神色頗是復雜。
　　麻煩？妳還真不要嫌麻煩。這兩千四百裏方圓範圍內，不知有多少萬人，欲求初測而不可得，這已等於是半塊免死金牌，萬壹論劍軒最後決議，要殺壹個血流成河，永除後患，思定堂全要靠著它來免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就是此意了。
　　“回風道長。”華夫人柔和低細的嗓音復又響起。
　　回風道士應了壹聲：“夫人有何吩咐？”
　　華夫人以不疾不徐的語速道：“聽說鬼厭此人，是臨戰破入真人境界，道長當時也是在場，不知可否言明時辰？”
　　回風道士想了想，鬼厭是在日出時分破劫而走，便答道：“大約是卯時中。”
　　“前後相隔不過壹個時辰。”華夫人低聲壹嘆。
　　回風道士壹怔，才知道華夫人和鬼厭有所交集。
　　“前日夜裏，我等壹行，在來此的路上，遇兩人劫路，卻奇怪地彼此攻擊，導致虎頭蛇尾。其中壹人，放出幽明之火，極似傳說中的鬼厭，那時他只是步虛修為……日夜相繼，卻是判若兩人。”
　　事實如此，對華夫人的感慨，回風沒法說什麽。
　　張妙林卻是插了壹句嘴：“北地‘神憎鬼厭’之名，我聽得多了。莫不是老天爺瞎了眼睛，這樣的卑劣之徒，也能長生久視？”
　　回風唔了壹聲，鬼厭此人，他前日還是頭壹回見到，覺得那人行事之風，與傳言中卑劣無恥之狀，不甚相符，當然，那也只是短暫的印象，做不得準。
　　車內又壹聲幽幽嘆息：“渡長生之劫者，當有非人之誌，誌常不改，秉性可移。”
　　“這女人說話不靠譜……”
　　相隔約百余裏，余慈也將華夫人的感慨聽了個真切，作為當事人，他當然知道，鬼厭能進入真人境界，與其自家秉性沒有半點兒關系。當然，華夫人與他並無交集，他也不至於閑著沒事兒，跳出去糾正其錯誤。他倒是可以肯定，自己的計劃，又要修改了。
　　他壹來沒想到偏僻的思定堂，突然連來了兩撥客人，導致不好發力；二來也忽視了論劍軒的手段。那旗劍天羅周蓋魔染區域，念動間真有盡屠十多萬人的能耐。讓那些素不相識的無辜之人，因此而受難，余慈心裏還真的不太爽利。
　　而最現實的情況是，黑蛟真人馬上就到，由於那奇毒所蘊血氣鎖定，余慈就是想走，也來不及了。
　　他冷笑壹聲，驅動鬼厭站起身來，如今這情況，不打上壹場，勢必無法了局。那麽就來吧，其實他也很想多多嘗試壹下，以真人層次對戰的感覺。
　　黑蛟真人壹定很迫切見他，那種毒素，確實是能夠讓人保持期待。
　　身上沾染的奇毒，經他兩日的研究，發現稱其為“毒”，不太合適。這玩意兒更像壹個預設的模具，且是壹個從某個修為絕高的生靈身上復制下來的模具。
　　只要攝入體內，其內蘊的力量就會逼著中毒者按照它的套路來，要求呼吸吐納、形神結構完全壹致，全沒有壹點兒可商榷的余地，否則內部的沖突就要永無休止地進行下去，行氣就岔氣，定神就亂神，就算不會致命，也要弄得妳手忙腳亂，病體難愈。
　　這玩意兒出奇地難纏，余慈以入微之能，駕馭三方元氣的特殊形神材質，也只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封住其作用。
　　但他並不著急，解鈴還須系鈴人，解毒的法門，肯定就在黑蛟真人身上。
　　遠方，虛空中的水汽含量壹波接壹波地提升，黑蛟真人遙空鎖定了他的位置，快速積蓄力量，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實現其目的。
　　鬼厭腦後，也有壹片幽深世界擴開，內裏似燃鬼火，似遊幽光，幽冥九藏秘術的形藏、神藏六變，都化入其中。
　　也在這時，余慈的心念往思定堂那邊飄了壹下，那裏，又有人飛落。
　　思定堂的塢堡外，壹道人影飛落，見得堡外如此熱鬧，眉頭略皺。
　　回風道士見了，卻是壹喜：“院首！”
　　他是較隨意的那種，而思定堂在塢堡內外的修士，不論遠近，都是即刻行禮如儀，就是壹向性子粗野的張妙林都不例外。
　　靈矯好奇地看過去，便見得壹位女冠，著藍布黑襟常服，頭戴包巾，不見半根跳絲，足纏白襪，踏青布圓口鞋，全身上下收拾齊整，卻太樸素，更不見任何彰顯女子性情之佩飾。
　　然而她素面如玉，五官秀雅，又令人賞心悅目，惟眉心印出壹道淺痕，似乎是常有心事，不得開解，又有端肅嚴峻之氣，封蘊其中，眸光清冷寒徹，照人則如霜似雪，天生就令旁人不得親近。
　　靈矯笑吟吟向其打了個招呼：“無羽院首啊……見面更甚聞名，好像很難打交道的樣子。”
　　後面半句是壓低了嗓音，向回風道士說話，可那聲音連王慎都能聽到。回風道士咳了壹聲，正要給幾方介紹壹下，感應最敏銳的靈矯咦了壹聲，回頭去看。
　　她只是最早反應的那個，真人級別的氣機對沖，影響範圍遠超百裏，無羽、回風道士和張妙林等人，也紛紛加回頭。
　　只見在西北天域，天空赫然劃分兩邊，壹邊積雲如山，水氣磅礴，另壹邊幽暗深沈，鬼火閃滅。如此奇景，僅是持續了不到兩息時間，那壘壘雲層之中，便有嗥聲巨吼，壹道靈光破雲而出，多角突折，輾轉變化，頃刻間就化為壹條四爪獨峰的惡蛟，靈波擴散，高空中茫茫水氣，便化為冰晶飛雪，片片飄落。
　　“是黑蛟真人。”
　　靈矯很有些意外，另壹邊她也很熟，不是鬼厭又是誰來。
　　那日鬼厭遁走之後，只有玄昊上師留下，黑蛟真人和盛桐都離開了，不想今日又出現在此地，而且，分明是盯上了兩日來不見影蹤的鬼厭。
　　愕然過後，靈矯拍手笑道：“這個好，他真幫了大忙啊！”
　　她也顧不得別的，叫壹聲“莫見怪”，身形倏化流光，飛入半空，直往那邊去了，隨她的遁光，遠方天空中的旗劍天羅，忽然就放出萬丈虹光，架空成橋，直趨而進。
　　“是聚仙橋……”
　　回風道士吸了口氣，不知這壹架虹橋中，又藏下多少劍兵，以旗劍天羅居中調度，二千四百裏方圓範圍內，論劍軒絕對有隨時調派千百劍修，攻掠轉戰的能耐。那鬼厭露了形跡，就算過得了黑蛟真人那關，十有八九也要落入論劍軒層層劍陣之中。
　　他很快回神，借著這點兒時間，向無羽解釋今日之事緣起，才說到半截，那靈光所化惡蛟，鼓風吹雪，將近百裏方圓都化為冰雪之地，雪花飛舞，甚至都飄落到這邊來。回風道士正說著話，忽然就喉嚨幹澀，周身氣機也為之壹窒，似乎大河封凍，水波不興，氣息轉運多了許多滯澀艱礙之處。
　　無羽嗯了壹聲，不讓他再說下去：“我知道了……”
　　女冠看那邊惡蛟掀動風雪，神色也不見多大變化，只道：“黑蛟真人先壹步放出了真人界域……那鬼厭比他如何？”
　　真人界域是真人神通與天地法則交映所成，倒五行，逆四時，自成壹域，只要對手陷了進去，對於氣機運化，必是此消彼長。有些步虛修士所成之“步虛法域”，便是仿借而來，效用實有天壤之別。
　　任何壹位真人運使界域的法門，都是千錘百煉，又或是百世千載傳承下來的上乘心法，不到那個境界，觀此法門，只若井蛙語於海，難見真諦。但他們兩人，壹生所學，根基深厚，眼界闊大，談及皮毛，倒也無妨。
　　“黑蛟真人以異類成道，在南國屹立多年而不倒，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至於鬼厭此人，素行不良，傳說中多年錮於步虛境界，不得寸進，然而渡魔、雷二劫，卻如閑庭信步，讓人觀之不透。”
　　回風道士等於是說了廢話，出現這種情況，主要是因為鬼厭迄今為止，都沒有放出真人界域，只有半空中幽光飛繞，如壹條長線，在風雪中飛騰。
　　以回風道士的眼光，已經有些吃力了。
　　至於攜旗劍天羅迎上的靈矯，眼中是另壹番景象：“鬼厭不放出真人界域，分明是不願和黑蛟真人僵持。至於他通體演化幽光，法體虛無，黑蛟真人再不限制，真要鎖拿不住……”
　　靈矯身後，聚仙橋的虹光正飛架而至，其中劍兵，已預結劍陣，只到抵達，恐怕不管黑蛟真人能不能得手，旗劍天羅劍陣必然會重重封鎖這片區域，接替下來。至於時機，自有虹橋之上的“接引”把握。
　　論劍軒在聚仙橋上共設有五名接引，每壹位至少都是長生真人的級別，此次鬼厭破劫成就六欲天魔，染化了十余萬生靈，更重要是害了彭索手下近百劍兵，如此已觸犯了論劍軒的逆鱗，故而聚仙橋五名接引齊至，搜檢受魔染的生靈還在其次，壹旦發現鬼厭，便要以雷霆萬鈞之勢，滅殺此獠，以正視聽。
　　有那麽些大能出手，靈矯樂得輕松。
　　這時她還看出來，黑蛟真人分明有些焦躁，似乎是不樂意她插手。也對，那位又不是扶善除惡的義妖，今日不顧險局，綴上鬼厭，若無所求，才真叫奇怪。
　　念頭剛轉到這裏，卻見黑蛟所推動的風雪之中，鬼厭幽光，倏然閃滅，氣機不穩，且是壹瀉千裏，黑蛟真人則趁此時機，壹舉現了原形，化為壹頭長約十余丈的墨玉寒蛟，與空中靈光所化惡蛟虛空相接，大口劇張，利刃般的牙齒錚錚有聲，其中有絕大吸力，放射出來，鬼厭幽光直往他口中去。
　　“成了！”
　　黑蛟真人心中大喜，鬼厭能將血疫龍瘟抗住這麽久，已經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如今又有靈矯飛來，旗劍天羅布張，稍有不慎，煮熟的鴨子就真的飛掉。還好，他血脈傳來信息，鬼厭終於彈壓不住，受制於瘟毒，壹身真人修為，急速滑落，又被他寒雪界域壓制，再無翻身之力。
　　他利齒錚錚作鳴，口腔氣息轉化為《未來星宿劫經》之質性，在幽光上壹落，便蝕去壹層。鬼厭的掙紮之力愈發弱小，黑蛟真人已經可以分心旁顧，生怕靈矯半途截殺，壞了他的好事。
　　目前，靈矯除了有點兒驚訝，並沒有別的舉動，可這時候，遠方天際虹橋眼看就要飛架而至，以論劍軒的霸道，黑蛟真人可不奢望其會遵照先來後到的原則，分他壹口湯喝。
　　他再顧不得其他，口發龍嘯，氣息銷蝕之力再增，鬼厭所化幽光，還在掙紮，卻已經不斷收縮，微弱如風中之燭。
　　只差壹步，只差壹步他就能夠吞掉鬼厭，將《未來星宿劫經》修至圓滿，重塑血脈，逆推天龍真身！
　　只差壹步……
　　在大功告成的邊緣來回遊蕩幾次，黑蛟真人忽地壹怔，警兆就像燒紅的尖針，直刺入他神魂深處。在未能掌握準確的信息前，長生真人的敏銳靈覺，以及妖物的本能已驅使他做出最正確的反應。
　　他口中氣息變吞為吐，如雷鳴壹般，硬生生將嘴邊幽光推後……半分！
　　不是他雷聲大，雨點小，而是幽光在剎那間掃去了那壹層虛弱的外殼，露出裏面硬紮的核心。不但如此，那幽光似外擴，似回縮，如水之漣漪，往復如輪，其中自有刺骨透髓之鋒芒，視他吐息如無物，從口吻處突入，直貫腦宮。
　　黑蛟真人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同時還噴出碎牙血沫，受他怒氣所激，方圓裏許，都化為冰封世界，其巨尾則在冰澀空氣中，重重甩擊，速度不減反增。
　　但這壹切反擊都是遲了半步，鬼厭幽光壹擊得手，也不貪功，借勢沖霄而起，任他冰封錮鎖，都是壹突而過，轉眼就是飛騰千丈。
　　靈矯在外圍嘖嘖稱奇：“都說魔門之法通於神魔變化，可這鬼厭使出化神光，卻直之無前，淩厲無匹，便如使劍壹般……啊呀呀！”
　　她瞪大了眼睛，看那天空中，雲氣嗡然絞散，有形無形之間，劍氣交錯，化為層層天網，彌天遮地，這其間亦有五位真人級別的劍修發力，分據五方五行，禁錮天地元氣，要讓這壹片天地，化為不可突破之牢獄。這樣的大手筆，便是個劫法宗師來了，也要頭痛。
　　可靈矯關註的不是這個。
　　她看到，就在這完全沒有任何破綻的“旗劍天羅”的圍殺之下，鬼厭幽光劃出了連續的弧線，盤旋飛升，其中有之前如輪之印記，而其中氣機之運化，卻是隨著弧線的增加和高度的提升，層層推進，愈顯深邃。
　　幽光旋空五圈，前三圈時，還受到旗劍天羅的鉗制，較為滯澀，可到第四圈，卻是突破了某壹節點，殷殷鳴響，細聽來，倒似是靈矯等論劍軒弟子最熟悉的劍吟。
　　到了第五圈，劍吟之聲，縹然若聞若不聞，可幽光所到之處，劍氣羅網分明就是招架不住，產生了可以目見的變形。
　　這個時候，靈矯心底竟有壹個古怪的想法：
　　第六圈，第六圈會怎樣？
　　可惜不遂她心意，鬼厭幽光這壹路的變化已到使到了盡頭，那邊光影變幻，竟是現了鬼厭真身，同時其腦後幽暗虛空，凝化為壹只廣口大瓶，照空壹吸，已經變了形的那壹片劍氣羅網，硬是剝掉吞下，露出壹個再明顯不過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