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金蟬脫殼 法會規制

　　九地元磁神光與土層相融，自然調動地氣，說是水中魚兒都不恰當，那完全就混化在壹起，全無阻力可言，壹閃就是十數裏過去。
　　遁行如此順暢，氣氛卻很壓抑，任是誰被壹位長生真人追殺，都難免會如此。良久，妙相才開口：“壹起去南方吧。”
　　“嗯？”
　　“陸素華不是個大度的性情，又記住了妳的氣息，在北荒，妳怕是招架不住，不如與我壹起南下，她在北荒似有所圖，應該不會花費太多時日追擊。”
　　余慈不置可否，反而問道：“法師去南方，尋到那位具備大神通者，便能將無相天魔清除？”
　　不想余慈仍對這些細枝末節感興趣，妙相微怔，才回應道：“我這‘天人法體’，正是那壹位所創，只是我修行時心有疑慮，火候不足，這才沒能驅除天魔，如今尋上門去，是要請求那位再助我壹臂之力，想來，總有幾分把握吧。”
　　余慈哦了壹聲，心中思忖，當初妙相修煉《未來星宿劫經》時，贊頌大黑天佛母菩薩，看上去氣象萬千，原來也是有所保留。這倒也符合她的性情——余慈很難想象，妙相全身心投入，禮敬某人的模樣。
　　只是先前保留，如今再主動上門，感覺著不太妥當。
　　這些念頭在心中轉過，他忽又感覺到，妙相的氣機有些不穩，雖然很快平復，但還是影響到了五嶽真形圖，外圍九地元磁神光波動不休，好壹會兒才恢復正常。
　　“妳壓住啊！”五嶽元靈發了脾氣，純粹是個小孩兒模樣。它和妙相仍是氣機心念互通，妙相遭到魔頭襲擾，它也很難受。
　　妙相沒有回應，臉色如常，然而余慈看到她十指內合，緊緊扣住銅缽，饒是如此，銅缽表層那飛天之相仍有顯化出來的跡象，這正是無相天魔重新活躍的表征。
　　受其影響，五嶽真形圖的速度變得不那麽穩定。
　　壹念生處，就有魔頭染化。果然是入魔已深……麻煩啊！
　　余慈取出壹枚玉符，正是玉京三光破元消魔符。這是他昨天趕制的，以備不測，如今還是用到了。
　　白光閃處，銅缽內轟聲燃起玉白光焰，妙相低哼壹聲，心神搖動，受了暗傷，但總算是將無相天魔重新壓下。可這麽下去，那魔頭每壹次翻起，其勢頭將會更加猛烈，直到妙相再也撐不住。
　　不過，當余慈掐指算清時間，倒是松了口氣。
　　※※※
　　陸素華在高空中飛行，已經持續了約三個時辰，以長生真人突破音障的高速，這就是超過二萬裏的漫長距離。
　　在地下和五嶽真形圖比遁速，只有傻子才會去做，那只會讓自己越追越遠。只是如今相距千裏，又隔著黑暴和厚重地層，她能借以定位的，也只有妙相手中的銅缽而已。
　　“可惜以前沒用心在天魔法門上，只能借用法器，若是加她進來，情況勢必不同。”
　　但也快了……正想著，銅缽那邊的感應強度突然連續強弱變化，同時也急劇減速。
　　“當是天魔引發心魔之故，那法門雖是精妙，但越是有壓制戒懼之心，心魔便越能侵掠滲透。如今不但是妙相戰力受限，五嶽真形圖亦是不妙……”
　　別的也就罷了，五嶽真形圖真要是戰力全開，二十五種精妙禁法輪番施為，她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要盡可能地在其受天魔侵擾之時，壹擊建功，令其外虛內弱，重新推動魔染進程。
　　這時機比想象中來得早許多！
　　這壹戰是十拿九穩了……早早解決了，還能回去辦正事。
　　她微微壹笑，鎖定那個方位，身形急降。黑沙風暴和土層在她眼前剖分，目標越來越慢，她的速度卻越來越快。
　　五十裏！
　　陸素華氣機運化到了關鍵節點上，將發未發，也在此刻，她猛地壹窒，唇邊笑容抹消幹凈。
　　片刻之後，陸素華來到地層之下，目標位置，壹頭火巖蜥感覺到長生真人的威壓，嚇得渾身發軟，整個地縮成壹團。
　　她掃去壹眼，隨即劍芒抹過，火巖蜥半邊身子都給氣化，當場就死得透了，當啷壹聲，銅缽落在凝結的熔巖上，反射巖漿的火光，上面曲折的紋路，分明就是嘲笑。
　　陸素華神色平淡，只是眉宇間略顯冷意。她半點兒耽擱都沒有，徑直回返，到剛才對方速度急降的大概位置，很快便憑著記憶劃定壹塊區域。
　　果然，從這片區域向西，地氣略顯活躍，當是九地元磁神光經過留下的痕跡，相對來說，已經非常清晰了，應當就是妙相壹行人的逃遁的方向。
　　陸素華沒有再趕上去。
　　她拿起銅缽，仔細查看。上面幾乎沒有任何異樣氣機留存，就像是正常地伸手取下，再放置到火巖蜥身上。
　　無相天魔並不在缽中，應該還是寄生在妙相和五嶽元靈那邊，可意義已經不大了。因為這個經特殊手法鑄煉的銅缽，才是強行將妙相和五嶽元靈勾連在壹起的關鍵。沒了銅缽，也就無法借用前者的心魔染化後者。
　　五嶽元靈畢竟剛萌發不久，赤子之心不失，又坐擁二十五種神通禁法，並不在全盛狀態的無相天魔，難以真正建功。
　　她想收伏五嶽真形圖，短時間內，已不可能。
　　沈默片刻，她破開土層，原路飛回，手上卻沒了銅缽，那玩意已給扭得變形，丟棄在土層中。銅缽扔掉，但她心頭壹個疑問始終縈繞不散：
　　順順當當取下銅缽，而未引起天魔反噬，比她這施放天魔的還要來得從容，這是怎麽壹回事兒？
　　那幾個人影依序在她心頭流過——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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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時候，做事兒太完備也不好……”
　　張衍嘟噥著從院落中走出，看著外間街道上的熙攘人流，壹時沒有融入的意思，就倚在門口，和處處可見的閑人壹樣，取出壹個瓷瓶，拔了瓶塞，湊向鼻端。哪知還沒有吸壹口，手上壹震，瓶子已經被人劈手奪了去。
　　他愕然擡頭，然後就笑：“單師叔，您老不是去隨心閣那邊查證了？”
　　單初臉上全不見平日圓滑和氣的笑容，低喝道：“妳吸的什麽？”
　　張衍恍悟，隨後就笑：“師叔您也來兩口？”
　　單初見他表情，就知道可能起了誤會，將瓶口在鼻端壹湊，神色大見緩和：“安息香？”
　　張衍笑瞇瞇地回應：“師叔明鑒，這安息香剛從東海運來，品質上佳，嗅之可益氣安神，在店鋪中盛惠七十如意錢。喏，就是那家鋪子……”
　　他順手壹指，忽地心有所感。手指方向，有人正往這邊看。
　　那人身材高大，留著壹個光頭，膚色黧黑，看上去頗是兇惡，雙方目光交錯而過，應該是湊巧，其人全無反應，徑直轉身，進了那間香料鋪子。
　　只是無數偶遇中的壹次，張衍也沒在意，繼續道：“師叔放心，那鬼玩意兒我早戒了，只是在這豐都城，妳當個閑人，沒個含香瓶、鼻煙壺，可是紮眼得很。好比師叔您弄這麽壹出，咱們就要換個地方……”
　　單初環目壹掃，果然他們在這邊說話，已經有不少人投註目光，心下不免壹窘，還好是壹貫的圓滑，倒沒惱羞成怒。張衍也知好歹，向他拱了拱手：
　　“師叔愛護之心，弟子明白。”
　　梯子給架好了，單初也就順勢下來，幹咳壹聲，說起了正事：“隨心閣那邊規矩多，要查證還需多層報備，魚龍之事，涉及劍園那邊，我宗與洗玉盟的協議，不好傳得滿城風雨，咱們還是暗訪為好。”
　　張衍性情懶散，腦子可聰明，聞言就知道，必定是單初在隨心閣那邊碰了個軟釘子。平時這絕不可能，然而隨心法會召開期間，隨心閣對“規制”的要求，已經到了最苛刻的程度。
　　便如他們身後的院落之中，剛剛就因為“規制”，發生了壹場小小的騷亂。
　　在這場靈獸拍賣之前，有人暗地裏以“劍園”名目，炒作該場內的幾個貨品，與事先招貼的說明不符，如此已經違背了隨心法會的規矩，隨心閣就專門派人前來，加以規整，把那幾個貨品的主人驅出本次法會。
　　這樣規矩森嚴，固然是讓人佩服，可對於想在拍賣場上查探虛實的單初、張衍來說，實在是有些不巧。
　　“要不然直接找上門去算了。”
　　張衍撓撓鼻頭，單初拔開瓶塞也不知道堵上，如今那安息香流失了不少，他這永遠手頭拮據的可憐人，可是心疼得很，便想著從單初手裏賺些錢款出來花差——好吧，這只玩笑。
　　“那些人將魚龍擺上拍賣會，肯定是想賣出壹個好價錢，如今隨心法會不能指望了，但還能借先前的炒作，在黑市上試試運氣。”
　　單初看張衍胡子拉碴的頹廢面孔，不由點了點頭：“妳出面的話，倒是可行。”
　　說著，拍賣場中的騷動已經結束，有七八個人怒沖沖地從場子裏出來，身後是壹輛蜥車，車廂密封得相當之好。這就是那些違背了“規制”的修士。
　　張衍和單初對視壹眼，後者無聲退開，臨走前還沒忘把瓶子交回來。張衍將瓶口在鼻下壹抹，深吸口氣，就是活脫脫壹個吸食鬼獄散的北荒蠹修，然後他才跟在蜥車後面，壹搖三擺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