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3章 虞小琴（二）

　　虞小琴旁若無人地看著手中的東西。她眼睛都不眨壹下，非常瘆人。
　　我們走進房間，喊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看我們壹眼。
　　瘦子將房門關上。
　　房間內只有壹扇小窗，還關著，空氣黏在身上，聽不到半點兒聲音。
　　“虞小琴，妳知道青葉靈異事務所嗎？”我開口問道。
　　房間內沒有椅子，我們三個站在床邊，幾乎將虞小琴圍起來。
　　被三個陌生的成年男子這樣圍著，她沒有感到害怕、不安。在聽到我的問題後，她身體震了震，慢慢擡起了頭。
　　虞小琴之前並未正視過我。現在被她那雙眼睛看著，我感到後背發麻。
　　那雙眼睛裏面什麽都沒有，空洞無神，好像失明的人。眼睛的顏色好像也有些不正常。
　　虞小琴的頭擡了起來。
　　沒有了遮擋，我看到了她手中的東西。
　　那是壹張合照，老式的照片，不論從照片質地還是照片上兩人的婚紗造型，都給人壹種時光流逝的感覺。
　　這應該是虞小琴和自己丈夫的婚紗照了。
　　我那種驚訝感平復下來，“我認識青葉的人，知道電話亭的事情。”
　　虞小琴還註視著我。
　　“妳接到了妳丈夫的電話嗎？”
　　虞小琴的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容，好像普通的幸福的女人。
　　我感到難過，但我還是問道：“妳確定，那是妳的丈夫嗎？”
　　那輕淺的笑容馬上消失了。
　　虞小琴面無表情地註視著我。
　　“妳只聽到了聲音吧？能告訴我妳在妳丈夫死後，經歷了什麽嗎？”我耐心問道。
　　虞小琴依舊盯著我看。
　　“妳也不希望，妳被欺騙吧？妳丈夫肯定也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而且，如果妳真的別欺騙了，那個鬼為什麽要騙妳？妳丈夫現在又是什麽處境？”
　　虞小琴的身體顫抖了幾下，眼睛緩緩睜大。
　　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慌亂。
　　這個女人從年紀來說應該不年輕了，但她看起來並不蒼老。那種異常的精神狀態讓她看起來很怪異。給人的第壹印象是怪異，和周圍格格不入。
　　此刻，虞小琴才好像有了幾分活人的氣息。
　　“能告訴我，妳在那之後經歷了什麽嗎？”我盡量用舒緩輕柔的語調來講話，怕刺激到虞小琴。
　　虞小琴輕輕顫抖著，捧著手中的婚紗照，眼珠子在眼眶內不斷轉動，找不到壹個焦點。
　　“虞小琴，我們想要幫助妳。”我堅定地說道。
　　虞小琴的視線落在了我身上。
　　“我也有重要的家人。我現在也碰到了麻煩。並不是我多麽高尚，多麽同情妳。只是妳遇到的事情，我的家人也可能遇到。如果那個鬼是惡，我會提前消滅他。”我說道。
　　我的這個說法好像讓虞小琴接受了。
　　她慢慢平靜下來。
　　“我……”剛開口，虞小琴的聲音嘶啞又輕微，“我壹直，壹直在找它……”
　　“找妳的丈夫？”我問道。
　　虞小琴點頭，又搖頭，“他死了，但是，電話，只要電話亭……”
　　胖子驚訝道：“妳想要通過那個電話亭聯系妳丈夫？”
　　虞小琴的眉眼柔和下來，手指撫摸照片，“我想要聽聽他的聲音，想要聽聽他的聲音……”
　　她重復了壹遍，手指仍然在摩挲相片上的新郎。
　　胖子呼了口氣。
　　瘦子張口，欲言又止。
　　我還算平靜，“妳壹直在找電話亭。有什麽線索嗎？”
　　虞小琴搖頭，“只是找。路上的電話亭，壹個……兩個……拆掉了……壹直找……”
　　“然後就找到了這裏？”
　　“市區，沒有了。”
　　市區裏的市容建設壹定是最先開始，也是執行最嚴格的。郊區的情況就未必了。
　　有些市區內拆掉的設施，在郊區還能看到身影。可能荒廢了，沒人管理，也沒人來拆，也可能因為周邊環境，還在使用。同樣的公共設施，在市區和郊區往往有兩種運營方案。就拿公交來說，郊區會有專門的短途公交，帶有特殊的塗裝和牌照，線路名稱也區別於市區的那些公交線路。這意味著它們不能進入市區，收費也有所不同。
　　虞小琴沒有掌握多少線索，但這個尋找的過程，還是有壹定理性和邏輯的。她沒有徹底瘋掉。
　　“妳什麽時候找到這個電話亭的？”我問道。
　　“18年。”虞小琴的記憶力也沒什麽問題。
　　“怎麽找到的？”我又問道。
　　虞小琴臉上好像煥發了光彩，“住在這，每天，到街上。聽到了，電話……電話鈴聲。就是那個……突然響起來。我回過頭……啊……”
　　她好似陷入了甜蜜幸福的回憶中，眼睛都像小孩子的雙眼，閃閃發亮。
　　我大概能想象到那樣的情景。
　　她日復壹日、年復壹日地尋找，如無頭蒼蠅，走在大街小巷。
　　市區裏的電話亭拆掉了，她肯定有過恐慌。她開始往郊區搬遷，住在壹些城鄉結合部。那種地方，壹般都是群租，環境臟亂差，無人管理，也沒人能管理好。但只有那種地方，才會保留壹些電話亭。
　　大多數電話亭應該變成垃圾箱了。
　　我不知道虞小琴有沒有失望、放棄的時候，但她最終還是等到了那個電話鈴聲。
　　可能聽到鈴聲的時候，她還在壹種頹喪的情緒中，但那個鈴聲壹定讓她重新活了過來。
　　然後，她便看到了那個舊電話亭。
　　“妳接到電話了？”我問道。
　　虞小琴搖搖頭，失神道：“摔跤，錯過……了……”
　　她當時恐怕是過於激動了。沖過的時候，摔了壹跤，再爬起來的時候，電話鈴聲已經停止。
　　“我拿起來，沒聲音。打不出去。我在裏面等。不見了……警察……”虞小琴吃力地說道，有些語無倫次。
　　“妳是在裏面睡著了嗎？”胖子問道。
　　虞小琴點頭。
　　“然後電話亭消失了，妳被警察發現了？”胖子追問。
　　虞小琴再次點頭，“第二天，再去……”她的臉上又有了光彩。
　　“妳接到了電話？”我已經有了答案。
　　虞小琴臉上是幸福的微笑，眼眶中有晶瑩的淚水，“啊……接到了……”
　　“妳老公和妳說了什麽？”我問道。
　　虞小琴垂下眼，“沒有……我聽到他的聲音，他喊了我。我壹直哭。沒聽到……後來，又睡著了……”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兩次都睡著，妳是身體不舒服嗎？”
　　虞小琴楞住了。
　　她顯然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