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別等他了

　　芙蓉池水蕩起‘啵’的輕微聲響遠遠傳來，緊挨湖岸的封神臺上，蛤蟆道人負著雙蹼站在臺沿墻垛，看著陸良生書寫壹個個篆文繪成敕令法陣的圖案，徒弟神色專註的側臉讓他沒來由壹陣心疼。
　　“良生啊，妖星之事雖然緊迫，還是先將妳體內封印的妖星氣息解決吧，不如讓為師吸過來。”
　　“不妥。”
　　陸良生書寫下最後壹字，將令旗插去原來的位置，指尖圈著旗桿四周畫出穩固的術法，目光擡了擡，“弟子體內妖星好歹有浩然之氣壓著，若全去了師父那，怕到時壓不住，何況以師父道行，被它們影響，這才是良生很難做的地方。”
　　“由得妳吧，為師只是隨口提壹句。”黑底金紋袍服的短小身影，坐去墻沿，蛙蹼放在腿上，看著那邊施法布陣的徒弟。
　　“唉，為師當初就不該教妳那麽多做人的道理，什麽為善者，當秉持正義而立於天地，不惜此身，真是嘴欠。”
　　那邊，陸良生做完壹切，令旗在風裏飄動裏，他擡起臉看向師父，蒼老的臉上，皺紋堆積，露出笑容：“可是若是沒有師父，還有授業恩師教誨，那良生走的路，或許就跟陸元當初壹樣，妖星降世那日，說不得人間已是生靈塗炭，九州烽煙了。”
　　“那豈不正好？持書騎驢逍遙山林。”
　　“呵呵。”
　　陸良生輕笑了壹下，將師父取過來放去肩頭，轉身緩緩走去下方石階，壹棟棟鱗次櫛比的房屋，行走大街小巷的身影映入眸底。
　　“那樣的話，就不是我了。”
　　“現在的妳，不也是陸元塑造的？”蛤蟆道人哼了壹聲。
　　陸良生負起雙手，繞著封神臺壹步步走下石階，“那也是現在的我，而非陸元。”
　　話語頓了頓，正要說出其他的話語，遠處陡然傳來壹聲女子的尖叫，打破芙蓉池的寧靜，陸良生、蛤蟆道人偏過目光剎那，壹道黑影忽然沖破湖面，朝著曲池坊壹角猛地吸去壹口氣。
　　岸邊蘆葦倒伏，坊間靠近湖岸的房屋樓舍，窗欞劈裏啪啦向外打開，房檐青瓦劇烈抖動，嘩啦啦的倒滑下來，摔去地上，半空之上，壹個白裙的女子尖叫著翻滾卷動，落到距離湖邊不遠石欄，窈窕的身形穩穩落下，並未受到什麽傷害，擡起俏臉時，正好與探頭望來的壹對銅鈴大眼對視，頓時又是壹聲驚慌尖叫，嚇得連連後退開去。
　　這邊陡然水聲、風聲、女子的尖叫，以及瓦片、窗欞的動靜，引來曲池坊邊緣房舍百姓探出腦袋，遠遠看到湖中豎起的長身，驚得壹個個急忙將窗戶關上，有膽大的人還想多看兩眼，被家中只看到湖邊女子的妻子壹把拉了進屋裏，呯的關上窗欞，隨後傳出大吼大叫的聲音。
　　“看什麽？！看老娘就夠了！”
　　“不是……湖裏有東……”
　　呯！有耳光聲響起，婦人的聲音歇斯底裏，“睜眼說瞎話，明明就是壹個女子，瞧對方花容月貌，瞧不上老娘皮膚乏黃起了皺紋是不是！”
　　“妳聽我……”
　　“好哇，妳果然是瞧不上老娘了……好，我這就離開，自有別的男人稀罕！”
　　“妳這婆娘，就不等我說完，哎……妳拉著兒子去隔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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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方坊間吵吵嚷嚷的壹幕，並未影響到這邊，岸邊的女子看著半空懸著的猙獰龍首，踩著繡鞋跌跌撞撞後退幾步，捂住嘴盡量不讓自己叫出聲來時，陡然壹聲從她身後響起。
　　“老蛟，莫要驚嚇到這位姑娘，和曲池坊的百姓。”
　　聽到這聲，女子又是壹驚，猛地轉過身，對面壹身灰撲撲袍子的老人，腰間懸劍，肩頭趴著壹只大蛤蟆，緩緩走來，剛才的話語正是從對方口中傳出。
　　“陸道友！”湖中的老蛟瞥了眼遠處的曲池坊，點點頭，慢慢退去水中，長吻閉合不動，卻是傳出話語回蕩空氣裏。
　　“剛才齣見此女在暗中窺視，怕她對妳有所圖……”聲音落下，粗長的身影也緩緩沈入湖底，冒起幾串水泡，湖面便恢復了平靜。
　　微風吹來，搖曳蘆葦。
　　那女子見駭人的蛟龍消失，心裏多少安靜了些許，穩下心神後，朝著走近的老人，急忙福了壹禮。
　　“小女子見過國師。”
　　微微擡起的面容，陸良生只壹眼大抵猜出她是誰了，天下第壹的比武擂臺前，見過壹回，後來又在長安府衙大獄附近遠遠見過身影。
　　“妳是小雪吧？”
　　女子楞了壹下：“國師認識我？”
　　“靖兒提起過妳。”陸良生看著她面容，眉黛顯著猶豫，心裏便是明了是來做什麽的了，走去湖邊石欄，看著微微起伏的水波。
　　“妳是來給靖兒求情的吧？”
　　不等女子開口，又擺了下手，放去石欄上，“但是不行，搶奪軒轅劍、意欲謀害皇帝，攪亂天下安寧，這是死罪！”
　　“國……國師。”
　　那邊，蔥白的手指攪著衣角，叫小雪的姑娘心裏焦急，邁著小步飛快來到陸良生身後，急的眼眶裏淚水打轉。
　　“可是，他並沒有成功啊。”
　　“要是成功，那現在就不是待在大牢裏了，而是刑架上！”
　　陸良生差點被這姑娘那句氣笑出來，轉過身來揮了揮手，讓她離開，“姑娘，那日我去牢裏見靖兒，他讓我托壹句話轉達給妳。”
　　女子心裏咯噔猛跳了壹下，有些不想聽這話，可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他說什麽？”
　　“讓妳別等他了。”
　　小雪抿了抿嘴唇，好壹陣，忽然笑了壹下，朝後退出兩步，搖搖頭。
　　“靖哥哥才不會說這句話，肯定是妳故意這樣說的，我才不信，才不信……”
　　果斷的轉過身，但轉身後，腳步還是停了壹下，吸了吸鼻子，邁開繡鞋，踢著裙擺飛快的跑遠了。
　　“其實，那個關在牢裏的陳靖，良生沒想過要殺他？”蛤蟆道人看著擡手放去臉上的女子跑遠，坐起身來。
　　“那個姑娘，有些古怪。”
　　“本心上，他並不壞。”
　　陸良生收回視線，也轉身走去那邊山門，應了上師父最後那句話，“好像跟師父還有孫大聖壹樣，也是補天石，不過她好像是轉世。”
　　走過山門，葉子飄落，劃過蛤蟆道人還在不斷向後看的視野，有些郁悶的嘀咕壹句。
　　“……補天石都這麽不稀罕了？怎麽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