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派系（上）

　　燭火枯昏，倩影廖寂。
　　手捧著書卷，瑪麗王後坐在教堂後間的桌前，看著蠟燭燃起的壹團團火花，怔怔的發楞。
　　暮西教堂，這座鎮裏最早的建築物，再也沒有了當初信徒雲集的盛況。彌撒之日，這座小教堂再也不是居民們的第壹選擇，人們更多的會前往騎士團本部對外開放的禮拜大廳，為的只是更加靠近聖子壹些。
　　所以，留守在教堂中的人，除了幾個坎伯蘭派來的粗鄙使女，就只剩下瑪麗王後壹人。
　　放下手中早已倒背如流的書籍，瑪麗回身看著墻壁上滿滿的素描和圖畫。它們中有些是憑借『超憶』異能臨摹的名家畫作，有些則是服裝或建築的設計原圖。
　　深秋的寒風順著房間的縫隙，鉆入狹小的空間裏，吹得燭火忽明忽暗，瑪麗打了個寒顫，不得不伸出手護住火光。
　　待得火焰重新筆直向上，她看了壹眼手上紅紅的凍痕，又回頭看了壹眼房中的擺設。破舊不堪的木床、搖搖欲墜的衣櫥、傾斜難支的書架。
　　從銀環城逃出之時，瑪麗隨身攜帶的首飾早已典當，加上騎士團每周支付自己的『薪酬』，按照道理來說，即便算不上大富大貴，這些錢財，也足以衣食無憂。但是，習慣了宮廷生活的她，對用度的要求，已經遠遠超過了壹般人的承受能力，生活對於她來說，更像是壹種劫後余生的磨煉。
　　篤篤的敲門聲，緩緩響起。
　　壹抹喜色在瑪麗的臉上顯現，等待了許久的訪客終於來到。
　　“王後陛下，我回來了！”
　　清脆悅耳的聲音首先傳來，接著灰色披風上的頭罩被掀開，壹張熟練的臉孔出現在了瑪麗的面前。
　　久逢的喜悅讓王後卸下了平日的心防，壹把抱住了面前的女子，小聲哽咽：“凱茜，能夠再見到妳，是天父給予我的最好恩賜！”
　　作為瑪麗王後曾經的貼身侍女，凱茜對這種從未有過的接觸有些手足無措：“王後陛下……”
　　“別再叫我王後陛下了，我和那個王國已經再無瓜葛。”瑪麗拉著凱茜坐到床邊，看著對方希冀地問道：“我在信裏讓妳去做的事情，怎麽樣了？”
　　凱茜脫下了披風，望著身邊的瑪麗，傾斜著身子稍微坐開了壹些：“正如您所說的，銀環城中有不少人都表達了投靠的意願。”
　　瑪麗微微點頭：“銀環城內的局勢……並不好吧？”
　　凱茜抿緊了嘴唇：“何止是不好，為了表示對盟友的『友好』，議事廳同意將蠻族軍隊接入城中。那些來自北方的野蠻人，他們在城裏想到什麽就做什麽，居民們苦不堪言……對了，您想知道蓋伊陛下的近況嗎……”
　　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瑪麗楞住好壹會兒之後，才反應過來這個男人是自己的丈夫：“不……從我離開銀環城的那壹刻起，那個男人已經走出了我的世界。這麽多年來，我將全部感情寄托在他的身上，用奢華和財富來獲取可笑的安全感。到了最後，當我壹只腳踏上斷頭臺的時候，才發現了壹個悲哀的事實，原來壹個沒有自我、沒有權勢的女人，不過是可有無可的玩物罷了……”
　　“王後陛下……”瑪麗的眼神中閃爍著壹些凱茜看不懂的東西，後者將身體再次向後縮了縮：“您打算怎麽做？”
　　瑪麗將視線落在了墻壁繪畫上，口中慢慢說道：“凱茜，妳知道嗎？我過去曾經聽人說過，在經歷過壹次臨死的體驗後，人會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已經死過壹次的我，渴望擺脫那渾渾噩噩的生命，為自己今後的存在尋找壹個理由。”
　　瑪麗伸出了右手，輕輕撫摸著墻面上『暮西大教堂』的草圖：“銀環的時代已經落幕，暮西的舞臺正在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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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批閱完政務卷宗，走出王國的議事大廳的托德，在壹陣刺骨的寒風中打了個哆嗦，擡頭看向天空時，壹片飛舞的雪花落在了他的鼻尖。
　　將手摸向鼻子，托德只觸碰到了壹些水漬。
　　今天是教歷1171年12月3日，冬日的來臨預示著壹年即將過去。
　　托德看向空中那些細小的雪粒，思緒飛回了剛來異世界的那壹天。
　　兩年前，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壹間陰冷的小屋，壹具少年的屍體，再加上那個存放著銅管的地窖，他連殘余的生命都是按照小時來計算。
　　壹年前，在雪夜中的教堂，騎士團面臨著生死存亡的關頭，是選擇像壹個英雄般死去，還是像壹個懦夫般的喘息，他最終做出了壹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定。
　　而現在，托德低下頭，看著身上這件由數十名紡織工徹夜趕制的聖袍，心中有著無盡的感慨。國王，他做夢都沒有想過會這樣成為壹國的君主。
　　“陛下！”
　　哈金斯捧著文書從長廊的另壹頭走來，走到托德面前，行了壹禮。
　　托德看向這個初來異界就跟隨在自己身邊的騎士，想起了過去的時光，點了點頭。
　　“陛下，鎮中的居民登記和排查已經基本結束，這裏是所有統計之後的結果。”哈金斯將壹張寫滿了字的紙張遞給了托德，接著說道：“最近暮西城有壹件奇怪的事情。”
　　托德看向手中的紙張，低頭問道：“什麽奇怪的事情？”
　　哈金斯撓了撓後腦勺：“暮西城的街道上，近些日子多了不少學者，他們來自各個國家，從事不同行業。我派出了人，跟蹤了他們，這些人聚集到這裏，並沒有什麽過激的舉動，只是四處看看，偶爾舉行壹兩次聚會。”
　　托德將視線從紙張上移開：“學者？”
　　“我對比了這些人的身份，發現了壹個共同點，這些人都曾經是泰羅皇家學院的學生。”
　　聽了哈金斯的話，托德想起特裏斯坦數月前送來的那位『特殊客人』：“妳是不是懷疑，這些人與泰倫斯有關？”
　　“沒有證據。”哈金斯攤開了手：“而且這些人也沒有什麽異常的行為，陛下，需要我派人對他們進行警告嗎？”
　　托德想了想，搖頭說道：“別去驚動他們，盯緊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