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小樓聽風雲

歷史軍事

春日澄澈的陽光,傾灑在古色古香的青磚黛瓦庭院。
清新的微風,輕輕拂過陳勝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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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反主為客

人道永昌 by 小樓聽風雲

2023-5-11 22:08

  雍州、灞上,白虎軍區!
  “……老刀,就讓某家最後再打這壹仗!”
  樸素的將官營房內,氣氛有些沈凝,李信目不轉睛的看著陳刀:“趁著兵部催促某家回京的公文才剛到,現在就出兵,還來得及!”
  原本還擰著眉頭端詳輿圖的陳刀,聽到他最後壹句話卻忍不住笑道:“這話要落到不知情之人耳中,還道兵部這是要押妳李信回京問罪呢!”
  李信沒好氣的說:“別扯犢子,妳知道某家在說什麽!”
  陳刀斂了笑容,沈聲道:“那說正經的!”
  “‘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妳再看看妳自己,還有個三軍統帥的樣兒嗎?”
  “就妳現在的狀態,我敢放心妳指揮虎賁軍團打出河西走廊?”
  李信詫異道:“某家如今怎麽了?某家如今好得很,比任何時候都要好!”
  陳刀盯著他,緩聲道:“妳現在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壹個輸紅了眼的賭徒,壓根就不知道下壹把能不能贏,卻每壹把都迫不及待的想下註,但妳我都知道,真正能贏錢的賭徒,絕對不是每壹把都下註,而是瞅準了最有把握的幾局,直接下重註!”
  說著,他拍了拍李信的肩頭,再度放緩了語氣說道:“老李,妳最近心神實在是繃得太緊了,適當的歇息歇息,對妳、對軍隊、對軍區都好!”
  李信沈吟片刻,微微苦笑道:“老刀,妳是知道某家的,從戎大半輩子,在馬背上的時日比在床上的時日都多,突然說要某家離開軍隊,回去和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壹起玩弄筆桿子,某家、某家……”
  陳刀錘了他的胸膛壹拳:“妳就是想太多,陛下只是令妳回京出任兵部侍郎,又不是說從今往後都不再準妳外出統兵了,妳想這些作甚?難道妳還不相信陛下嗎?”
  “陛下總說:‘不謀萬世者,不足謀壹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壹域’。”
  “妳以前是虎賁軍團的軍團長,所思所想,只有咱虎賁軍團這壹畝三分地,眼前所能看到的,也只有咱虎賁軍團能夠得著的這些個溝溝坎坎。”
  “等妳走馬上任兵部侍,所思所想可就是咱全國的兵馬,咱大漢王師可是兩百多萬袍澤弟兄啊,兩百多萬妳知道是什麽概念麽?壹人壹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妳我二人。”
  “妳眼前所能看到的,也就不再是眼前這點溝溝坎坎,而是咱大漢十二州、是四鄰蠻夷,是萬裏的錦繡山河!”
  “等以後再有戰事,陛下再調妳外出統兵作戰,妳的兵法造詣不還得‘蹭蹭蹭’的往上冒好幾個層次?”
  李信聽完陳刀這篇長篇大論都驚了,壹個戰術後仰,像是第壹次認識陳刀壹樣的看著他。
  陳刀坦坦蕩蕩的罵道:“看個屁!”
  李信:“對啊,某家就是看個屁!”
  陳刀:???
  老戰友之間就這點不好,私下總是聊不了幾句正事就又開始扯淡。
  二人扯了片刻的淡後,李信由衷的說道:“某家其實挺羨慕妳們陳家人的,誰都不擔心以後、凡事都能往好的方面想,時時刻刻都幹勁十足……”
  陳刀漫不經心的說:“妳這種想法,很不對,啊?妳應該想,只要為國為民、問心無愧,堂堂正正、坦坦蕩蕩,那麽就都應該不擔心以後、都應該凡事放好的方向想!”
  “陛下心頭,是有桿秤、有本賬的,誰是什麽人、誰都幹了些什麽事,他心頭都跟明鏡兒壹樣。”
  “該上的人,不會因為他不是陳家人,陛下就攔著不讓他上;不該上的人,也不會因為他是陳家人,陛下就擡著他上!”
  “妳也別瞧見我,就覺得好像是個陳家人,就能平步青雲,底下沒起來的陳家人多了去了!”
  “再說妳我二人,不也壹直都是以妳為主、我為輔嗎?這回大調動,不也是妳升了、妳回了,我還得繼續留在邊關吃沙子嗎?”
  李信思索著陳刀的言語,覺得他說得的確在理,朝中當下叫得出的陳家人,好像就剩下壹個陳刀、壹個陳風了。
  而陛下這麽些年,也的確從未虧待過任何壹個有功之臣,連這些戰死沙場的士卒,都有壹個算壹個全給搬進英烈祠,世受大漢血食供奉……
  “話說回來!”
  李信將話題掰回正題:“某家還是覺得此次出兵大月氏是壹個絕好的機會,妳想,前邊有嬴政、章邯他們幾萬雍州兵在牽制大月氏的兵力,咱們只需要配合嬴政,從後邊狠狠給大月氏來這麽壹下……哎,動作要快的話,某家七月份就能將大月氏的那些個什麽王後公主,全部押回金陵給陛下獻舞!”
  “嬴政那壹支人馬在西域畢竟缺少根基,誰也不知道他們能挺多久,且此次若不施以援手,他們往後還會不會再向我們求援都兩說,失去了這雙眼睛,咱們對西域的了解可就又壹片黑了!”
  陳刀沈吟了片刻,說道:“妳說的,我又何嘗不知,但我還是那句話,事合適、人不合適!”
  李信反錘他胸膛壹拳:“妳崽子,不會是要自己帶兵去吧?”
  陳刀沒好氣兒的看他壹眼:“滾犢子!”
  李信:“某家這就是在跟妳說正經的,交接手續壹日未走完,某家便還是虎賁軍團軍團長壹日,軍中壹切軍事行動,某家都有權知曉、也有權作決定!”
  陳刀無奈道:“妳還不知道我?我頂多也就是壹味甘草,給妳們這些眼睛都長在頭頂上的世之名將拾漏補遺用的,要我統兵主持大局,我沒那個能耐。”
  李信:“妳又不準某家統兵出戰,又不準備自己上,那妳準備讓誰上?總不能,從別的軍區調人來吧?”
  “老刀我可告訴啊,雖說這肉爛在鍋裏、誰吃都是吃,可算是壹口鍋裏掄馬勺的袍澤弟兄,也總還得分個親疏遠近吧?”
  “咱低下這些袍澤弟兄,跟著妳我二人南征北戰,風裏來、雨裏去,無人叫過苦、無人叫過累,也沒出過幾個陣前退縮的慫包蛋給咱臉上抹黑,真有了好處妳不緊著自己人,卻胳膊肘朝外,某家可不同意啊,不同意!”
  陳刀無語的看著這個長舌婦:“我說妳今兒話怎麽這麽多?”
  李信理直氣壯的說:“某家都是要卸任回京的人了,現在不說,難道留著以後寫信說嗎?”
  陳刀:“妳有勁沒勁啊?與妳好言好語妳就蹬鼻子上臉是吧?不願回京師是吧?成,我這就去寫奏章上書陛下,說妳李信寧做白虎軍區壹馬前卒,也不願回京高就兵部侍郎,請陛下收回成命,勿要再惦念!”
  話說完,他拔腿就欲往外走。
  李信連忙撲上去壹把拽住他的胳膊:“刀兄、刀叔、刀爺,我知錯,我知錯還不行嗎?您消消氣,大人不記小人過、大人不記小人過啊,快來坐,喝口茶潤潤嗓……”
  他強拽著陳刀將他按到椅子上,陳刀猶自氣不過的陰陽怪氣兒道:“妳李信天不怕、地不怕的,有啥不敢的啊?了不起就是陛下親自來壹趟軍區唄,不怕不怕,正好見了陛下妳可以親自向他說,陛下壹定會體諒妳,說不定壹高興,就準妳繼續擔任虎賁軍團軍團長了。”
  他的言語就像是在李信的眼前,勾勒出了那副畫面:身著九龍袞服的陳勝,縱身從大鵬金翅雕上壹躍而起,面上陰雲密布的大步向他走來……
  “咕嘟。”
  李信暗自吞咽了壹口唾沫,臊眉耷眼的將壹盞茶遞給陳刀:“嗨,關心則亂、壹時失言,關心則亂、壹時失言啊,老刀可千萬莫要和我老李壹般見識。”
  “嘁!”
  陳刀不屑的看了他壹眼:“妳也就是個窩裏橫!”
  李信忍了忍,沒忍住懟了壹句:“妳有種,妳有種妳戳到陛下面前去抗命啊!”
  陳刀手壹頓,默默的將空茶盞放回了案幾上。
  他,他也不敢……
  “好了,說正事兒吧!”
  這回輪到陳刀強行將話題掰回主題上:“戰機,我不會錯過,但這仗,我不準備再像以前那麽打了!”
  李信提起茶壺給他續上:“怎麽說?”
  陳刀略作沈吟,反問道:“妳有沒有細致的研究過朝中近期頒布的壹系列政令?”
  李信想了想,試探著問道:“妳是說……‘芒種’?”
  陳刀點頭:“就是芒種!”
  李信:“這與我們行軍作戰有什麽幹系?”
  白虎軍區當然是有軍田的,但屯田和行軍作戰,完全不是壹碼事。
  “要說沒幹系,倒也的確沒多大幹系!”
  陳刀捏起茶盞,好整以暇的說:“可要說有幹系……難道說妳我不是大漢臣子?難道我白虎軍區全體將士不是大漢臣民?朝中頒布的統壹政令,我們憑什麽能置身事外?”
  他放下茶盞,認真的說:“再換個說法,咱們和陛下的意誌背道而馳,能有咱們什麽好果子吃?”
  “這……”
  李信本能的就想反駁陳刀,軍是軍、民是民,二者職責不壹,豈能混為壹談?
  可話還沒出口,忽然又覺得陳刀說得的確在理,局部的理由再充分,也絕對不足以成為與整體的前進方向背道而馳的依仗!
  就好比說現在,陛下在號召全國百姓努力恢復生產、恢復生育,他們白虎軍區卻在這個時候,派出十幾二十幾萬兵馬,耗費海量的人力物力去九州之外大動兵戈……
  陛下對他們白虎軍區的感官能好嘍?
  全國老百姓對他們白虎軍區的感官能好嘍?
  可是看先前朝中對南疆大捷的宣傳方向,陛下又分明是鼓勵王師向外開疆拓土的……
  “吸溜!”
  李信連喝了三盞茶湯,才問道:“所以妳準備怎麽做?”
  陳刀捏著手裏的茶盞,言簡意賅的說:“守土無限制、開疆有限制,兵貴精而不貴多,派少兵、打大仗!”
  李信曲直敲了敲案幾,陡然起身快步走到兵棋沙盤值錢,手指在河西走廊與大月氏壹帶的數條路徑慢慢的遊走。
  陳刀輕手輕腳的站起來,走到他的身畔,關註他在輿圖上的比比劃劃……
  片刻之後,李信偏過頭來:“反主為客,分兵、遊擊?”
  陳刀怔了怔,心下忽然茅塞頓開,當即由衷的擊節贊嘆道:“李兄大才,我不及李兄遠矣!”
  論通盤的戰略謀劃,李信的才能或許算不上拔尖。
  但論對敵人破綻的敏銳嗅覺,以及戰術的天馬行空,當世雖將星如雲、猛將如雨,卻無人能出李信之右。
  別的不說,單單只是“反主為客”這四個字,就如同撥雲見月壹樣的解開了陳刀心頭盤踞的難題。
  他先前想的,也是派遣大量的小股精銳兵馬入西域,通過遊擊戰術,摧毀大月氏的武力防禦,從而達到開疆擴土的目的。
  但這個過程與目的,本身就是矛盾的。
  小投資、低風險、小回報。
  大投資、高風險、大回報。
  想用小投資,還不肯承擔高風險,還想要大回報……天底下哪裏有這麽好的事?
  直到李信說出“反主為客”四個字。
  投資小?
  那就借別人家的雞,生自己的蛋啊!
  還不肯承擔風險?
  那就將風險轉嫁到別人頭上啊!
  雖然如此壹來,回報也就難以保證……但本就是以小博大、壹本萬利的買賣,輸了不虧、贏了就血賺,何樂而不為?
  “辦法是好!”
  李信手頭有壹下沒壹下的敲擊著兵棋沙盤,心裏補全正通盤的戰術,口裏還略有些惋惜的說:“就是有些殺雞取卵之嫌啊!”
  那麽好用的鐮刀,只用壹次就棄了,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這還不簡單?”
  陳刀笑道:“贏了咱們只要地盤與少量的財貨就行了,其余的人口、糧食、財貨,都讓他們帶走唄?西域最值錢的是疆土,最不值錢的也是疆土!”
  “高啊!”
  這會輪到李信由衷的豎起大拇指了:“老刀,某家越來越覺得,妳有出將入相之大才啊!”
  陳刀哈哈壹笑:“妳我之間就莫要學那些酒肉朋友相互吹捧了,來,我們好好合計合計,敲定作戰計劃之後寫份奏章上奏陛下,請陛下決斷,特勤科的通訊渠道快,壹去壹來也就三五日的時間,耽誤不了多少大事!”
  李信連連點頭:“應有之意……對了,妳方才的原話是怎麽說的來著?”
  陳刀:“守土無限制、開疆有限制,派少兵、打大仗,兵貴精而不貴多。”
  李信:“這幾句話說得太好了,簡直是精準的切在了‘芒種’政令與‘布武’政令的脈上!”
  陳刀:“說了不相互吹捧!”
  李信:“成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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