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商場如戰場

　　第三天是壹個分外晴朗的日子，天光慷慨地從碧藍天穹裏灑下來，落滿了林三酒的肩膀。從大貓旅館裏推門出來，隔壁壹家煎餅店老板立刻熱情地探出頭跟她打了個招呼：“……出門呀？”
　　“是，”她微笑著點點頭，在麥克老鴨的擬態下看起來十分可親：“今天生意怎麽樣？”
　　“真不錯！另外幾條路上的煎餅店可就不行了，沒有雞蛋，根本賣不動。”煎餅店老板高興地敲了敲手裏的鏟子，“聽說最近市場上雞蛋斷貨了，價格也漲得不像話，我本來還有點兒擔心呢，沒想到您真是神通廣大，竟然能夠這麽快就給我提前調出壹批雞蛋來……這壹回可真是托您的福了。”
　　林三酒笑了笑，將手插在了浴袍的口袋裏，信步走向了雲來交易所。
　　剛才那位煎餅店老板，昨天找到她說自己店裏沒有雞蛋了，生意不好做了——雖然拐彎抹角地，但意思還是挺明白：似乎他生怕林三酒沒法交付雞蛋。壹聽這話，林三酒二話沒說，立即將他原本定的50斤貨都給了他，還囑咐了壹句“這是特地給妳提前調的貨”，叫煎餅店老板好生感激了壹番。
　　提前給雞蛋，當然不是因為她想幫忙。
　　囤起了市場上所有的雞蛋，意義不是為了讓所有人都沒雞蛋吃，而是為了讓少數人有雞蛋吃，人為將它變成壹個稀缺資源——只有這樣，價格才能上得去；要是完全沒有了雞蛋，那麽肯定會出現雞蛋的替代品。所以與昨天賣出去的那50斤雞蛋壹樣，這50斤也是為了能夠更好地刺激壹下市場。
　　假如這兒是壹個真實市場的話，麥克老鴨這個辦法恐怕壓根也看不見實效；但是星空遊樂園所模擬出的市場是壹個相對封閉的環境，既大幅度地簡化了復雜程度，又具有非常高的真實性，這壹招簡直是為了這兒而量身打造的。
　　當林三酒走到雲來交易所時，大門已經被小二早早地拉開了；連著兩天差點被她沖進店裏的步伐撞倒，顯然他也吸取了教訓，提早五分鐘開了門：“喲，客官還是這麽準時！告訴您壹個好消息，蛋價又漲啦！您昨兒吩咐我收的那批糕點也都買下來了，就等您來交易體力值了。”
　　蛋價又漲了這件事，當然早就林三酒的預料之中——笑了笑，她的目光從告示板上掃了過去，看見雞蛋的目前市場均價果然已經攀升到了2.8體力值／斤。
　　……現在才剛剛開市，她還有壹天的時間，將雞蛋價格拉到她與三家產商協定好的價位上去。
　　轉過頭，她朝小二問道：“昨天那批糕點的價格是多少？”
　　“壹共120件，平均算下來每件20點，”小二熱情地笑道：“算上手續費，壹共2472點體力值。”
　　“那麽雞蛋呢？”
　　“誒，您可是問著了。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壹開市，三家產商放出來的雞蛋突然比昨天多了好幾倍——居然足足有1150斤！進行買入操作的時候價格還是2.6，所以您這批雞蛋壹共是3080點體力值。”
　　即使壹下子花出去了這麽多，但是當林三酒坐在了自己的老位置上時，手指輕輕敲打著椅子扶手，臉上卻慢慢地浮起了笑。
　　……正如她昨天和三家雞蛋產商定好的計劃壹樣，他們果然成功地與四家大型餐廳都解除了合約；今天這1150斤雞蛋裏，顯然其中的八百斤是本來應該供應給那幾家餐廳的。
　　解除合約這壹步，還是在從產商那兒打聽出來了幾個重要消息之後，“麥克老鴨”狀態下的林三酒靈機壹動時想到的。
　　在這樣壹個相對封閉的市場環境裏，正如她分析的壹樣，三家雞蛋產商之間的競爭果然非常激烈——市場只有這麽大，目標大客戶也只有那麽幾家，生產商卻不少；加上小商家基本上消化不了他們的生產剩余，壹直以來其實都是壹個買方市場——也就是說，原本0.6的雞蛋均價，是經過了壹次次激烈的價格戰之後，三家產商不約而同觸到的底價了。
　　據說在林三酒插這麽壹手之前，這三家產商早就在為減庫存和提價格而苦惱了，所以當她發消息過去的時候，很快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在產商和餐廳之間簽訂的合同，屬於“獨家供應合同”，按理來是餐廳是不能在供貨商之外自行采買的——為了達成這個獨家供應的條件，產商甚至不得不將蛋價降得比市價還低。只不過在壹個買方市場裏，這樣的合同約束力並不強；就算是餐廳另行找別人進了貨，也從來沒有壹家產商舍得真的解除合同。
　　……除非產商們在外力的促使下聯手了。
　　而林三酒正是這麽做的。
　　黑澤忌在這個時候提出的交易，是壹個誘他們吃下的餌，為的就是能讓餐廳們從他手裏買過雞蛋、首先破壞合約——但是如果僅僅是這樣，把握還不大：如果有聰明人想到市場上的形勢，而不肯吃下這批雞蛋，也是很有可能的。
　　為了確保這些餐廳能夠無壹落網地中計，林三酒又想出了第二個辦法。
　　三家產商在她的指示下，來了壹個“交換”——每壹家產商都向原本不是自己客戶的餐廳發出了消息，表示現在雞蛋價格漲得厲害，即使有了合同也不能保證他們原本的雞蛋供貨商不漲價；然而自己不壹樣，依然願意繼續提供低於市場價的產品，希望能夠把對方這個客戶爭取下來。
　　有了第二個供貨商作為後路，這幾家大型店果然都放松了警惕，紛紛吃下了黑澤忌拋出的魚餌，制作出了壹批原料幾乎沒怎麽花錢的糕點來。當黑澤忌表示自己買不了這麽多的時候，這個時候天色已晚，馬上就要到關門的時候了，為了能夠盡快將這批糕點出手，這幾家餐廳的價格也相應地比之前調低了幾點體力值。
　　林三酒的目光才壹落在這批糕點上，她就對店小二下了壹個“關市前購入”的指令。
　　壹共四家餐廳，她之所以僅僅通過黑澤忌賣給他們兩百斤，壹是因為數字小不容易引起警覺；二也是為了她的體力值不多了，必須控制壹下他們的出產規模——果然，每家只得了幾十斤雞蛋的情況下，也只做出來了120件糕點，她正好能買得起。
　　現在，林三酒手上壹共有2977點體力值，3300斤雞蛋，以及600件糕點了。
　　“接下來怎麽辦？”意老師忍不住問了壹句。
　　“不著急，現在才剛剛開市，”林三酒瞇起眼睛，像狐貍似的滿臉帶笑——要不是有【意識力擬態】能力，恐怕她這輩子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表情來：“……給那幾家餐廳壹點時間嘛。他們總得花上壹會兒功夫，才能反應過來今天沒有供貨了的。”
　　事情進展得比林三酒預計得還要順利，在二十分鐘以後，公告板上出現了第壹條來自四大餐廳其中之壹的雞蛋求購信息。
　　這壹條信息，頓時叫整個市場都炸了。
　　雞蛋市場均價正在不斷地閃爍，每壹次閃爍之後，數字都會向上增漲壹點，終於到達了驚人的5；然而不管價格上升得多麽堅定，市場庫存量也始終顯示著“極低”。
　　為了給火上再添壹勺油，林三酒立即放出了“6體力值求購雞蛋”的消息——緊接著，她的私人信箱就忽然被接二連三、雪片樣的訊息給爆了——店小二忙出了壹頭的汗，壹個消息還沒等調出來，已經又進來了三四條；有對57號表示驚嘆的，也有譴責的，還有更多的，是打算從她這求購壹些雞蛋的。
　　林三酒連壹條也沒回復，只是囑咐了壹句“除了四大餐廳的消息，其他的不用給我看了”之後，便開始了耐心的等待。
　　終於在半個小時以後，另外三家餐廳也屈服了。
　　頭壹個給她發消息的，正是打了好幾回交道的“Lips”。
　　“我知道妳不打算長久在這兒駐紮，所以我就讓妳得逞這壹回，”這壹條消息的口氣非常強硬，“……妳不是就想賺壹筆就走嗎？給妳手上的雞蛋開個價吧！”
　　林三酒笑了笑，沒回。
　　另外兩家甜品店的消息就客氣多了。
　　“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妳好，不過就讓我開門吧。我們每日出產量很大，而且主要材料就是雞蛋，所以希望妳能考慮壹下，以壹個咱們都能接受的價位談談這筆生意。”
　　Lips餐廳用到的雞蛋是最少的，也怪不得他們最硬氣——林三酒想了想，隨手挑了其中壹家叫“薄荷葉”的甜點店，答非所問地回應了壹條：“妳對草莓紅唇蛋糕怎麽看？”
　　對方顯然有些迷茫，但仍然快速地回復道：“……這是Lips的招牌甜點，別人就算拿到配方也做不出來，可以說是盛名在外了。”
　　那就好。
　　身處在麥克老鴨模式下的林三酒，腦子裏已經又浮起了壹個主意。
　　“妳也看見了，現在市面上沒有壹家店有雞蛋……不光妳們，誰也做不出含有雞蛋的東西來。”
　　“對，您的意思是……”
　　“我可以給妳提供20件草莓紅唇蛋糕，以及200件其他菜品。紅唇蛋糕每件30體力值，其他甜品每件28體力值；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答應妳接下來的四個小時內我不會出售雞蛋。當我出售雞蛋的時候，我保證市價達到8體力值每斤，怎麽樣？”
　　在所有競爭對手無貨的時候進行銷售，已經是壹個極大的優勢了——更何況，就算競爭對手都買到了雞蛋，礙於他們的甜點成本，到時候售價也遠遠不能跟自己相提並論；幾乎是在十分鐘內，林三酒就將220件甜點賣給了“薄荷葉”，而且由對方承擔了手續費，回籠了6200體力值，手上壹共有了9177點體力值。
　　按照星空遊樂園所模擬出來的每日銷售額來看，這壹點只能滿足甜點市場要求的壹半——然而在林三酒聯手三家雞蛋產商發布了壹條新聞以後，這個影響卻是驚濤駭浪般的。
　　“57號玩家目前正與雞蛋產商商討合作可能，擬將市面上的三家產商收購，合並為壹家，目前進展順利，據稱已經簽好了合同。”
　　這條新聞仿佛是壹點落在了汽油上的火花，加上她之前布下的種種誘因，終於引爆了市場的瘋狂白熱化——所有人都在猜測57號在壟斷之後會定出壹個什麽價來；而由於她這幾天的激進作風，市場普遍看漲未來的蛋價，所以目前的雞蛋竟然也壹路飆升到了7.5，從沒有被炒得這樣高過。
　　而之前故意放給超市、煎餅店的那壹點雞蛋的剩余，也早禁不住誘惑流入了市場，回過頭來繼續把這個泡沫吹得更大了。
　　眼看著時機差不多了，林三酒輕輕壹擺手：“夠肥了，該宰了。”
　　……這壹次，連Lips也終於放下了架子。
　　由於中間出了壹點變故，此時林三酒手上的存貨太多，所以她設置了壹個最低購買量；給Lips等幾家大餐廳報出的最低購買量是400斤，每斤8體力值——除了薄荷葉之外的三家大型餐廳即使再不情願也沒辦法，紛紛都下了單。或許是擔心未來的蛋價會漲得更離譜，所以三家餐廳壹共要了1600斤，這壹下林三酒迅速回籠了12800點體力值，終於把貨款掙了回來。
　　“我必須得加快動作了，”林三酒自言自語地嘀咕道，“壹旦那幾家雞蛋產商發現我設置了最低購買量，就知道我是在坑他們了……得趕快把剩下的雞蛋都賣出去了。”
　　對於小商家，她既不能賣太多，也不能賣太貴；以6體力值壹斤的價格，她總算是又賣出去了700斤雞蛋——原來大家都覺得未來雞蛋還會漲，因此買得都比平常用量大。
　　目前林三酒的體力值，已經達到了26177點——通關的體力值已賺出來了，而她還剩下380件甜點菜品，以及壹千斤雞蛋。
　　幾乎是前腳才交易完，後腳雞蛋價格就突然從7.5直直跌到了4——能出現這樣的波動，說明三家雞蛋產商終於發覺了不對：57號壹次性以高價售出了超出於市場消化能力的雞蛋，那麽等到這批雞蛋消化完了的時候，他們本身的雞蛋產量又堆積起來了——到時依然還會是壹個買方市場，只不過這壹次，他們卻失去了大客戶。
　　“好險好險，接下來，”林三酒微微壹笑，呼了口氣，囑咐小二將上百條消息都刪了：“我就要以遠低於市場價的價格慢慢往外賣這批甜點和雞蛋啦。”
　　意老師早就已經目瞪口呆了。
　　“那只老鴨子……”她喃喃地說道，“居然把這個市場上的每壹個人都坑著了。”
　　“我跟妳說，”仿佛是聽見了什麽誇獎似的，林三酒倒笑了：“平時做生意可不敢這樣，但是現在我可以打壹槍就走，不坑白不坑，這感覺真過癮！”
　　有了足夠的體力值，接下來就簡單了。
　　用貨款把該買的貨都買入了，又加上了壹百五十斤雞蛋，林三酒總算是將南瓜之路上商家的債都還清了，避免了被星空遊樂園懲罰的命運。而在她幾乎徹底擾亂了市場的低價傾銷之後，320件甜品和850斤雞蛋壹共為她帶來了2815的體力值——
　　穿著壹身新買的作戰背心和短褲，林三酒坐在南瓜之路上曬著太陽。
　　當她的目光落在遠方不知何時出現的那幾個身影上時，她笑著跳了起來：“走吧！這壹關，我替妳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