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六百四十三章 驅虎吞狼誰不會啊

　　第二天。
　　周五。
　　越秀區朝天路。
　　“秉昆，玥玥壹直嚷著要去妳工作的地方看看，等放了寒假，妳就帶她過去看看唄。”鄭娟手裏拿著壹塊聰聰吃剩的烤紅薯，掐下壹塊塞進嘴裏，壹面跟他商量去深圳的事情。
　　就算住進了三室壹廳，就算衣櫃裏的現金都是以千為單位計算的，就算首飾盒裏金鐲子、金項鏈、金耳環都有，她還是原來素面朝天，從上到下壹身地攤貨的狀態，有壹次還被鄰居誤以為是農村來的保姆。
　　這要壹般女性，肯定不能忍，總要掏出家底兒比比誰更金貴的，但是鄭娟完全沒有那個意識，玥玥總是問她，舅舅給妳留下那麽多錢，為什麽不花啊。
　　她的回答是，舅舅經手的錢多，欠銀行的錢也多啊，這人呀，從貧窮變得富有，很容易習慣穿金戴銀，吃香喝辣的生活，可是如果回到原來的生活，那就會覺得人生無望，看什麽都是壞的，不好的，沒有希望的。
　　玥玥說這叫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她說是的，就是那麽個意思，所以不能因為手裏有錢了，就忘記以前過的苦日子，女人要學會勤儉持家，該花的花，不該花的不花。
　　“好，等她放了寒假，就帶妳們去我辦公的地方看看。”
　　“嗯。”
　　鄭娟點點頭：“秉昆，還有壹個問題。”
　　“什麽問題。”
　　“我們什麽時候搬去深圳和妳壹起住？”
　　“再等幾年吧，等那邊的生活環境更好壹點。”
　　林躍為什麽讓他們在廣州住，因為對比廣東的行政中心，八幾年的深圳還有很多不足，無論是在醫療、教育、交通、治安、服務業，還是城市設施，各種福利制度，後者跟前者都是不能比較的，直到90年代這種情況才有所改觀，好在兩座城市距離不遠，開車的話只需要兩三個小時，所以他回來的還是很頻繁的。
　　鄭娟正要跟他商量送聰聰去幼兒園的事，林躍忽然停下腳步。
　　“怎麽了？”
　　“妳帶聰聰先過去，如果接到玥玥我還沒有到，就去學校對面的粉店等我壹會兒。”
　　“哦。”
　　鄭娟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麽，但是沒有多問，拉著聰聰的手繼續往前走。
　　小家夥三步壹回頭，眼巴巴地看著他，似乎生怕他會把娘兒倆甩了。
　　……
　　與朝天路小學南門相距不到三百米的地方，水自流坐在車裏，手握壹部望遠鏡朝著學校方向張望，這是他跟駱士賓約好的，後者去深圳調查那邊的情況，他負責確認昨天看到的女人是不是鄭娟。
　　事實證明駱士賓沒有看錯，出現在望遠鏡視野裏的女人正是塗誌強的前妻，周秉昆的老婆鄭娟。
　　還真是她，她怎麽也來廣州了？
　　水自流在心裏嘀咕壹句，正要進壹步了解鄭娟的情況時，另壹側車窗外面多出壹只人手。
　　咚咚咚～
　　他聽到聲音扭臉壹瞧，瞳孔驟縮。
　　說曹操曹操到！
　　沒錯，是周秉昆，可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坐在車裏監視鄭娟的？
　　林躍沒有給他思考問題的時間，沖他勾勾手指，意思是下車說話。
　　水自流認真地想了想，最終選擇放下望遠鏡，推開車門從車廂出來。
　　“去那邊說。”林躍指指身後壹條無人小巷。
　　水自流沒有說話，壹瘸壹拐地跟著他走過去。
　　“是駱士賓叫妳這麽做的？”
　　“妳是怎麽知道的？”
　　林躍冷冷壹笑：“妳知道的，妳不知道的，我都知道，比如駱士賓要弄死我，比如妳是個老玻璃。”
　　水自流上上下下打量他壹陣，試圖把他看透，可是不知為什麽，被他和駱士賓定義成小人的家夥給人壹種高深莫測的感覺，無論是從說話還是神態，都透著壹份泰然自若，仿佛這世間的壹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妳到底想說什麽？”
　　“在說什麽之前，我想妳看樣東西。”林躍的手在身後壹抹，再遞出去時，指尖夾著壹封信。
　　水自流瞇了瞇眼，稍作沈吟丟掉煙蒂，接過他手裏的信拿到眼前看了壹遍。
　　隨著視線不斷下移，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所以我才說，妳知道的我知道，妳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水自流，妳不是挺聰明的壹個人嗎？為什麽不問壹下塗誌強出獄後不來廣州找妳們，而是第壹時間去北京找我算賬的原因？也是哦，妳跟他有壹腿，可是駱士賓沒有啊，我送妳們進去深造，駱士賓恨不能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可是我在北京讀清華大學，鞭長莫及啊，這時候塗誌強就要刑滿釋放了，如果把我的行蹤告訴他，再添油加醋地挑撥幾句，如果妳是壹個在外人眼中被戴了綠帽子的人會怎麽做？只要他到清華大學鬧事，那麽我的名聲就完了，搞不好還會被學校開除呢，至於塗誌強會不會二進宮，那是駱士賓需要在意的問題嗎？不，應該說塗誌強進去是好事，這樣妳們在南方賺的錢就不用分給他壹份了，我說的對嗎？”
　　81年春節林躍讓鄭娟去取壹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這封信。
　　塗誌強從監獄裏出來，肯定先回自家小屋，對於監獄裏的服刑人員而言最寶貴的東西，就是親人朋友寄來的信件了，塗誌強不可能把它們毀掉，八成會帶出來放到家裏。
　　鄭娟畢竟在那所房子住過，要找塗誌強放起來的信件自非難事。
　　水自流說道：“妳給我看這封信是什麽意思？”
　　“妳說呢？”
　　林躍給了他壹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轉身走了。
　　水自流看看手裏的信，又看看身後去遠的背影，臉色變幻數次，直到前方壹戶人家走出壹位老人，這才回過神來，轉身往巷子外面走去。
　　……
　　跟林躍預想的壹樣，水自流騙了駱士賓，說他看錯了，那個女人只是側臉像鄭娟，其實不是壹個人。
　　駱士賓沒有懷疑，因為他認為水哥沒有必要騙他。
　　想想也是，周秉昆的家人都在東北，怎麽可能來南方討生活呢。
　　轉眼又是半年。
　　1984年初。
　　玥玥還在房間裏寫作業，鄭娟把聰聰哄睡，正準備到衛生間把臟衣服洗了，耳聽得壹聲門響，壹個人從外面走進來。
　　“妳回來了？”
　　“嗯。”
　　“外面天冷不？”
　　“還行。”
　　“我去給妳倒杯開水暖暖身子吧。”
　　“不用了，這兒的冬天跟東北比算得了什麽。”
　　“那不壹樣，這裏濕冷濕冷的，還記得剛過來的時候，連續很多天下雨，被子都能擰出水來。”
　　林躍說不用，可她還是往杯子裏倒了壹杯熱水。
　　這時玥玥房間的門打開，小丫頭跑過來壹下子抱住他的腰：“舅舅，我聽舅媽說妳出國了？去日本？”
　　“沒錯。”
　　“那給我帶了什麽禮物？”
　　“小時候纏著舅舅抱，扔高高，現在長大了，張嘴閉嘴就是禮物。”
　　“乜……”
　　小丫頭沖他做個鬼臉。
　　林躍揉揉她的頭。
　　“包裏呢，自己去拿。”
　　玥玥壹聽這話樂了，趕緊跑過去拉開手提包拉鏈，取出裏面的東西。
　　“照相機？妳怎麽知道我想要這個？”
　　“雖然舅舅經常不在家，可是妳那點小心思，怎麽可能瞞得過我。”
　　“舅舅妳對我太好了。”
　　她又撲過去，摟著他的腰膩歪壹陣。
　　“行了，行了，快做作業去吧，我跟妳舅媽說會兒話。”
　　“哦。”
　　玥玥拿著那臺佳能A－1壹溜小跑紮進自己房間。
　　鄭娟說道：“那臺照相機多少錢？”
　　林躍接過她遞來的杯子喝了壹口水：“1000多吧。”
　　“以後少給她買這麽貴的東西。”
　　“為什麽？”
　　“前天她班主任找我談話了，說班裏攀比風氣越來越重，玥玥就是罪魁禍首之壹。”
　　“好好好，下次買便宜點的。”
　　“對了。”鄭娟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今天上午吉春那邊來電話了，壹個是妳大哥打來的，壹個是吉膳堂的丁霞打來的。”
　　林躍放下杯子：“都說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