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孤獨的行者

　　從喉骨身體內不斷向外發散的淡藍色粒子，慢慢變少，最終停止了下來。
　　喉骨的身形逐漸萎靡了下來，就連眼眶中的藍色火焰都褪色了不少。
　　他單膝跪倒在地上，聽著城市中傳來的毀滅聲響，低頭看向兩只胳膊。
　　就像經歷了千百年的風化，喉骨的兩只掌骨逐漸失去了原本的色彩，慢慢變灰，最終壹點點的崩塌消散。
　　“身體的極限了嗎？”
　　喉骨壹邊說壹邊將雙臂伸向天空。
　　很快，無數從死者身上漂浮而出的淡藍色顆粒，從城市的各個角落聚集到喉骨的身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修復著他身體上的損傷。
　　數分鐘不到的時間，喉骨的掌骨完好如初，看不出壹點點損傷的痕跡。
　　走出內殿，喉骨拖著袍子來到城市的大街上。
　　黑色的亡靈寄生蟲就像壹層蠕動的地毯，早已經占據了周遭的每壹寸土地。
　　人類、牲畜、飛禽、走獸的屍體就像蜘蛛網上的獵物壹般，被寄生蟲緊緊的裹在壹起。
　　喉骨伸出手，地上的死靈寄生蟲頓時讓出壹條道路。
　　壹路走下去，仿佛在尋找著什麽的喉骨，最終來到大圖書館的門口，看著壹群又壹群被寄生蟲感染的學者和士兵，在門口不停的徘徊著，仿佛被什麽力量阻擋在外。
　　踏過圖書館大門的門檻，喉骨順著臺階朝著二層走去。
　　密密麻麻的寄生蟲掛滿了圖書館的墻壁，取代了原本那些珍貴的壁畫，成了整個建築的裝飾。
　　走到二樓盡頭的占星臺，厚重的鐵門前站著壹名被寄生蟲感染的老學者。
　　喉骨認出了他，帝國大圖書館的館長。
　　這個渾身上下到處都蠕動著死靈寄生蟲的老人，是喉骨在帝國之中熟悉的為數不多的人之壹。
　　他是薩拉丁書房的常客，常常在圖書館舉行大講，與眾多學子們共同探討學術和哲理。
　　館長站定在門口，用身體死死的堵住鐵門，絲毫沒有讓路的打算。
　　喉骨低頭看看，門口壹片狼藉，明顯有著打鬥的痕跡。
　　喉骨將手微微擡起，死去館長的身形頓了頓，但仍舊沒有離開大門，嘴中甚至發出了模糊不清的叫喊。
　　喉骨自言自語道：“仍然保有壹些死前的意識嗎？”
　　話音未落，喉骨右手揮過，館長的身體頓時四分五裂，屍塊和寄生蟲流了壹地。
　　喉骨輕輕推了推占星臺的鐵門，厚重的鐵門向後飛去，轟然倒地。
　　在壹片驚叫聲中，喉骨慢慢走進了房間，找到了他正在尋找的人——邁裏斯。
　　褪下了人皮偽裝的邁裏斯，完全恢復了白骨的模樣，穿著壹身灰色長袍，在他身後聚集著上百名年輕的學者，他們中有男有女，有貴族也有平民。
　　邁裏斯伸出早已是白骨的雙掌，淡淡的微藍色粒子從他的掌心發散開來，彌漫在整個占星臺中。
　　也正是因為這股力量，那些附在占星臺玻璃和露臺上的死靈寄生蟲，雖然在不停的聚集，但仍然沒有沖進房間。
　　喉骨的出現，引來了邁裏斯憤怒的大喊。
　　“喉骨！這些都是妳做的嗎？！”
　　喉骨招了招手，壹張椅子從角落飛來，穩穩的停在了他的身後。
　　緩緩坐下來，喉骨看著仍然在苦苦支撐的邁裏斯，說道：“我猜可以在這裏找到妳。”
　　“妳瘋了嗎？！”邁裏斯的吼聲回蕩在整個房間裏：“這和我們原本的計劃不壹樣！”
　　喉骨將背靠向椅子，眼睛看向天花板，嘴中喃喃說道：“計劃……”
　　邁裏斯繼續說道：“我們之前說好了，從帝國中挑選出壹批無論是學識還是人品，都優秀到無可挑剔的學者，通過日常接觸和學術交流，讓他們慢慢接受死靈，最後讓他們加入我們的行列！”
　　喉骨歪著腦袋，看向邁裏斯的身後，笑著說道：“看看那些年輕人驚恐的樣子，我可不認為他們會接受死靈。”
　　邁裏斯艱難地說道：“奈布哈尼家的小兒子，他博覽群書，七歲就能和師長辯經；伊力哈木家的長女，她在古泰羅醫學的基礎上，完成了人類呼吸的氣相圖……這些孩子都是壹心向著真理的人，財富和權力對他們來說，根本無關緊要。我敢肯定，他們壹定能接受死靈這個種族！”
　　喉骨眼中的藍火跳了跳，片刻停頓之後，他對邁裏斯說道：“這些並不重要。”
　　邁裏斯大怒：“那什麽才是重要的！我！妳！還有馬庫斯！我們是這世上僅存的三個死靈，我們已經孤獨了這麽久了，難道妳就不想迎接新成員進入我們這個大家庭嗎？”
　　“是妳自己說過的，死靈沒有活人的那些欲望，我們在乎的是學術！是真理！死靈是壹個完美的種族，壹個可以摒棄所有欲望，壹心向聖的種族！難道妳忘了嗎？！”
　　喉骨看向邁裏斯：“我沒有忘。”
　　邁裏斯：“那麽為什麽妳要這麽做？！妳毀了我們所有的計劃！”
　　喉骨長籲了壹口氣，說道：“邁裏斯，妳還記得我們第壹次見面的時候嗎？”
　　“馬庫斯被天父教會所殺，頭顱被扔進了異端裁判所，我幫妳把那顆頭顱找了出來，又去求助西奧多，復活了他，讓馬庫斯成了這世界上第壹個死靈。”
　　邁裏斯點點頭：“我記得，我永遠感謝妳的義舉。”
　　喉骨：“在那之後，西奧多想要和天父教會分享所有研究成果，所以我殺了他。我和妳帶著馬庫斯，逃到南方帝國尋求庇護。”
　　邁裏斯：“是的，我們在這裏完成了死靈化，也意識到了死靈在種族上的優越性，不老不死將讓我們不再受困於欲望，死靈將是壹個完美的種族。”
　　喉骨：“但妳是否想過，不老不死實際上並不完美，實際上它更像是壹種詛咒，讓我們永遠成為神靈手中的玩偶。”
　　邁裏斯的聲音中充滿了疑惑：“詛咒？妳在說些什麽？”
　　喉骨：“這個世界，不過是神靈手中的棋子罷了。當妳活著，就必須接受神靈的操控，死亡反而是壹種永久的解脫。”
　　邁裏斯根本無法理解喉骨的話：“我們是死靈，我們已經死了！”
　　喉骨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們死亡的是肉體，但靈魂依然活著，這意味著我們仍然無法擺脫神靈的控制。”
　　邁裏斯：“喉骨，妳究竟想幹什麽？”
　　喉骨：“我想知道存在真正的意義。”
　　邁裏斯：“存在的意義？妳在說什麽？”
　　喉骨：“妳不明白？當然了，妳不會明白，我壹點也不會吃驚。”
　　喉骨走到邁裏斯的面前，盯著對方的眼眶：“我將走上壹條未知的道路，妳們無法幫我，也不可能幫我。”
　　邁裏斯高喊道：“喉骨，妳瘋了！聽聽妳自己在說什麽，妳難道想要壹個人孤獨的活下去……”
　　邁裏斯的話戛然而止。
　　喉骨五指成刀，直接刺入了邁裏斯的胸膛。
　　壹陣炫目的淡藍色光芒在邁裏斯的胸口四散開來。
　　很快，邁裏斯眼中的淡藍色火焰慢慢變淡，最終徹底消失。
　　喉骨收回了手掌，看著腳下邁裏斯的殘骸，輕輕說道：“孤獨……或許是吧，地獄之路更適合獨行。”
　　成千上萬的亡靈寄生蟲，沖進了房間，沖向那些絕望的活人們。
　　在血肉啃嚙聲和慟哭慘叫聲中，喉骨轉身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