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7章 指路高人

　　人偶師壹行人的背影，在監視屏幕上只維持了短短的三四秒鐘，就被隨機切換成了其他的陌生進化者，林三酒連他們究竟是否選擇了85點道路都不知道。
　　不過，只要有得選，誰也不會選85點的路吧？就算人偶師沒準數，那還有余淵在呢……她暗暗安慰著自己。
　　如果大家都是朝煙花方向走的，那麽應該遲早就會碰頭。只是到現在林三酒也想不出，為什麽自己被朋友們壹把推進來了——推進來就推進來吧，他們自己也跟進來幹什麽？
　　要陷害人，怎麽也沒有個陷害的樣子？
　　當電梯觸及地面的時候，她已經在屏幕上看過了近十組進化者，有的在選擇道路，有的已經上了路，有的在湊籌碼……每組人數從壹人到五六人都有，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個不知為什麽渾身都罩在玩偶服下的二人組，壹人是個大黃雞，壹人是個大狗熊。
　　“這麽說來，我們的樣子可能也被播放給其他人看見了，”同樣壹直盯著屏幕的潘翠說道。
　　二十幾層樓很快就過去了；直到電梯“叮”地壹聲開了門，她們才將目光從屏幕上剝了下來，轉向了正徐徐打開的電梯門口。
　　在走出電梯門後的兩三秒鐘裏，幾人壹直靜靜站在門前，誰也沒有動壹下，誰也沒有出壹點聲音。
　　林三酒猜測，在那壹個片刻中，另外兩人可能和她壹樣，都陷入了壹種幻夢似的茫然裏：她們對自己的感官和認知產生了懷疑，仿佛被自己的軀體給驅逐了、嘲弄了，大腦壹時沒法在視覺和邏輯之間產生和解。
　　她們明明是從壹棟四十幾層的商住高樓上坐電梯下來的，然而在電梯門打開、走出去以後，林三酒卻發現，自己正站在壹條灰暗狹窄的小巷裏。
　　沒有電梯間，沒有壹樓大廳，沒有現代大樓該有的壹切；當林三酒終於回過頭的時候，她發現身後是壹棟不過十層高、墻皮上浸著不知多少年黑漬的老樓。
　　電梯倒仍舊是電梯，只不過也從寬敞明亮的新電梯，變成了壹架用於運貨的老電梯，地上鋪著的幾塊木板臟汙糟爛得都看不出原色了；電梯門直接面沖著壹條小巷，在關門的時候，還露出了大片大片的塗鴉。
　　她之所以能將壹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是因為就連夜晚也消散了。此時天光蒼白中浸著壹層暗藍，不知道是臨夜的暮色，還是早晨之前的破曉；眼前小巷被兩邊的樓房遮擋住了光，沈沈地陷在昏暗裏。
　　電梯門終於合攏的那壹聲，像是突然把幾人都從某種咒語裏給釋放出來了，皮娜急忙壹轉身，口中叫了句“等等”；然而她的目光落在了電梯和老樓上以後，她又頓住了，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什麽等壹等似的。
　　就像林三酒壹樣，皮娜也同樣不敢把後背亮給小巷太久，匆匆又轉過了頭——或許是壹種生物本能。
　　“這天色是怎麽回事？”皮娜喃喃地問道，“我們難道在上壹條路裏待到了清晨？”
　　“不，”潘翠看了看腕表，說：“加上在終點休息的時間，我們壹共只在那條路上花了三個多小時，按理來說，外面應該是深夜才對。”
　　“也就是說，每壹個區域裏的道路，都可能自帶‘環境條件’？”林三酒猜測著說。
　　“這可糟糕了，”
　　皮娜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壹次，似乎還在找最開始的那壹棟高樓。但老樓附近也是壹片老樓，似乎這壹片區域就是亂糟糟的舊城區，樓房上方的天空裏扯滿了電線、天線，自然怎麽看也沒有結果。“我們是在高樓上看見煙花的，現在連那樓都不見了，我們還怎麽判定終點賭場的方向？”
　　這的確是壹個問題，林三酒還來不及回答，潘翠忽然指著前方小巷，說道：“等等，那個……妳們看，是牌子吧？”
　　小巷裏很暗，不僅僅是大半天光都被折斷了，好像多年以來住在此處的人們的日子，也浸透了這壹段短短的石板路，讓它也變得昏沈厚膩、汙糟粗陋了。潘翠擡起手的時候，小巷裏恰好吹起了壹陣風；在石板路中央，半空中橫跨過去的壹截晾衣繩上，晃晃悠悠地吊著壹塊牌子，在襯衫、床單和大褲衩之間若隱若現。
　　幾人還沒看清點數，風落了，床單、睡褲、汗衫又歸了原位，將牌子給遮在了壹層層衣物之間，只露出了壹個隱約的邊。
　　“去看看吧，”林三酒第壹個邁出了步子，“這裏應該不止壹條路，皮娜，妳觀察力好，妳留意著看看其他地方還有沒有牌子了。”
　　她的戰力最高，由她打頭，潘翠和皮娜壹左壹右地戒備觀察著，幾人壹起走向了小巷中央。有了上壹條路的經驗，林三酒也不敢全然信任【防護力場】了，幹脆取出了【延伸手】，用它撩開了面前的衣服；後面是壹大塊床單，她又將床單給推去了壹邊。
　　果然正如潘翠所說，掛在晾衣繩上的是壹塊告示牌，牌子上是壹行林三酒已經十分熟悉的黑色印刷字——“此路點數40，請交出相應籌碼”。
　　皮娜發出了壹聲好像被突然掐住了氣管的噎聲，猛地止住了腳步；潘翠唰地壹下從腰間不知何處抽出了壹張金屬網，低聲朝林三酒叫了壹句：“快退回來！”
　　林三酒也站住了，【延伸手】依然抓著床單。
　　壹張塗著厚厚白粉的臉，正浮在牌子上方，那壹個微笑似乎是凝固進了肌肉裏的壹樣，紋絲不動。
　　“進……進化者？”皮娜小聲問道，“還是副本NPC？”
　　那人塗得雪白的臉上，眉毛被畫得粗粗黑黑，壹雙眼睛反反復復被加重了黑眼線，好像在壹塊白板上挖出了兩個深洞。他將嘴巴畫得又小又紅，頭上戴著壹頂黑色軟帽；當林三酒終於能挪動眼珠，朝吊牌下掃了壹眼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了他的身份。
　　黑白條的T恤，黑色的背帶褲，還戴著壹雙白手套……此時那雙白手套，正在牌子下方，擺成左手前右手後的姿勢；他眼睛盯著林三酒壹行人，過了幾秒，雙手壹轉，轉成了右手前左手後。
　　“這個是……啞劇演員，”林三酒低聲對身旁二人說道，“他好像想讓我們把牌子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