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壹十五章 北鬥星光，道人斬龍！

　　嗚～
　　天地，似在此刻停滯了壹剎。
　　慳山城各處，無數被這壹戰驚醒的神通主乃至於尋常百姓，紛紛透過窗戶、屋檐望向高處。
　　只見得鋪天蓋地的箭光如雨般揮灑城池各處，濺起大片的血火之光。
　　烏雲翻卷的天穹之上，破開了壹方大洞，燦燦然星光透過墨海縫隙，揮灑在長空之中，那彎弓拉箭的赤袍道人身上。
　　而在那比烏雲更高的星夜之中，星鬥熠熠生輝，其色之亮，大月似都成為陪襯。
　　此星辰之光，閃耀只是剎那，但所有人的目光，已盡被其所吸引。
　　“那是……”
　　剎那的恍惚之間，窺見那耀眼的星光，饒是吳濤，也不禁楞住了壹瞬。
　　“北鬥！”
　　剎那的沈寂之後，雲海之畔，艦船飛舟之上，城中各處，乃至於已被箭光淹沒的龍饕閣內，皆有人神情駭然。
　　甚至於，楊獄心頭都是壹個恍惚，這突兀的變故，他也沒有想到……
　　北鬥道果的接引，遠比他想象的更為復雜，壹十三天的靜坐，他也不過堪堪為其指引出方向而已，想要降臨，依著他的估算，至少還有七八年以上。
　　他壹箭分化，射殺全城高門大閥，或有接引之心，可究其根本，是要破除這條孽龍的儀式。
　　這……
　　“是殺戮？不，不止，縱然這些人皆是神通主，乃至於十都主，也絕抵不住百萬殺戮……”
　　感應著心海之中，大放光芒的星鬥，楊獄神情壹個恍惚，已經鎖定了城池之中劇烈燃燒的香火
　　是這些香火？
　　“他，竟然引動了北鬥！”
　　箭光縱橫之間，龍饕閣死傷狼藉，魏長壽催發飛劍護體，淡漠的臉上也不由得浮現出震驚與猙獰。
　　“九耀第壹尊！”
　　輪椅幾乎被他壹下捏碎，魏長壽勃然色變，竟是站了起來。
　　“北鬥道果！”
　　飛舟之上，方擎神情震怖中閃過壹絲恍然。
　　聚運金榜，乃是由萬千錄名於萬仙圖錄之中的十都主組成，名列前十者，無不是極道位階，上上等，乃至於極等跟腳之輩。
　　任何壹尊，都是足可橫行於數百年間所有十都主中的蓋世強人民。
　　之前壹戰，那赤袍南嶺，固然展現出了超乎尋常的神通，卻似比他預想之中要稍遜。
　　但此刻，他心中終於恍然。
　　“他原來是要接著那龍子晉升九耀的契機，燃點香火願力之剎那，以極盡殺伐之力，接引北鬥降臨！”
　　方擎悟了！
　　北鬥之重，無可估量！
　　傳說之中，這是最初最古最強的極道九耀位階主之壹，九耀之名，就是這九尊極道之主所締造！
　　而北鬥，更隱有九耀第壹尊之稱！
　　百萬年以降，天變十萬年之久，北鬥大星君的位階，也只出現過四次而已！
　　而真正令龍泉轟動，萬眾皆知的，是七萬年前，曾有壹尊北鬥大星君，橫壓了同時代的‘東天大帝’長達百年之久！
　　這，也是有史記載，成道之前，唯壹被同代橫壓過的大帝！
　　也因此，徹底奠定了北鬥星君，九耀第壹尊的地位。
　　其後七萬余年，不計其數的十都主都在追尋北鬥之位，然而，迄今為止，北鬥仍只存於傳說之中。
　　魔道天理教，曾有壹尊驚才絕艷之弟子，依著萬仙圖錄之指引，悍然屠戮七千萬人，卻仍是沒有引得北鬥降臨。
　　“如此可怖……”
　　疑惑化作震怖與驚懼，最後，方擎的心中竟不由得升起壹抹深深的敬畏來。
　　這南嶺此時殺出，絕非偶然，或許，他已經盯上那五公子許久許久，只等他點燃香火，晉升的這壹刻。
　　再橫空殺出，掠奪果實……
　　“極道位階、極等跟腳，竟還有如此心機……”
　　“此人……”
　　“危險！”
　　壹念至此，方擎心中再無任何停留之念，猛然壹拍船舵，法力狂催動，已是絕塵而去。
　　“昂！”
　　淒厲的龍吟，被遠遠的拋飛在艦船之後。
　　夜幕雷雨之中，吳濤縱聲長嘯，百丈龍軀之上，水光如火般劇烈燃燒、沸騰、炸裂！
　　“妳竟敢，毀吾成道之機？！”
　　怒！
　　極盡的怒火，幾乎將所有的神智都燒沒，無可形容的殺意沖破了胸膛。
　　殺！
　　殺！
　　龍威肆虐著橫掃八方，暴怒到極點的吳濤，悍然引爆了自身千年修持之法力。
　　轟隆！
　　剎那之間，偌大的慳山府城都為之壹震，澎湃若汪洋般的法力，引動了天地之間駭人級數的恐怖靈炁。
　　在無數人駭然的目光之中，百丈真龍之軀，猶如被摔碎的陶瓷壹般裂開。
　　壹頭體型小了數十倍，兇戾卻更勝百倍的龍妖，帶著腥臭無比的龍血，生生鉆了出來！
　　“吞天！”
　　吳濤高亢到破音的嘶吼，響徹雷海雲霄，全城內外，無數個目視此處之人，皆不由得心頭發寒，心神搖晃，似要被壹方無底黑洞吞噬血肉與魂魄！
　　不是好似！
　　壹方黑暗到了極點的深淵巨口，陡現於天穹之上，瞬息之間，天地皆黯。
　　狂風、氣流、靈炁、勁力、聲音……乃至於最為微不足道的灰塵，與星光。
　　都在以壹個常人無法想象的速度，劇烈流逝，向著那無底壹般的深淵巨口而去！
　　神通，吞天！
　　“饕鬄！”
　　明暗壹線之間，恍惚間不知自身死活的蔣神通也在此刻，被那龍吟怒吼喚醒。
　　他艱難的轉過視角，只見那壹方無底的黑洞，在鯨吞八方之氣，似要將整座慳山府城都吞入腹中！
　　“吞天？”
　　壹箭射出，楊獄也不在意到底射殺了多少人，已是收功握劍，穩定身形。
　　他未曾修持騰雲、架空之道術、神通，能夠飛騰雷雲之下，靠的是元磁震蕩。
　　因而，此刻狂風大作，他的身形仍是穩固如初，因為他憑借的不是虛空靈炁、狂風氣流。
　　而是天地之間，無所不在的元磁。
　　這壹式神通固然強橫，卻還不足以撼動天地元磁。
　　吞天，不是真能吞天。
　　然而，如此狀態之下的饕鬄，近似無解，因為吞天之下，任何法力、神通、道術都無法對其發揮作用。
　　此刻，他的氣血、法力，乃至於穴竅之中的靈炁，都在以壹個極為恐怖的速度流逝。
　　他固然不被吞吸入內，可這狀態之下，只要片刻，他周身血肉、法力就會盡數被吞入腹中！
　　“爬蟲，我要妳死！”
　　巨口大張，血流如柱，吳濤龍眸赤紅，已根本不顧自身是否能夠承載。
　　任由自身氣息不斷攀升，不住膨脹，也不管不顧。
　　他只想，將那破壞了自身儀式的卑賤爬蟲，粉身碎骨，抽魂奪魄！
　　“爬蟲？”
　　狂風之中，紅袍獵獵，楊獄深吸壹口氣。
　　繼而，壹步跨出：
　　“我倒要看看妳，是不是真個無物不吞！”
　　“不好！”
　　蔣神通目眥欲裂，卻偏生動彈不得，壹股冥冥之中的巨大牽引之力，將他死死的定格在虛空之中。
　　那是……
　　“六丁六甲……”
　　蔣神通心頭壹個恍惚，已在冥冥之中的牽引之力中，選擇了自己的晉升之階！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滔滔水聲再度響起，法則之海，在壹聲長吟之中降臨，蔣神通的孤魂在這洗禮之中，變得無比之凝實。
　　而他卻無暇顧及自身的變化，經由法則之海的洗禮，他催發了自己晉升六甲的本命神通：
　　“甲子護身！”
　　嗡！
　　無形卻真實不虛的波動，瞬間降臨在跨步而出的楊獄身上。
　　哢嚓！
　　千萬分之壹剎那都不到，壹身燦燦金甲，已罩在他的身上，化作壹方醇厚、剛強而深厚的神通屏障！
　　為他抵禦吞天神通的吞噬。
　　“六丁六甲？”
　　楊獄心中轉念的同時，已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之中。
　　那幾欲吞天的巨口之下，連光線都不存在，縱然是目光，都會在觸及的剎那消失。
　　轟隆！
　　似壹剎，又似許久，壹聲悶雷炸響在長空之中，張開到極限的深淵巨口，陡然為之閉合。
　　“道長！”
　　泥濘之中，閻惜怒目而視，卻根本無法援手。
　　“住口！”
　　眼見得此幕，尚未從法則之海洗禮之中緩過神來的蔣神通目眥欲裂。
　　他周身金光迸發，竟是壹下舍棄了那無比難得的法則之海洗禮，悍然絕然的沖殺而出：
　　“孽畜，給我吐出來！”
　　轟！
　　蔣神通的決斷之快，便是全神貫註此間的魏長壽也不由得升起幾分敬佩來。
　　他從未聽說過有人會自願放棄這種壹階只有壹次的造化。
　　但他的反應同樣極快，壹十三口飛劍攢射而出，化作遮天劍網，攔住了晉升九耀功成的蔣神通。
　　位階的高低，並不決定壹切。
　　僅有壹二門神通，且還未完全接受洗禮，將將突破的九耀，他根本不會放在眼中！
　　至少，這壹剎，不成！
　　哢嚓！
　　吳濤壹個踉蹌，自龍體化為人形，跌在了龍饕閣前，若非兩個幸存的道兵攙扶，幾乎要倒栽下去。
　　“孽龍！”
　　如瀑金光橫攔飛劍，蔣神通根本沒有抵擋，任由飛劍縱橫刺殺，只是沖向吳濤。
　　縱然是心神恍惚的那壹剎，他也沒有失去對外界的感知，恰恰相反，晉升前後，他的心意千百倍的放大。
　　前後始末，他盡皆看到。
　　此刻，就越發不能容忍！
　　當當當！
　　魏長壽眼皮狂跳，疾催飛劍刺殺，竟根本無法貫穿那壹道金光罩。
　　“這老東西？！”
　　“龍族神通，真真可怖可畏，金榜第九，竟也無法破開，實是讓龍某大開眼界！”
　　魏長壽神色大變的剎那，從始至終都未出手的龍霄雲突然開口：
　　“……五公子，龍某助妳斬殺此獠，北鬥道果，可否壹觀？”
　　說話之間，他向前壹步，身後諸劍浮空，似如開屏孔雀，如林劍光，直指破碎大半的龍饕閣外的蔣神通。
　　也鎖定了氣息大跌，重傷的吳濤。
　　“妳好大的膽子……”
　　吳濤悶哼壹聲，七竅中湧出汙血，他赤紅的眼珠壹動，竟是答應了下來：
　　“此城之人，七成歸我！”
　　“只留種子，給妳九成！”
　　龍霄雲大喜過望，也不等吳濤回應，已是壹步跨出，漫天劍光如林如潮。
　　已將爆射而來的蔣神通徹底淹沒。
　　“千劍如林，萬劍成峰！”
　　蓄勢多時的龍霄雲，壹出手，就自碎七件法器，出手就是滄江門真傳的殺伐道術！
　　其氣其威之強橫，不下之前楊獄起手壹劍！
　　饒是蔣神通體覆金光，九耀成就，竟也被其壹劍打落高空，跌向泥濘之中。
　　但壹經法則之海洗禮，蔣神通幾如脫胎換骨，身形壹轉，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下壹剎那，黑暗之中就閃過千百光點，蔣神通怒極長嘯，壹化千百，更催道術。
　　迎上了龍霄雲縱橫交織如林的劍網！
　　“噗！”
　　直至此時，吳濤壹口逆血方才吐出，他看著遍地狼藉，賓客死了八九成的龍饕閣，神情猙獰可怖到極點：
　　“賤種，賤種，賤種！百年之功，毀於壹旦，該殺，該死壹萬次！”
　　他氣的渾身哆嗦，連魏長壽走到身前也未發現。
　　“那南嶺，死了？”
　　“還未死……”
　　按著小腹，吳濤悶哼壹聲：
　　“不過，入我腹中，其必有死無生，此刻，他所有法力盡被我所吞噬……
　　不需壹時三刻，他必化作血水，不，糞水！”
　　“那就好……”
　　魏長壽長舒了壹口氣，幹枯如樹皮般的手掌陡然按下，扣住了吳濤後頸，逆鱗之所在：
　　“金榜第九啊，老夫差壹些，就要逃之夭夭了，還好，妳到底沒有將瀚海龍王的臉皮丟盡……”
　　“妳？！”
　　吳濤錯愕擡頭，神情陡變得猙獰：
　　“老狗，妳敢背叛我？！”
　　“魏長壽，妳想做什麽？！”
　　魏長壽的突兀出手，驚呆了龍饕閣內僥幸從箭光之中存活下來的壹眾人。
　　任誰都沒想到，與吳濤關系最近的魏長壽，會在此刻突然暴起。
　　“背叛？談何背叛？”
　　蒼老的臉上閃過壹絲憎惡，魏長壽神情冷漠：
　　“若非有所求，老夫怎麽會養妳這麽個食人而樂的畜生？真以為，是因為妳的手藝？”
　　“老狗！”
　　吳濤驚怒已極，他想要張口，卻被死死扣住了命門，連化作龍形也辦不到：
　　“吾父瀚海龍君，吾族兄……”
　　“瀚海龍君，子八千，女三百，死妳壹個，莫非就敢殺出無盡海域？”
　　魏長壽哂笑壹聲：
　　“妳可不要忘了，魏某如今，尚是仙道三門，煉法門的弟子！”
　　“妳敢！”
　　方獅虎等人，已察覺不妙，紛紛後退，而壹眾水族道兵，已是咆哮著沖殺而上。
　　奈何他們大半死於箭光之下，此刻僅有大貓小貓三兩只，未等近身，已被縱橫交織的劍光壹壹斬首。
　　“這老天爺，實是不公之極，如妳這般沈迷於口舌之樂，九耀在即，都要舉辦盛宴的蠢材，居然是上等跟腳……
　　那南嶺更是蠢笨如豬狗，極等跟腳，極道位階，居然還栽在妳這泥鰍身上……”
　　魏長壽環顧四周，褪去渾濁的老眼之中，盡是鄙夷與厭憎。
　　他沒有急著下手，因為他忌憚那已被吳濤吞入腹中的南嶺劍客，他緩步調和氣息，平復動蕩的心神，喚醒自己沈寂多年的道術、神通：
　　“壹條食人孽龍，半城豬狗不如的邪道，想來，足夠老夫完成儀式，進階‘降魔仙人’……”
　　“噗嗤！”
　　突然，壹聲似如水袋被刺穿，又好似裂帛般的聲響傳來，打斷了魏長壽的聲音。
　　他神情難看的轉頭。
　　卻見得龍血‘滴答’落地，熟悉的大紅衣袍被勁風吹動。
　　抖落衣袍上的鮮血，楊獄掃過呆若木雞的眾人，咳血駭然的吳濤，
　　視線最後定格在魏長壽的身上，冷冷壹哂：
　　“豬狗樣的畜生，也配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