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廣受歡迎的居家旅行必備品

　　風壹陣接著壹陣地拂過了農場的大地，涼涼地打在皮膚上，仍然像十分鐘以前那樣清爽——但林三酒卻希望這風能停下來，不要再吹了。
　　因為人生中第壹次，她從風裏聞見了“蟲子的氣味”。
　　……世界上恐怕沒有多少人知道蟲子的體味是什麽樣的，這實在是他們的幸運。
　　在堅持著與甲蟲對視了幾秒之後，就連見多識廣的林三酒也忍不住了，終於低下了眼睛；要是再盯著這只蟲子繼續看下去，她怕自己壹張口就會吐出來。
　　目光落在了土橋的地面上，盡管油亮粗壯的數條蟲腿依然在余光裏若隱若現，林三酒還是覺得胃裏稍稍好點兒了。緩了緩，她喘了口氣問道：“我……跟妳的談話，有時間限制嗎？”
　　“有啊，每組每個隊員只可以跟我說壹分鐘的話，想不說也可以。”甲蟲似乎沒有察覺到她難看的臉色，搖擺著腹部上的細足笑道：“……不過需要註意的是，每次只能有壹個人開口，不能同時壹起說話哦。壹起開口的話，那麽說話的人不管有幾個，都會壹起喪失與我對話的機會。”
　　聞言，林三酒迅速地與43號交換了壹下目光。
　　“妳來這兒的目的，就是為了要吃我們嗎？”她穩下心神，壹邊思考壹邊問道：“妳每隔多久來壹次？”
　　哈瑞給的信息實在太少了，只能從害蟲的嘴裏打聽了。
　　“噢每隔多久可不壹定，我只要餓了就會過來。”巨大甲蟲挪動了壹下身子，無數觸須和細足擺動的樣子，足以叫人神經都跟著發緊。“……對著妳這樣漂亮的小姐，說要吃掉妳什麽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嘛——的確就是這樣的沒錯。”
　　“……妳要怎麽吃？”
　　“我吃飯也是很紳士的，每次只是咬上幾口而已，妳們身上頂多會留下壹排印子罷了。”
　　話是這麽說，但哈瑞提示過，每壹次被咬，都會損耗壹個月的體力……萬壹這個“被咬”是按照“壹口”來算的話，那麽危險性實在不小。
　　林三酒皺著眉頭問道：“也就是說，這兒的六個人——不，六棵芽，妳每次過來時都只需要咬幾口就行，並不壹定非得咬在同壹個人身上是嗎？”
　　“沒錯。不過壹棵芽咬壹口好麻煩，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能在壹個地方解決。”甲蟲又搓了搓它腹部最上端的壹對細足。
　　“它說的是壹個地方，而不是壹個人或者壹棵芽呢。”方丹喃喃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的確——林三酒立刻被自己的潛意識提醒了。甲蟲不願意換地方，卻沒說不能換人；也就是說，分組的用意在於大家可以壹起承擔損失，而不至於出現嚴重傷亡？
　　那這樣壹來，果然就變成了組與組之間的競爭了……己方只有兩人，壹開始便冒了更大的危險，落在了下風。
　　壹時間林三酒腦自己也來不及理清楚思緒、或者想出壹個什麽辦法，便又抓緊時間問道：“妳是依據什麽來挑選植物嫩芽的？”
　　“基本上在跟妳們打完交道以後，我就可以以此來下判斷了。”甲蟲瞇起了眼睛。
　　說了等於沒說壹樣——林三酒開始有些焦躁了。這個對話進行到這兒了，還是壓根沒有什麽進展，蟲子只是在來來去去地繞著圈子；實際上告訴她的信息，並不比哈瑞說的多多少。
　　“妳直接說吧，要怎麽樣才不會來咬我們？”林三酒不耐煩了，單刀直入地問道：“……妳有什麽想要的？特殊物品？食物？還是別的什麽？”
　　“哎呀，我只是區區壹只蟲子而已，那些東西對我來說都沒有用——啊，妳的壹分鐘到了哦，差點就讓妳給蒙混過去了呢。”仿佛覺得自己很好笑似的，巨大的甲蟲渾身發抖地笑了壹會兒，兩根長長的觸須在空中飄蕩搖擺著。
　　這個結果雖然不算意外，但林三酒仍然在心裏暗暗地罵了壹句娘。壹分鐘的時間實在不長，她什麽也沒問出來就沒有了——在朝旁邊退了壹步的時候，她目光壹轉，正好落在了對面的土橋上——那四個人此時又都站起身來了，眼睛正壹眨也不眨地望著這壹邊；除了面無表情的47號，其他幾人包括46號在內，都似乎有幾分忐忑似的。
　　眼看著蟲子朝自己走上來了壹步，48號的喉結上下滑動了壹下，壹雙赤腳卻依然沒有從土地上挪開，仍然緊緊地按在了地上。
　　甲蟲壹雙圓圓的眼球，朝下挪了挪，又擡了起來。
　　剛才林三酒與它的對話只有壹分鐘，這點時間顯然根本不夠48號想出壹個什麽對策的——他試著壹連問了幾個問題，但是也都像剛才壹樣，被甲蟲含含糊糊地混了過去，除了得知“不同的嫩芽，味道也不壹樣”這毫無幫助的壹點之外，甚至還不如林三酒打聽出來的信息多。
　　“嗯，等等，讓我想想，”眼看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48號額頭上都已經見了汗，不知不覺間他的腳趾頭都深陷在了泥土裏：“媽的，體力恢復也太慢了——對，對了，都壹樣是吃，妳去吃另外壹邊好了，這沒關系的吧？”
　　“啊哦，時間到了。”
　　甲蟲瞇起眼睛笑了壹聲，大如人頭壹般的圓圓復眼在二人身上轉了壹圈。“……誒，其實我早就已經做好了決定了哦。”
　　那壹瞬間，林三酒只覺心裏咯噔壹跳；在眼前忽然閃過去了壹片陰影的同時，她的身體也早已先壹步做出了反應——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在她向後壹躍的時候，手中【龍卷風鞭子】已經憑空而現，瞬地朝面前的影子撲了過去。
　　然而這壹次，【龍卷風鞭子】連壹星漣漪都沒能在空氣裏激蕩起來，就叫那黑影逼近了；下壹秒，手臂上頓時傳來了壹陣尖銳的痛，叫她連鞭子都沒拿住，“啪”地壹聲掉在了地上。
　　直到林三酒腿壹軟、緊接著在鞭子之後也摔倒在了地上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體力忽然大幅度衰弱下去的後果——胸腹壹瞬間幹涸得如同像被火烤了好幾天似的，視野猛地模糊了；她想動壹動，然而壹時間全身上下能動的地方，居然只剩下了她不斷顫抖的嘴唇。
　　“49！妳沒事吧！”43號驚叫了壹聲，忙爬過來將她的頭托了起來，替她掃掉了濺了壹臉的泥土。
　　林三酒使勁眨了幾下眼，這才慢慢地又能看清壹點東西了。
　　“其實我今天也不是很餓，”龐大的甲蟲壹邊笑，壹邊抖了抖背上的殼：“……看在妳又是壹個漂亮小姐的份上，我就只咬了妳兩口而已。哎呀，不得不說，妳的味道挺好的，葉片脆生生的、汁水也清甜……”
　　“滾妳媽！”43號壹下被激怒了，瞧著竟比林三酒還生氣，壹把拾起了自己的鞋朝它扔了過去——鞋子在即將砸上甲蟲的時候，甲蟲壹下子張開了自己的背殼攔下了它，露出了底下更加惡心的壹片皺褶。
　　“那麽，下次再見羅。”甲蟲似乎毫不在意這壹點連攻擊都算不上的行為，徹底地張開了翅膀；看起來比剛才還要大壹倍的蟲子，以壹種不相稱的輕盈，迅速轉身飛下了土橋。
　　當它的蹤影徹底消失在了土地裏時，林三酒才顫顫巍巍地撐著身體坐了起來。果然，所謂壹個月的體力衰弱是按照蟲咬的“壹口”來算的——她本來就有壹個月粒米未進了，在地洞裏時又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再加上這壹次被咬了兩口，壹時間還真有些幾乎要撐不住了。
　　“我扶著妳，妳把鞋脫了吧。”48號壹邊說，壹邊攙起了她的臂膀。他剛想再說點什麽，只見身邊的林三酒身體忽然壹頓——緊接著，從另壹邊土橋上傳來的、低低的歡呼聲，就同時飄進了二人的耳朵。
　　“果然咬的是那壹組！”這個音調高高的聲音無疑是45號的，她才又激動地說了半句“46的辦法真管——”，便立刻被壹個屬於48號的聲音給制止了：“別說了，當心他們聽見！”
　　“他媽的，”43號隨即罵了壹聲，“他們用了什麽辦法？怎麽在這種事上，那幫家夥的心眼轉得這麽快？”
　　林三酒此時壹個字也吐不出來，自然也沒法回答他，原地歇了好半天，這才艱難地將自己的鞋襪給脫了下來。只做了這麽點事，就已經讓她上氣不接下氣了，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半天，這才算稍微緩過來了壹點兒。
　　見她多少能動壹下了，43號便將她扶到了圍欄邊緣，讓她好靠著土墻休息。林三酒皺著眉頭盯了壹會兒逐漸深起來的天色，這才終於虛弱地出聲了。
　　“妳剛才說……在這種事上，他們心眼轉得快？”她的聲音細得好像隨時能消散在空氣裏似的，但卻始終維持住了：“……是什麽意思？”
　　43號壹楞，顯然沒有想到她第壹個問題居然是這個。
　　“這……”他明顯地猶豫了壹下，掃了壹眼林三酒以後，這才終於像解釋什麽似的開了口：“我知道我這個人不聰明，脾氣也沖動，所以在我離開了老家之後，我就壹直告誡我自己，有什麽事都必須裝在心裏，也不能跟人走得近，就是怕吃虧。”
　　“我之所以跟妳說起了這個，就是想告訴妳，並不是我有意瞞著妳——這只是我壹直以來的習慣。”43號嘆了口氣，“在地洞裏時，我當時抓著妳的繩子，全靠著妳把我吊上去……我那時身子壹點勁也使不上，只能來回踢腿，正好被我壹腳踢下了壹大塊的土，叫我看清了底下的東西。”
　　“什麽東西？”
　　“……壹條人腿。”43號咽了壹口口水，顯然並不太喜歡自己腦海中浮起的景象：“剩下的部分仍然還埋在土裏，什麽也看不見。我、我當時嚇了壹跳，想仔細看看的時候，正好妳把我拉上去了壹點——雖然只是飛快地掃了壹眼，但是那條人腿上好像套著壹條深藍色的褲子。”
　　深藍色……
　　即使林三酒現在因為體力不支，大腦裏壹陣壹陣地發沈，也立刻想到了失蹤的44號——他身上穿的，正是壹條深藍色的牛仔褲。
　　“44號不是我殺的，肯定也不是妳殺的，”43號額頭上的青筋壹跳壹跳，“……再想想當時那個情況，不用說了，壹定是有人覺得人數太多，純凈水珠不夠分，這才暗中下手殺了44號——我猜就是47號幹的——妳看，壹到重新分組的時候，那家夥立刻就倒戈去了46號那壹邊！”
　　林三酒皺起眉頭，隱隱約約地感覺自己好像能夠把兩塊破碎的線索拼到壹起了；但這兩個線索到底是什麽、拼到壹起後又能得到什麽結論，她此刻昏昏沈沈的大腦是壹點兒也得不出答案。
　　“不過不管怎麽說，那都過去了。”43號緩了緩情緒，語氣沈了下來：“……眼下最讓我想不通的是，他們到底是用了什麽辦法才讓那只蟲子不去咬他們的。”
　　按理來說，想不讓蟲子咬，辦法無非有兩個方向：壹是讓另外壹組的對手看起來比自己更美味可口；二是讓自己變得“不那麽好吃”——畢竟與蟲子做交易這壹條途徑，已經被那只巨大甲蟲親口否認了。而多虧了哈瑞那壹點都不講道理的規則，在面對蟲子時，他們連壹點抗衡或者討價還價的手段都沒有了。
　　想來46號那壹組，應該是不知用了什麽手段讓他們自己“不好吃”了——林三酒慢慢地想道。
　　……太陽已經逐漸朝天空的壹側傾斜了下去，即將入暮時的風，裹著比剛才強盛許多的涼意，壹陣陣地打在了皮膚上。
　　或許是因為把赤腳放在土地上了壹會兒的原因，林三酒也說不太清楚，不過她確實感覺到了壹絲絲細細的暖流，癢癢地在血管間流淌起來，讓她的精神似乎稍微好了那麽壹點點。
　　由於討論了壹會兒也討論不出什麽結果，43號早就壹臉挫敗地仰面躺倒在了土橋上發呆；林三酒慢慢地撐起身體站了起來，將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土圍欄上，朝46號那壹組的土橋望了過去。
　　原本抱著打探點什麽的心思，在她的目光掃過時登時就落空了——對方四個人都很謹慎，此時頭都不冒，全坐在了土圍墻的下方。
　　當又壹股風輕輕吹上了面頰時，林三酒心裏忽然不知怎麽壹動，仿佛有某個感官留意到了什麽東西似的——左右壹看，偏偏此時的幻覺人物壹個也沒有了。
　　想了想，林三酒隨即閉上了眼睛。
　　有了“純觸”的運用經驗，當她現在有意將心神全部灌註在自己的某壹感官上時，那壹個感官便會變得異常地敏銳靈晰——
　　這壹次，這壹招也同樣地沒有叫她失望。
　　隨著柔柔的風撲上面頰，空氣裏正輕輕地彌漫開來壹股熟悉的味道——林三酒已經至少有五六年的時間沒有聞過那壹種氣味了，因此壹時竟對自己產生了懷疑；然而在再次吸了吸鼻子以後，她立刻蹲下了身子，叫了壹聲：“43！”
　　“嗯？”43號從地上擡起了頭。
　　“我想我知道那壹組是怎麽避免被蟲子咬的了……”她低低地說道：“我剛才聞見了壹股味道——妳是哪個世界來的？在妳老家，有沒有壹個叫做風油精的東西？”
　　“啊，有，有！”43號騰地坐了起來：“我老家是‘蜂蜜沼澤’，風油精我們那兒也有！”
　　林三酒壹楞。
　　“原來他們往身上抹了風油精，怪不得！”43號罵罵咧咧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