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4章 意外連連

　　人在吃驚時下意識流露出的神色，大概是很難偽裝遮掩的，畢竟這世上像清久流壹樣的演員可太少了。梵和的目光在林三酒面上壹轉，立刻皺起了眉毛，問道：“妳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我是真的希望我知道。”
　　林三酒在心中反復琢磨了幾遍剛才梵和那壹句“時間到了，人就沒了”，壓下了壹陣陣不知由何處升起的仿徨感，說：“他既然不見了，我又不是妳的目標，那我們就沒有必要再糾纏下去了，對吧？”
　　話是這麽說，她卻很清楚梵和不會這麽好說話。斯巴安沒了，剛才他對其表現出了很大關心、且壹直都在壹起的對象，不就成了最大的線索了嗎？不論換作誰，都會把林三酒先抓起來，希望借此釣出真正目標的。
　　“妳有什麽建議？”梵和慢慢地問道。
　　“妳掉下來的這個光點，我還給妳，然後我們壹拍兩散，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想要擺脫梵和、盡快去找【扁平世界】，就絕不能吞掉她的光點，否則就沒完了。拿壹個未知的、可能根本不適合自己的東西與【扁平世界】相比，林三酒非常清楚哪個才是重心。
　　“妳倒是很信得過我。”梵和說道，“不擔心我拿回東西之後再對妳下手嗎？”
　　“當然擔心，我信不過妳。”林三酒盯著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意識力掃描】也正牢牢地鎖在梵和身上，這樣壹來，對方若是忽然有什麽異動，她就立刻能感知到了。“妳身上有紙鶴吧？拿壹個給我，我的用完了。”
　　梵和微微壹怔，隨即明白了。“妳是想——”
　　“沒錯，”林三酒點點頭，舉起那只握著光點的手。“我把這個玩意掛在紙鶴身上，再讓它飛出去找人。找誰都無所謂，因為我想它飛不出去半路，就該被妳攔截下來了……妳壹去追它，我就立刻轉身離開，這樣壹來我們就分道揚鑣了。”
　　“妳腦子倒是轉得挺快，”梵和壹笑，說：“比妳看起來的樣子機靈些。可惜，妳自己沒有紙鶴。”
　　林三酒的卡片庫裏至少還有十多只紙鶴，都是禮包給她的；真正可惜的是，她沒了卡片庫。
　　“不可惜，妳會給我紙鶴的，”她也對梵和回應了壹笑，說：“否則我就立刻把這個光點拍進身體裏，然後妳看看能不能在四分鐘之內抓到我。”
　　梵和微微地抿起了嘴。
　　壹只紙鶴和林三酒比起來，那肯定是紙鶴好對付；再說她速度驚人，完全有機會先抓住紙鶴、拿回光點，再返頭回來找林三酒。林三酒把自己代入她的角度，覺得自己也會同意這個提議的——果然，梵和沒考慮多久，就將壹只紙鶴扔了過來。
　　在把光點夾進紙鶴身體裏之前，林三酒的動作頓了壹頓。“這個，不是斯巴安的聲音，對吧？”
　　梵和從鼻子裏噴了壹聲氣。“如果是那麽沒用的東西，妳覺得我會同意妳的提議，受妳拿捏麽？再說，搖錢樹掉下來的都是‘個人優勢’，那玩意算是我的什麽優勢？”
　　有道理。這麽說來，就算梵和像不倒翁壹樣任她打擊，林三酒也沒法將斯巴安的聲音給打落出來——除非她自己願意拿出來，否則這個問題暫時是無解的了。
　　她應該要求梵和把斯巴安的聲音交給她嗎？林三酒想到這兒，猶豫了起來。
　　這樣做的話，很可能會立即叫梵和起疑，認為自己知道斯巴安的下落，才會想著要拿回屬於他的東西……這樣壹來，沒有機會找回【扁平世界】的風險登時變大了。其實斯巴安這麽強大的身手，也許壓根不需要她幫忙；唯壹壹個讓她想幫忙的原因是，如果不替斯巴安拿回來，她心裏實在不好受。
　　“快點，”梵和催促了壹句，“夾進紙鶴裏去。”
　　林三酒慢慢打開了紙鶴翅膀，手指捏著那顆光點，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像是有重量壹樣壓在自己的手上。她心中仍在猶豫，壹時還下不了決心；就在這個時候，壹陣陌生的“滴滴”響聲，冷不丁地從後方空氣裏跳了起來，把雙方都驚了壹跳。
　　“妳怎麽有兵工廠通訊器？”
　　在梵和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林三酒也想起來了——她在氣泡空間裏第二次與兵工廠通訊結束之後，順手就將通訊器塞進了後腰；此後變故壹個接著壹個，讓她壓根沒想起來要把它重新卡片化。
　　“我撿來的。”她將紙鶴往口袋裏壹揣，目光仍舊緊盯著梵和，以防她有什麽動作，反手摸向了通訊器。
　　她根本不想知道為什麽兵工廠會忽然聯系她，她只想要把通訊器關上，專心應付梵和而已。然而林三酒對那只通訊器還不熟悉，摸索了兩下，不知道按在了哪兒，只聽通訊鈴聲忽然斷了，緊接著響起了壹個男性的嗓音。
　　梵和沒忍住不耐煩，翻了壹下眼睛。
　　“根據妳通訊時的地點，現在有壹道緊急任務布置給妳。”那男人壹張口，就讓林三酒吃了壹驚——她壹時不知道自己該感嘆兵工廠的技術好，還是該感嘆以兵工廠的技術，現在還沒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好。
　　“趕緊把紙鶴發出來，沒有必要理它。”梵和好像壹直在計時，“我們不剩多久了。”
　　考慮到還要大海撈針壹樣地找【扁平世界】，她可能沒有就斯巴安聲音壹事妳來我往的時間了。
　　“知道了，”林三酒想了想，決定將紙鶴發給豪斯特。從上次分手時的地點來看，豪斯特壹行人的位置應該是在商場的反方向，讓梵和往那兒走的話，能夠盡量多給自己爭取壹些時間。她掏出口袋裏的紙鶴，重新將它的翅膀撥開壹條縫隙，把後腰上通訊器裏的男聲當成了背景音。
　　“我們收到情報，在妳的大概地點範圍內，有壹個曾經從兵工廠盜竊走物品的敵人出現了。現在我將提供給妳詳細信息……”
　　就在林三酒捏著光點，準備將它放入紙鶴縫隙中去的時候，她聽見了那壹個名字。
　　“瑪瑟，女性，紅發，高加索人種，”他像是在照本宣科壹樣念道，“曾隨著其他兩名敵人壹起入侵過兵工廠碧落黃泉分部……”
　　瑪瑟？
　　她沒聽錯吧——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瑪瑟嗎？
　　林三酒壹時間驚得楞住了，甚至下意識地想要轉頭看看四周，看看自己熟悉的那個瑪瑟會不會就出現在壹擡眼之間。盡管她也隱隱明白，兵工廠所說的“大概位置”，不太可能會在她視線範圍之內——就在這幾個念頭從腦海裏壹閃而過的時候，她只覺眼角余光壹花，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
　　……梵和動手了。
　　在林三酒因為吃驚而稍稍分神的這壹瞬間，就讓梵和看見了壹個機會：壹個既拿回光點，又可以不必放過林三酒的機會。
　　林三酒根本來不及去看襲向自己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她急急向後壹仰身、擡起手臂躲避的時候，只見壹片黑影也正在以急速欺向右手，眼看著就要將它打入半空中了——這壹下若是打上，別說梵和的光點了，她自己恐怕都又要丟出去壹件東西。
　　意識力急速從掌心裏湧出來，像緩沖墊壹樣攔在了手掌與那黑影之間；意識力在搖錢樹階段，實在是個救命的東西。然而不等她緩出壹口氣，意老師就高聲示警起來：“被吃了，意識力被吃了！”
　　什麽？
　　林三酒隨即感覺到，掌心裏剛剛撲出去的意識力，竟連壹點兒也沒有攔住那道黑影；它就像是壹條鉆開了土的蚯蚓，迅速挖開了壹條“通道”，速度絲毫不減地繼續撲向了她仍舊捏著那壹顆光點的手。
　　來不及了，不管做什麽都來不及了。她扭身躲避所需要的時間，遠比那道黑影撲上來所需的時間長；而意識力在那道黑影面前毫無抵抗之力，已經讓它挨近了手指尖，林三酒甚至都感覺到了黑影帶來的微微涼意。
　　梵和好像輕輕地笑了壹聲。
　　去妳媽的，就算我扔了也不給妳。
　　到了這份上，什麽計算、考慮都被拋開了，林三酒光剩下了壹肚子怒火——她暗暗咬著牙，須臾之間就下定了決心，在黑影碰上她之前，她的手指壹松，那顆光點從指間落了下去。
　　在她望著那顆光點落下去的時候，林三酒忽然壹個激靈，來了壹個主意。
　　她的壹切動作，在外人看來似乎都是早已計劃好的壹樣，流暢得如同行雲流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容許她作出下壹個決定和動作的空隙有多麽狹窄——剛才被釋放出去的意識力，在她心念壹動之下就掉頭沖了回來，比那黑影先壹步落在了她的手上，剛剛從指間落下去的那顆光點，登時被卷入了意識力裏，跟著壹塊兒被打進了林三酒的手部皮膚。
　　直到那金屬色光點消失在她手上，梵和才終於意識到出了變故。此時通訊器裏的男聲仍舊在說：“……具體位置還不清楚，需要妳在這個地區範圍內多加留意……”
　　壹股涼涼的激流，從手上登時直直地流進了身體裏，仿佛忽然多出了壹條裝著冰塊的血管似的——林三酒仍然處於那道黑影的襲擊範圍內，生怕它將自己別的什麽東西再給打出去，幹脆將手掌向前壹探，在【防護力場】的包裹下抓向了那道黑影。
　　當二者發生撞擊的時候，即使開著【防護力場】也不能使她免受力量沖擊；但是在壹顆光點果然被打出來的時候，她順勢壹張手，重新將那顆光點和那道黑影都壹起握在了手掌心裏。
　　那黑影像是有生命似的，在掌心內使勁掙紮幾下，激得她【防護力場】閃閃發光，才終於不動了——林三酒後背上這個時候才唰地出了壹片冷汗，不由自主地喘了壹口氣。
　　已經是第二次了，她差點把【天邊閃亮的壹聲叮】給丟出去。這個搖錢樹顯然是從最重要的東西開始往外掉的，在沒了【扁平世界】之後，就老盯著【天邊閃亮的壹聲叮】使勁。
　　“還給我！”梵和猛然怒喝了壹聲。
　　她壹口氣還沒喘完，急急地往後壹躍，感覺梵和的手險險地從自己面門上擦了過去——她這壹下跳得又狠又急，壹時沒能掌握好平衡，壹個踉蹌坐倒在了地上；幸虧意老師及時用意識力給她當墊子鋪上了，才沒有又把【天邊閃亮的壹聲叮】給摔出去。
　　“等等，”她急忙叫道，“我可以給妳！”
　　梵和壹擊不中，停下了腳。
　　二人直直地對視著彼此，唯有那通訊器裏的男聲回蕩在空氣裏，不住問道：“聽到了嗎？請回答。”
　　“還有多久時間？”林三酒喘著氣，低聲問道。她盡量不讓自己的目光掃過左邊的廢棄汽車，盡管她現在全部心神都飛向了那壹輛車的車底。
　　在車下陰影中，在那壹只臟臟癟癟的輪胎旁邊，正閃爍著壹顆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