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章

大辦酒席（壹更）
　　林材看完了翁正春的卷子，又看了自己卷子，上面也只有五經題和五言八韻詩，得了壹個圈。∑。∑
　　然後再回過頭來看林延潮的卷子，上面三個圈是五經題，題目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
　　林材不由好奇，這樣的文章如何能得陶提學這麽高的評價。通篇看了壹遍後，林材卻陷入良久的沈默，這時幾名昔日的同案來道：“先賀喜林兄了，但以林兄如此大才，都取了不了案首，著實不公啊。”
　　“是啊，斷然是陶提學見識不明，錯把魚目當明珠。”
　　“我看有可能。”
　　林材反問道：“妳們幾人看過文章了嗎？”
　　幾名同案道：“還未看過。”
　　林材搖了搖頭道：“妳們看了就知道了，這洪塘林延潮，如此錦繡文章，都取不了案首。我取了三又算得什麽？”
　　說完林材黯然離去，幾名同案愕然立在原地。
　　當下幾人看起了文章，半響後，幾人都是露出震驚之色。
　　“壹愚兄，以妳之見，妳這幾篇文章，可否稱得前三。”
　　陳壹愚目光從榜上收回道：“這三人都是大才，不能稱得前三，還有什麽文章稱得。”
　　“怎麽陳兄真有這麽好？”
　　陳壹愚道：“差不多，可以算文壓壹府了。”
　　聽了陳壹愚，林材這麽說，眾士子都是沒有話再質疑了。
　　當下聚集在榜前的士子道：“既我們都已落榜，就別不服氣了，看看他們文章怎麽寫的。”
　　“是啊，咱們拿自己這壹次院試的文章，與之貼壹貼，再取其長而補其短。”
　　“沒錯，兄臺所言極是，明年若拿不出這等水平文章，院試也不必再來了。”
　　“說得是，來。我們來好好揣摩壹下，大家壹樣吃白米飯的，有人可以寫出好文章來，我們寫不出。”
　　當下落榜士子們對著榜單。用心揣摩起來。也有不少人掃興離去，走向河對岸的青樓，用醇酒美人來慰藉心中的失意。
　　推卻了濂江書院同窗的慶功宴，林延潮卻還是往家裏趕，心想自己不在家。不要出什麽亂子才好。
　　還沒到家門口，這才到了登瀛坊巷巷口呢，林延潮就覺得氣氛十分不對。
　　但見地上滿滿的都是鞭炮屑，走到巷口呢，突然發覺人都沒有，往日街坊鄰居都不在了，連平日幾間賣燭火的鋪子都是關了門。
　　林延潮不由心道，人哪裏去？
　　正詫異呢，聽得遠處傳來壹陣陣喧嘩聲，還有陣陣的酒菜肉香。
　　林延潮心道不是吧。當下趕忙走過去，頓時嚇了跳，這是什麽？
　　滿滿占滿了半個巷子的流水席，人聲噪雜。
　　壹桌，兩桌，三桌……八桌？林延潮心想，這……這至於嗎？
　　“咱們的延潮來了！”
　　“叫什麽延潮？”
　　“現在要改口叫相公了。”
　　林延潮壹出現，幾個熱情的街坊就聚了過來，將林延潮圍了過來，各桌的街坊鄰居都是起身道：“林相公回來了。”
　　“林相公來了！”
　　林延潮望去到處都是笑臉。舉起酒杯的手，還有壹抹抹掛在臉上的敬重。
　　大伯滿臉酒意，看來是喝高了，搶著過來。拿著林延潮手道：“妳怎麽才回來，報錄人都到了壹個時辰了，快，穿上咱們秀才的襕衫，給大伯看壹看！”
　　“襕衫是入宮遊泮後才穿的，還有大伯妳真的是喝高了！”林延潮提醒道。
　　壹旁三叔也是來了。林延潮道：“三叔，這是怎麽回事？酒席提早就定下了？”
　　三叔也是喝了幾杯，嘿嘿笑著道：“是啊，昨日妳大伯和我找了咱們省城裏數壹數二作流水席的師傅，瞞著妳偷偷定下了這流水席，咱們要給妳來個驚喜啊！”
　　林延潮不由心道，果真如此，自己壹回家，大伯三叔，果真給自己壹個‘驚喜’。
　　“這也太鋪張了吧！”
　　“別管那麽多？妳爺爺也同意了。”
　　好吧，壹家人都同意了，自己有什麽好說的。
　　林延潮望去遠處就地擺著幾個大鍋爐子，在那燒著，那竈是用紅磚頭壘起壹圈，周圍用鐵絲擰住了，裏面燒得是煤炭。
　　煤煙氣遠遠傳了過來，那鍋底下的大火，煎得鍋裏的沸油，咋咋地亂響，也將師傅的臉照得是亮堂堂的。
　　這壹幕，正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景象。
　　芋頭鴨湯，紅燜豬蹄，紅糟雞，滿桌子的地道本地酒菜。壹旁的幫役拿著壹盅盅，老酒燉蟶端上桌子。林延潮不由想起，俚語裏有句話是插蟶，來比喻十分擁擠，說得插在燉盅裏的蟶子。
　　林高著也是臉上紅通通地來了，對林延潮道：“來，延潮與我去敬酒。”
　　林延潮問道：“與誰敬酒啊？”
　　林高著低聲道：“是未來親家。”
　　見著三叔壹臉喜色，林延潮知是怎麽回事，當下笑了笑端著酒杯，來到壹桌前。
　　林高著與林延潮道：“這是城南絲線店的馬老板！老板娘。”
　　林延潮看去但見壹個中年男子和中年女子坐在那。
　　明末南方風氣開放，特別越往南，女子地位越高，故而女眷帶出來吃飯也是常有的事。這馬老板是生意人，更沒那麽多講究。
　　對方夫妻二人壹見林延潮，當下立即站起身來。馬老板滿臉堆著笑，還有幾分拘謹笑著道：“林相公，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真叫人佩服啊。”
　　壹旁林延潮矜持地笑了笑道：“馬老板言重了，僥幸而已。”
　　馬夫人笑著道：“年紀輕輕，說了親沒有啊！恐怕從此以後提親的人，要踏破門檻了吧。”
　　林高著笑著道：“哪裏，延潮年紀還小，他叔，他兄長還沒成親，哪裏輪得到他？”
　　林延潮不由心底含淚，但是林高著確實說得對啊。
　　馬夫人連忙道：“那趕緊的，我們這的事，不能再耽誤了，趕緊辦啊！當家的，妳倒是說句話啊！”
　　馬老板拿捏了壹陣，然後笑著對林高著道：“那麽以後小弟，就要仰仗林官人了。”
　　林高著頓時朗聲大笑，壹握馬老板的胳膊道：“好說，好說，咱們以後啊，壹家人不說兩家人話了。”
　　說著眾人都是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