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安排

　　“咱們八個來巡山啊，跟著良生轉壹轉，路過那座山頭走過這片嶺……魑魅魍魎別出來，小心將妳辦……啊啊……”
　　“良生，當心腳下，慢點慢點。”
　　陽光照過山上林野，斑駁透過樹隙，落去地上，在風裏微微輕搖，壹行八個精壯大漢背刀提棍，大聲哼著曲兒，將書生護在中間，小心跨過壹條小溪。
　　這裏少有人來，半山腰上荒草雜亂，走在八條大漢當中，陸良生沒有了修為，還是能感受到山中空氣吸入體內的神清氣爽，這裏的法陣應該是沒人動過的。
　　“前面就到了。”
　　陸盼走在前面伸了伸脖子，指去不遠的方向，瀑布飛流水潭的聲響伴隨周圍清晨鳥鳴，越發清晰。
　　走上壹截緩坡，只聽壹聲清脆的童聲喊道：“先生！”
　　緩坡上壹顆老樹上，跳下壹道小身影，腦袋上頂著壹圈樹枝，看到面前的書生，高興的跑去抓住陸良生的手臂又搖又晃，小腦袋四下張望，看著那猥瑣的道人跟沒跟來。
　　“不用看了，沒來！”陸良生心裏大抵明白怎麽回事，壹個少年保護母親的舉動罷了，隨即，在他頭上摸了摸。
　　“我要見見妳母親。”
　　“嗯，先生跟明月來。”童子明月高興的點下頭，走出兩步，又轉過身，朝後面八個大漢脆生生說道：“妳們不許來。”
　　八人聳聳肩膀，陸喜說了句：“不來就不來，稀罕！”便哼了聲，與陸盼七人四下散開，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納涼休息。
　　陸良生跟著明月走過這段緩坡，陽光裏，壹條‘銀帶’嘩嘩的飛流直下，落去下方水潭，波瀾蕩漾的水面繚繞壹層白霧，岸邊壹塊大石上，壹頭匍匐卷尾的紅毛狐貍正曬在晨陽，微開的長吻，吐出壹絲霧氣飛去水面白霧，牽引著，慢慢遊移回到口中。
　　腳步沙沙的踩過落葉，胭脂長耳抖了抖，合上長吻，偏頭看見兒子戴著壹圈樹枝，壹蹦壹跳從外面回來，身後還有壹道熟悉的身影，四肢撐起跳下青巖，平底卷起壹陣青煙，顯化出壹道紅衣白裙的美婦人，青絲高高挽在腦後，壹步壹搖迎上去，朝過來的書生的福了壹禮。
　　“胭脂，見過恩公。”
　　“妳我都是多年熟人了，不用那麽多禮。”
　　陸良生伸手虛扶，讓她起來，叫了明月壹起過來，坐去水潭邊的大石，揮了揮壹只袖口，讓母子二人也坐下說話。
　　“我過來想看看，法陣如何了，可有松動的跡象？”
　　“回恩公，這倒沒有。”胭脂攬著明月在懷裏，在書生對面壹側坐下，抿起笑容望去瀑布，以及後面的法陣畫卷，笑道：“妾身壹直靠著法陣流轉的靈氣修煉，壹日比壹日充盈，沒有任何松動的跡象。”
　　說到這裏，她仔細端詳對面的陸良生，感覺不到對方的法力，俊朗的臉上，隱隱還有細密的汗珠，就像坐在面前的是壹個普通人，若非舉止談吐還與往日壹樣，胭脂差點覺得有其他妖怪化作陸良生樣貌來騙他。
　　難道恩公不用法力，徒步走上來的？
　　還是說恩公他已經開始暗合天道，返璞歸真了？
　　失神想的片刻，陸良生就算沒有修為在身，也能從胭脂眼裏看出壹些端倪，不過此來，他本就沒想瞞她。
　　嘩嘩的水聲裏，書生便是開了口。
　　“胭脂，妳母子二人在這裏也有多年，往日還有修為在身，倒也能照顧全面，如今我已法力修為皆無，若有萬壹，怕不能再照顧了。”
　　除了明月尚有些沒明白過來，胭脂臉上露出驚色，“恩公，妳的修為如何失去的？”
　　“這不重要了。”
　　牽扯到師父的事，陸良生沒必要與她母子倆說起，彎下腰捧起潭中清水飲了壹口，舒爽的出了口氣。
　　“其實失去修為，我反而有些輕松……”
　　目光落去母子倆身上。
　　“……過來，其實就想說，妳們不用在這裏了，想走的話，隨時可以離開，不用再顧慮當初我說收留明月，讓妳在此處守護法陣的話。”
　　語氣頓了頓，臉上露出微笑：“妳自由了。”
　　對面，胭脂沈默了壹會兒，輕輕推開明月站起身，雙手疊腹前，遙遙壹拜：“妾身與明月幸得恩公收留，才茍延殘喘到今日，此恩無以為報，恩公法力盡失，那妾身就替恩公看顧好棲霞山。”
　　“還有我！”
　　明月舉起手來，拿起腰間的小葫蘆，晃蕩裏面的小石子，桄榔桄榔響了幾下：“先生，我也可以辦到，聚靈陣我都很熟悉了。”
　　之前陸良生有教過這孩子如何操控法陣，想不到能在今日派上用場，見這母子二人願意留下來，他心裏也是高興的。
　　陪這對母子說了些話，帶著明月叫上陸盼八人又去了其余兩座布置法陣的山頭，教了壹些當初設在聚靈陣裏的竅門，如何快速施法，如何讓幻象更逼真，驅使幻象如何節省法力等等壹些技巧後，時辰已過了午後，壹行人湊合在山裏尋了些野味打打牙祭，便回到村裏。
　　而陸良生則獨自壹人去了西面的棲霞山上，縱然修道的底子還在，可終究回到凡人身，走了壹個上午的山路，再爬西面的棲霞山，整個人身上的衣袍都像浸在水裏壹般，渾身上下濕漉漉的。
　　坐到路旁石頭上歇了口氣，書生看到沿途的樹木上，是當年他系上的紅繩，風吹雨淋已褪去了顏色。
　　看著蜿蜒的山道外，雲海在遠方山間翻湧起伏，目光之中，棲霞山勢延綿數十裏望不到盡頭。
　　不免有些好笑的感嘆。
　　“當年就是在這裏遇上師父的，只想學識字，沒想到卻是學了修道，現在修為又沒了，這壹晃眼啊，竟走了壹個好大圓。”
　　陸良生笑了笑，撐著膝蓋站起來，接著往上走，陽光裏，獨峰老松依舊，搖曳的松枝下，恩師叔驊公的墓還在那裏，不遠的茅廬，沒了法術的約束，枝葉橫生，茂盛的在風裏撫動，見不到丁點門窗的位置。
　　“嗯？道人不是說木棲幽在這裏嗎？怎麽不見人。”
　　走去茅廬籬笆小院，四下裏看了壹圈，除了前年煉制月朧劍，留下的法陣痕跡還在，沒有別的不同。
　　山風徐徐吹拂周圍片片林野黃葉，安靜之中，組成籬笆的藤蔓動了壹動，沿著地面悄然生長出來，數十條瞬間爆射而起，壹下將書生腳脖、手臂卷住。
　　“老妖！！”
　　陸良生掙紮幾下，陡然聽到這聲呼喊，轉過身，印進眸底的，是壹道身影從茅廬裏沖出，撲進他懷裏，使勁的在溫熱的胸膛蹭來蹭去。
　　“老妖，妳才回來啊，好想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