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無盡寶庫 初戰告捷

　　壹踏上雲橋，余慈忽地深不由己，飛舉半空，下方山澗林泉勝景片斷都壹掠而過，速度驚人。
　　“這是往哪去？”
　　“由他去就是。嗯，大概他是看到有妳在，專門鋪了雲橋出來，我自己進來那麽多回，可從沒這待遇。”
　　說著，黑貓鋒利的指爪伸縮兩下，森森寒意的透過頭皮，讓余慈脖子發僵。
　　嘴裏只好連吹帶捧：“湛仙子自己來，當然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鄙人跟進來，也就是個累贅，辛乙前輩想來也是看到這壹點……”
　　“啪”地壹聲，黑貓的尾巴又拍在他後腦勺上：“妳和那個、那個叫什麽顧執的在壹塊兒，怎麽就學他油腔滑調了？”
　　余慈立刻閉嘴，心中卻是暗忖：誰碰到變成老鼠蟑螂臭蟲之類的大劫數，大約都是如此。
　　說話間，他已經看到了雲橋的另壹邊，卻是高峰參雲，巍然聳立。觀其距離，不壹刻便到。心情漸漸緩和，他心思又回到剛剛那件事上：
　　這壹片虛空，究竟是真是幻？
　　若是真，是如何挪移至黑沙風暴之中？若是假，又是用的哪門幻術？
　　別人到這裏來，最多就是想到這裏為止，而余慈卻要更進壹步，他還想知道，若這是真的，如此虛空，又該如何架構才是？
　　所以他左顧右盼，就想找到壹個線頭，如此作法，本無可厚非，可他卻忘了頭頂上還有壹位。
　　黑貓也跟著東搖西晃，偏偏腦袋上光溜溜的，找不到扶手，不由大嗔：“沒見面世面的家夥，妳淡定點兒啊！”
　　能有深入接觸這般神通的機會，我怎麽淡定？
　　余慈腹誹壹記，但猛然間又想起，放著這樣壹位大能不問，自家絞盡腦汁，豈不愚蠢？
　　“正要向仙子您請教。”
　　余慈當然不會真去問那些很內行的話，他就是請湛水澄為他做壹下簡要的介紹，至少也要明白，這地方是真是幻。
　　湛水澄回答得好生流利：“這要看辛乙的想法，若他想要這裏成真，神通加持，就是真的；若他想這裏是假，撤去神通，這裏就和泡沫壹般。”
　　“神通？”
　　“就是辛乙的三十六天神通嘛……對了，妳不要動腦筋想這些，沒好處的。”
　　此時，雲橋將他們送到了那座高峰之上，出乎余慈的意料，上面沒有人，有的只是壹個蒲團，擺放在懸崖邊上。山風頗大，可是蒲團安放得極穩，就像是嵌進了巖石壹般。
　　湛水澄壹點兒都不奇怪，尾巴掃了兩下，提醒余慈：“給妳準備的。”
　　什麽意思？
　　“我們鬥符場面挺大的，而且頗耗精力，說不定我就把妳忘了什麽的，妳確認要壹直跟著？”
　　當然要啊！
　　余慈險險脫口而出，但理智還是助他按下心底火熱的渴望，只用了壹個較委婉的說法：“我就在這兒呆到結束？”
　　言下之意是，咱們可是有賭約，我不跟著，怎麽確認誰勝誰負？
　　事實證明，他說得太委婉了些，湛水澄根本沒想那麽多，只道：“再確認壹遍，妳是壓我贏吧？”
　　余慈全無遲疑，點頭應是。
　　“很好……九命。”
　　余慈臂彎內，九命很懂事地喵了壹聲，從余慈懷裏跳出來，與之同時，余慈頭上壹輕，湛水澄騰躍而起，與九命壹起，化光而逝。余慈哎了壹聲，再看時，就只能見到碧空流雲了。
　　進入這地界之後，竟是被拋下，他壹時頗有失落，在原地發了會兒呆，才調適過來，末了按照湛水澄的說法，到懸崖邊上，坐在那蒲團上。
　　說實在的，這位置相當不錯，居高臨下，覽盡勝景。遠眺時，山巒起伏，翠色滿目，水煙淡淡，偶爾壹陣大風吹開雲層，甚至能看到天地邊界，那壹道的壯觀的水波長線，山高海闊，令人心胸壹暢。
　　就這樣看景兒麽？還是要裝老實閉目養神呢？又或者，是繼續研究這壹片虛實莫測的天地？
　　念頭流轉之際，前面虛空忽見波動，他朝前看，即而呆住。
　　懸崖之外，約三五裏方圓的虛空，忽地光影疊叠，初時略有混亂，很快就梳理清楚，半山腰也恰到好處地鋪上壹層雲氣，遮住下方影響光影組合的景致。
　　在余慈看來，滾滾雲氣之上，虛懸著兩只貓兒，壹般黑色皮毛，碧色瞳孔，難以分辨，正是湛水澄和九命。下壹刻，其中壹只貓兒身上，綻開壹圈瑰麗的紫光，那正是九命幻靈符的靈光加持。
　　對此，余慈是比較熟悉了，可這壹回紫光外擴，勢頭幾若潮水，倏乎間已是奔流數裏方圓，余慈這邊，甚至本能地後仰，要讓過正鋒，但那光芒在邊界處自然切斷——這是類似於水鏡之術的法門，通過光影聚合，將遠方鬥符的局面呈現出來。
　　紫光潮水過處，虛空中先是波蕩，接下來，便似被紫光洗去了壹層油彩，壹些雲氣剝離，但更準確的描述是：那壹片虛空仿佛變得透明了，在雲氣表相之後，呈現出壹片扭曲的光線，因其密集，更是摞在壹起的漁網。
　　在外行人看來，確實是這樣。
　　可當此情景呈現，余慈微怔之後，渾身壹激，毛發都豎了起來，他睜大眼睛，死盯著那壹片虛空，看那裏復雜而生動的變化，生怕漏過了任何壹個細節。
　　那些蕪雜的光線，不是別的，而是那片虛空區域中，相關的氣機勾連、元氣流動、還包括彼此的拼接組合的結構，雖是朦朦朧朧，多有扭曲不明之處，但那已是那片虛空中，最為真實的本質片斷，是構成虛空的根基所在。
　　對修士來說，這原本應該是“只可意會，不可目見言傳”的模糊感覺，隨著修為的增長和逐步清晰。可不知那紫光裏蘊著什麽神通，壹照之下，竟是肉眼可辨。
　　兩只黑貓沒有逗留太久，紫光外擴之勢尚未衰減，便又化光而走，直接嵌入了虛空某處，憑空不見。
　　余慈壹拍大腿：是了，這裏應該就是氣機運化的薄弱之處。
　　本還覺得這裏面的信息如壹團亂麻，可湛水澄這麽壹走，正好給扯了個線頭出來！
　　余慈循著線頭，第壹步要找的就是亂麻般的光線中，有條理的部分。其實在這裏，他早有定見，屬於帶著答案找線索。很快，他就從中間發現了許多熟悉的片斷。
　　那光線的結構是符紋分形，其光芒則是符箓的靈光。
　　天底下符箓數目，如天上星辰那麽多，但基礎的符箓分形，往往是萬變不離其宗，這是修士們學習、破解符箓的抓手。辛乙乃是天底下有數的符法宗師，三十六天神通，又豈會將符箓這壹根基舍下？
　　若有所得之時，那邊虛空已是移換，又顯出湛水澄等兩只貓來。
　　余慈哎呀壹聲，其實這水鏡映照，也應該是跟著兩只貓才合理。還好到他這修為，過目不忘只是基礎，他之前那樣認真，早在神魂中烙下了印痕，只要靜思回溯，自可在隱識中將其重現。
　　正要如此做法，他眉頭壹皺，那是元神發出了嚴重警告。
　　若他要弄清楚這些氣機運化的脈絡，了解符箓分形的組構原則，肯定要動用解析神通，而要想解析這麽壹大片虛空區域，就是把他剩下的那些個先天元氣全都耗盡，也未必能解出壹兩成。
　　這是事關身家性命的警示，余慈必須要重視的。
　　當然，若只是單純否決，也就是給余慈添堵而已。元神中靈光匯結，給余慈壹個新的意見：以辛乙之性情，和他提倡的法門，又豈會如匠人壹般，用符箓壹點點地構築這復雜到極致的天地？莫若放眼量去，從大處、高處把握其“性靈通神”之精要，提綱挈領，方為正途。
　　余慈默然，元神的建議是不錯，可是，提綱挈領，又哪有這麽容易？
　　他就像是來到了壹處納藏無盡的寶庫，處處奇寶，個個珍貴，然而相較於他所能接觸到的這些，寶庫最深處所埋藏的“物件”，卻能讓除它以外的所有寶物，盡都黯然無光。
　　他都想要……
　　雙手猛拍兩頰，讓自己清醒壹些——“人貴有自知之明”、“腳踏實地”、“循序漸進”、“不積跬步，無以千裏”之類的名言警句壹層層壓上來，好半晌，他終於緩過心情，將那不合理的渴望按下去，回到當前局面上來。
　　水鏡中，湛水澄在不見邊界的虛空中跳躍飛動，每次停留都不過三五息，虛空連叠變化，幾無窮盡。
　　他越是看，越是搖頭，最終幹脆壹聲長嘆。元神真性所言半點兒不錯，要想逐壹容納並解析，確實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求全求大，絕無半分成功的可能。
　　算了，他本也不是過來動腦子的。
　　嘆聲後，他心情放緩，幹脆不管其他，單純去看湛水澄那邊的變化。
　　這樣壹來，倒是略有所得。
　　飛掠中，湛水澄有時會用紫光照透虛空，有時不會，余慈也不理會，就是走馬觀花，視線隨意遊走。大部分時間自然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也不費心求解，但偶爾心眼相合，或是碰到特別熟悉的分形結構，竟然也能找到壹線靈光。
　　那閃爍的靈感他把握不住，卻可由元神真性收攏起來。這方式雖不比在黃泉秘府旁觀三十六天神通時，感受的強大沖擊力，但點點滴滴，匯聚壹處，也是很有意思。
　　至於用處嘛，還要回去再整理看看。
　　不壹刻，兩只黑貓破空入雲，時閃時沒，又突入了壹處虛空。
　　壹進入其間，忽地八音齊鳴，天花亂墜，隨後就是萬獸吼嘯，百鳥回翔，甚至還炸起了鞭炮，劈裏啪啦壹通亂響，兩只貓沒什麽，倒把余慈驚得壹怔壹怔的。
　　這算什麽啊！
　　稀裏糊塗的時候，水鏡消失，雲散霧開，隨後，當空壹道虹橋飛架，直落峰頂。
　　余慈壹驚擡頭，卻見虹橋另壹端、雲氣之上有壹位道人，遠遠看去，身寬體胖，面目端正，其上卻是霞光層疊，生就異相，此時微笑示意他上去。
　　廣微真人？
　　余慈忙站起來，可沒想到又碰見壹個熟人。想想也對，湛水澄和辛乙鬥符，扯來壹個見證人很正常，而北荒地界，最有資格的，無疑就是廣微真人了。
　　說起來，“盧遁”和兩位大佬都見過面的，氣機感應壹節最是微妙，就算有烏蒙蟬蛻遮掩，余慈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瞞過。他突然醒悟，這是壹場大考啊，要是能瞞過這兩位，他就能大搖大擺地到陸素華眼皮子底下晃悠了。
　　帶著這樣的心思，他舉步上橋，憑空飛舉，轉眼到了廣微真人近前。
　　方壹行禮，未及說話，廣微真人當頭壹句話，就讓他心頭發緊：“這位小友，壹身玄門修為好生精純，不知是哪家門下？”
　　還好余慈心理算是過硬，定定神，謹慎回應：“勞真人動問，在下孤魂野鬼，沒有拜入宗門。”
　　壹句話出口，緊張的心思倒是少了許多，其實之前那判斷，湛水澄也有過，剛才他心態持得不正，倒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廣微真人確是修養所至，不使怠慢了任何壹個客人，並非真的追根究底，聞言贊壹聲：“那就更難得了。”
　　接下來他又笑道：“以前少見三宮主攜人同來，這裏倒是少了些安排，小友不要見怪。”
　　腦子多轉半圈兒，余慈才想到“三宮主”是稱呼湛水澄來著，至於廣微的客氣，他自然是說“壹切很好”之類，又聽廣微真人道：“如今三宮主勝了壹局……”
　　“勝了？”
　　廣微真人撫著大肚，哈哈壹笑：“剛剛是他們兩個爭鬥的保留節目，便是要三宮主在三十六天之中，尋找到辛天君真身所在。如今已經找到，第壹局自然就是三宮主勝了。不過後面還有兩局，都是安排在龍變梵度天，小友可隨我來。”
　　說罷，他大袖招展，卷起壹道霞光，裹著余慈，沒入虛空深處。
　　騰雲駕霧的感覺其實很不錯，不過很快，目的地已經到了。
　　余慈壹邁入這片天地，耳畔便似響起風鈴的輕吟，心念壹變，又有鐘聲遼遠，在無盡雲端傳導擴散。他心神壹清，自然就端正神思，可沒等觀察周圍環境，就看到壹幕情景。
　　壹只黑貓坐在石桌上，撥弄水果玩耍。另壹只……好吧，肯定就是湛水澄，此時正撲在辛乙老道臉上，伸爪亂撓：
　　“醒過來啊，醒過來啊，明明受了傷，還用這狀態和我鬥，看不起我是不是？”
　　辛乙讓她撓得狼狽，壹邊扒拉壹邊苦笑：“醒不得，醒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