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敕令先行

　　秋風吹落黃葉飄去街道，插著風車的貨郎吆喝走過入城的壹大壹小兩個道士，道童張大眼睛看著這片繁華，街道行人擾擾嚷嚷，叫賣不絕，偶爾爆發幾聲喝彩，圍攏的人堆之中，舉著鐵錘的大漢，兇狠砸下，碎裂的石板自躺著的同伴胸口裂開，後者推開碎屑，生龍活虎的朝周圍抱拳請賞。
　　胡音漫漫，站在酒肆門口的胡姬扭動裸露的腰肢，就被道人睜大雙目盯著抖動的肚臍壹個勁兒的猛瞧，忽然伸手壹把捂去小人兒轉來的視線。
　　“妳別看！”
　　話音剛落，陡然‘哎喲’壹聲，孫迎仙捂著遮去的那只手使勁吹吹，上面印著紅彤彤的壹排牙印。
　　“妳屬狗的啊！”
　　明月朝他斜了壹眼，負起兩只小手走去前面：“我屬狐貍的！”
　　不久，壹大壹小鬥著嘴穿過南城幾座坊間，來到芙蓉池，湖風帶著泥腥撲鼻而來，小人兒跑去護欄‘哇’的叫出聲來，回過頭看去懶洋洋的走來的道人。
　　“這裏也是我家先生的？”
　　“想得美！那是皇帝的。”
　　道人放下枕在腦後的手，指去前面不遠泛起金黃的小山，以及高聳的山門，“那邊才是，別壹驚壹乍的，省得給老陸丟人。”
　　卷起壹陣風跑過去的明月，摸著山門旁的石碑，壹字壹頓的讀出上面的字跡：“萬—壽—觀！”
　　聽到後面走來的道人的話語，小人兒正了正臉色：“知道啦！”
　　筆直的山階，兩人走到壹半，旁邊的林野間，灌木窸窸窣窣壹陣響動，頃刻，探出壹顆驢頭來，看到石階上的小人兒，哼哧哼哧的噴了壹口粗氣，從裏面沖了出來。
　　“驢叔！”
　　明月歡快的大叫壹聲，腳下壹蹬，身子躍了過去，摟住老驢的脖子在半空轉了壹圈落回到地上，清脆的笑聲裏，小臉挨著咀嚼的驢嘴蹭了又蹭，還小的時候，多數時間都是跟老驢山上山下亂跑。
　　老驢也親昵伸出舌頭在他臉上舔了壹下，然後擺動鬃毛，驢嘴朝上面翹了翹，示意小人兒快些上去。
　　“嗯，等見過了先生，再來找驢叔玩！”
　　松開老驢，明月壹邊揮著手，壹邊被道人拉著離開，到了上面兩人站在壹顆蒼松樹蔭裏，看到上百道孩童的身影在廣場上排排坐，陸家村八條大漢，拿著衣物叫他們的名字，壹件件的發下去。
　　“這……陸大書生來真的？”
　　之前陸良生有說過吸納九州失去雙親的孩童，傳以術法，再下放民間生活，還以為是突然來興致隨意說說，想不到真給弄了起來。
　　孫迎仙松開明月，四下看了看，沒見到書生的影子，連忙招呼了壹聲：“跟上。”提著黃布袋子沖去閣樓裏，見到擦著壹尊瓷瓶的紅憐，開口問道：“陸大書生在哪兒？”
　　“師娘！”壹旁的小人兒興奮的開口，原本答復道人的紅憐，臉上露出欣喜，飄過來，在他小臉上揉了揉：“明月真乖，又懂禮貌，不像有些人進門招呼也不打，就向人問話。”
　　意有所指瞥了壹眼旁邊的道人，後者所謂為的攤了攤手：“這不顯咱們熟嘛！”
　　紅憐不理他，起身轉過去繼續擦著屏風，不過還是對明月道：“妳家先生這下面存放丹藥的那間房裏。”
　　道人拱了拱手，說了句“多謝！”也不管壹旁的小人兒了，對這裏他還是比較熟，壹溜煙兒尋著地方就跑了過去，還未下通往地下的石階，路過最裏面的竈房，好像看到壹道熟悉的身影，急忙剎住，後仰探去腦袋朝裏面看了壹眼。
　　豬剛鬣系著圍裙正拿著搟面杖壓著餃子皮，看到道人在門邊張望，隨手丟了壹張面皮貼去對方臉上。
　　“看什麽看，沒見過老豬煮飯啊，壹邊去，好了叫妳！”
　　“嘿嘿。”
　　孫迎先拿下那張面皮拋了拋，又給豬剛鬣扔回去，腳步輕快的走下石階，盤旋的石階壹側，墻壁亮有油燈，光芒搖曳裏，‘吱嘎吱嘎’的呻吟在響，這下面空間並不大，道人壹下來，眼睛頓時瞪大，驚得差點掏出降妖鏡。
　　視野之中，四周木棍搭建的柵欄纏滿蛛絲，密密麻麻的拖的棍子轉動，正中上方，壹只紅白相間的巨大蛛腹不停的吐絲，而上方卻是有半截女子的上身，雙臂化作蛛腳飛快的在四面八方延伸過來的絲線裏來回穿梭，織出壹件白晶晶的小袍子，幾息不到，光澤褪去，變得暗沈，就像染了顏色壹般。
　　“老陸這是要幹啥……”
　　“當然是給外面那些孩子做幾件衣裳。”
　　道人呢喃的同時，陸良生的聲音也在響起，從石階另壹邊轉出的書生，伸手拍了下孫迎仙的肩膀。
　　“家裏怎麽樣了？”
　　“都吃得好睡得好，比妳我過得舒坦。”老孫將銅鏡按回黃袋裏，看著上面八條長足，只感壹陣頭皮發麻，“還是到上面去說，再待這裏，本道怕忍不住給她來壹下。”
　　陸良生笑了笑，回頭朝朱二娘叮囑幾句，後者點頭應下時，書生便邀了道人回去上面，路過竈房，明月已經端著第壹鍋出的餃子，乖巧的坐在凳上，大口大口的吞咽，見到走來的身影，急忙放下碗，抹了壹下嘴，站到地上。
　　“先生！”
　　“先吃飯。”陸良生揉了揉小人兒的小腦袋，便在圓桌前坐下，紅憐從竈房裏端出兩碗餃子放到面前的同時，開口問起旁邊的老孫。
　　“妳來時，遇上的那頭老龍，是怎麽回事？”
　　“還不是五通神惹得……”孫迎仙抱著碗，筷子飛快刨著餃子吃進嘴裏，就著湯水喝了壹口，這才繼續說道：“……妳那童子，壹刀把四妖給騸了，好家夥，不等我倆喘口氣，那頭老龍就攆了過來，肯定是在背後撐那五妖……”
　　聽著道人憤慨比劃講述，怎麽到的小鎮，怎麽遇上五通神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講清楚，陸良生闔目端坐那裏，安靜的聽著，過得壹陣，方才拿起筷子。
　　“等會兒跟我去壹趟那邊！”
　　道人嘴裏還包著餃子，偏過頭來：“哪邊？”
　　“自然是遇上那頭老龍的地方。”
　　“餵餵餵……”孫迎仙使勁咽下口中食物，“本道才從那裏過來，要不要這麽趕啊。”
　　“逗妳的。”
　　陸良生忽然笑起來，令得道人微楞了壹下，隨後氣的恨不得拿手打過去，想到打不過，悻悻的收回手，埋頭使勁的刨碗底，將頭偏開不理他。
　　吃完飯，書生並未繼續說話，而是走去了門口，道人狐疑的轉過脖子，門外此時有兩個身著甲胄的軍士拱手立在那裏，其中壹人，身形高大如山，甲胄鋥亮，拖著披風半跪也顯得威風凜凜。
　　“妳們攜我印令，傳去蘇柳兩州府衙，令官府接到印令，當日就將沿湖壹帶龍王廟、五通廟拆除，本國師擇日既到！”
　　陸良生手中國師印璽重重蓋去壹紙詔令。
　　“若官府有不從，皇城司將南下緝拿！”
　　“是！”
　　為首的宇文成都接過這份印令，轉身領著麾下猛地拱手大吼，轉身下山，翻上馬匹，籍著這壹抹霞光，出城向南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