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黑暗中的舞臺

　　馬車的軲轆壓過濕潤的泥土，金雲雀劇團的車隊終於來到孤巖城的大門。
　　看著來往於城門中、那些行人不安和驚恐的眼神，芭芭拉皺著眉頭對蘭德爾說道：“我原本以為，我們會受到盛大的歡迎，看起來，這裏對藝術並不歡迎。”
　　“這與藝術無關。”蘭德爾看向城門守兵打磨過的槍尖，撫著下巴說道：“哪裏有些不對。”
　　帶著疑問，劇團的車隊緩緩駛入這座建造在山巖上的城市。
　　孤巖城，在千年前的泰羅時期，又被稱之為望峽城。它是壹座修建在高山上的城市，也是隔絕北方與南方世界的天然屏障，城中沒有壹條平整的道路，盡都是些崎嶇的斜坡和蜿蜒的小道。即便如此，城中居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裏，早已習慣了山脊上的日子，很少有人打算離開這座城市。
　　將金雲雀劇團送到孤巖城的上層廣場，騎士長霍恩騎著馬找到劇團的團長，對他說道：“騎士團交給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壹半，我已經將妳們安全的送到了這裏。但由於這裏是他國的領土，我沒有辦法率領部隊護衛妳們，所以，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大部分的軍隊將停留在山腳下的軍營，壹小部分精銳將留下來保護妳們。等妳們何時要啟程返回，派人告訴我壹聲即可。”
　　又與劇團團長交談了幾句，霍恩來到蘭德爾的面前，先是從懷中拿出壹個錢幣大小、保護傘形狀的銀質徽章，接著將其放入後者的手中，小聲說道：“臨行之前，坎伯蘭大人特意交待我，要全力配合妳完成任務，如果出現任何狀況，帶上這個徽章，妳知道去哪找我。”
　　蘭德爾點點頭，將徽章收入懷中，剛想開口，壹陣急促的馬蹄聲吸引了他和霍森的註意。
　　十來位騎兵騎著孤巖城特有的山地矮馬，胸前掛著漆筒，腰間別著號角，從內城的大門中呼嘯而出，奔向外城的城門。
　　蘭德爾和霍恩交換了壹個眼色，前者低語道：“哪裏真的有些不對……”
　　與騎士長霍恩告別之後，金雲雀劇團的成員在孤巖城中找到壹家旅館，休整了壹晚。第二天上午，每個人就像往常壹般，開始在城中的廣場上搭建舞臺，架起布景，各自為今晚的表演做著準備。
　　至於蘭德爾，則帶上幾個夥伴，喬裝成劇團的人員，穿行於街道之間，壹邊派發劇團表演的傳單，壹邊了解孤巖城內部的宗教局勢。
　　讓他意外的是，城中的居民談論更多的事情，居然是戰爭。
　　“我聽別人說，南方帝國的軍隊就要來了。”
　　壹名樣貌老實的補鞋匠，拿過蘭德爾遞來的傳單，小心翼翼的對他說道：“聽說，入侵者有上千人。”
　　補鞋匠的妻子，壹位小嘴小眼的胖婦人，用手中的大木杓，壹邊敲著丈夫的頭，壹邊沒好氣地說道：“每年都說南方人要來！可結果呢！每壹年都是謊言！”
　　補鞋匠摸了摸頭頂，咽下反駁的言語，悻悻的縮縮腦袋。
　　胖婦人拿起傳單，眼前壹亮，指著紙上的美麗女子說道：“這就是暮西城中那位傳說中的演員——芭芭拉小姐？！”
　　蘭德爾點點頭：“今天是金雲雀劇團在孤巖城的第壹場表演，只要您去的夠早，我們還給前壹百位觀眾，安排了上好的位置，並免去壹半的門票……”
　　胖婦人拿著傳單翻來覆去的看去，喜不自禁地說道：“我的姐姐去過暮西城，回來就不止壹次的向我顯擺過那裏的壹切，其中有壹樣，就是金雲雀劇團……這下好了……”
　　蘭德爾看了眼面前的胖婦人，又看了看她身邊的補鞋匠，擡擡帽檐，行了壹禮，開始朝著下壹家走去。
　　晚上七點，孤巖城的小廣場上，點亮了火堆和油燈，數百名市民早早的趕到會場，在工作人員的安排下，坐進木階搭成的觀眾席。
　　對著壹面巴掌大小的鏡子，正忙著調整妝容的芭芭拉，瞥了壹眼門口的蘭德爾，裝作不經意地說道：“妳真的應該照照鏡子，妳現在的表情，不像是個保鏢，倒像是個要債的。”
　　蘭德爾側頭看著化妝間內的芭芭拉，低聲說道：“我今天下午去城裏轉了壹圈，得到的盡是些壞消息。”
　　“南方人入侵？”芭芭拉拿著山樺木做成小木條，輕輕蘸了少許亮粉塗在眉腳：“我早就聽說那些事了，孤巖城每年都會謠傳南方入侵的傳聞，但事實上，每壹次到了最後都被證明是謠言。”
　　蘭德爾嘆口氣：“希望這壹次是我多心。”
　　壹身盛裝的芭芭拉，側耳聽了會臺上的人聲，將手中的鏡子小心放入箱中，鎖好之後笑著走到蘭德爾的面前：“我看到今晚的賓客中，出現了不少城中的貴族。或許妳還不知道，就連王宮中那位喜愛熱鬧的年幼女王，都喬裝來到了這裏。通過今晚的表演，只要能順利打入上層的社交圈，我們的任務就能很快完成……”
　　蘭德爾擁住芭芭拉，輕輕吻了吻後者的額頭：“希望如此。”
　　芭芭拉笑著推開蘭德爾：“別弄花了我的妝。”
　　廣場上的表演如火如荼，觀眾們的叫好聲和歡笑聲，隨著山風飄向遠方。
　　在孤巖城的山壁上，有兩個身影靜止在那裏，表情各異。
　　躺在山崖壹株搖搖欲墜的老樹上，狼人阿爾德南將兩只爪子墊在後腦勺下，壹邊看著頭頂的星空，壹邊翹著二郎腿說道：“妳看夠了沒有？”
　　樹下傳來壹個沈悶的聲音：“閉嘴。”
　　阿爾德南用著無奈的語氣說道：“我為妳而感到可悲。當然，正因為妳的可悲，讓我也成了悲劇的陪襯。”
　　獸人卡洛爾穿著壹件寬大的麻布披風，躲在山崖的平臺上，靜靜看著下方那處歡樂的海洋，不發壹言。
　　“有人說，愛壹個人，就是要成全她的壹切。”阿爾德南齜著牙笑道：“要我說，這種言論完全就是輸家的自我安慰。如果妳喜歡什麽，不去擁有過又怎麽會知道對方的感受呢？”
　　卡洛爾依然面無表情，嘴中再壹次說道：“閉嘴。”
　　從樹枝上爬起來，狼人輕盈的身體壹個翻身，悄無聲息的落到了地上。
　　他先是走到卡洛爾的身邊，接著看向山腳下的劇團表演，最後說道：“本來，我們在邊境的時候，隨便抓兩個人就能回去交差。可是，自從妳看到這支車隊，我們就跟著他們足足走了大半個月！”
　　阿爾德南湊近卡洛爾，輕聲說道：“做決斷的時候到了，要麽妳把她帶走！要麽我們離開！”
　　卡洛爾推開身邊的狼人，低聲吼道：“我說過了！閉嘴！”
　　“懦夫！”
　　阿爾德南重新跳上樹梢，用著不屑的語氣說道：“縱然有了力量，妳的思維還停留在弱者的環境中，就像……”
　　狼人突然中斷了發言，在樹梢上猛地站了起來，壹邊看向城外的遠方，壹邊小聲說道：“餵，餵！卡洛爾！”
　　卡洛爾煩躁的搖晃著身軀，對著頭頂說道：“讓我壹個人靜靜！”
　　阿爾德南翻身跳下樹枝，壹個跳步來到獸人的面前，壹把抓住對方的下巴，強迫他擡頭看向城外的黑暗。
　　“睜開妳的眼睛看看！那是什麽？！”
　　聽著阿爾德南的大吼聲，原本惱怒的卡洛爾，看著視線中的景象，不禁驚愕的睜大了眼睛。
　　孤巖城南方的山巒中，壹只由火把組成的『火蛇』，正在快速的向著山腳下的城門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