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十象十龍，無敵之始！

　　殘陽關於山巔，殘屍鋪滿大地。
　　炙烈粘稠的血液染紅了土壤，天地之間，似盡是濃烈到風吹不散的血腥味道。
　　無可計數的武者死戰，散發出的血氣旺盛到了極點，壹時間，流積山下猶如蒸籠，比起盛夏正午還要燥熱。
　　硝煙、血腥、腐臭、燃燒……種種味道混雜在壹起，足以讓任何沒有親歷戰場的人將腸胃都吐出來。
　　“呼！”
　　“呼！”
　　殘破的黃底烈日旗下，楊獄仰面朝天，大口的喘息著，汙血好似水泊壹般浸泡著殘屍與殘骸。
　　更遠處，是數百架被蠻橫擊碎的神臂弩碎片，更多的，則是死相淒慘的殘屍。
　　除卻軍中督戰隊，以及打掃戰場的殘兵，偌大的戰場之上，居然只有那麽三兩個方陣，還勉強完整。
　　近乎壹般的方陣，被徹底打殘、打廢了。
　　但凡敢稱先鋒者，無不是軍中悍勇之輩，大離先鋒軍敢於沖殺玄甲，自然是精銳中的精銳。
　　可壹戰之後，大離先鋒軍，就與名將武之龍壹起成為了那位西府趙王的踏腳石……
　　難！
　　太難了！
　　好似被象群蠻橫踐踏到全身上下沒有壹塊好皮肉的楊獄大口喘氣，大腦壹片空白。
　　恍惚之間，腦海中又浮現出之前的慘烈死戰。
　　前後十次，他耗費了超過三百件食材，做了十次大離先鋒主帥，在有著現世名將對於此戰的剖析、復盤的情況之下。
　　還是先後失敗了九次。
　　誠然，避玄霸，退玄甲似是上策，然而，哪怕此時的玄甲精騎還遠非後世那般精銳，與那位西府趙王也還未達到無上的默契。
　　但想要擊潰，也是難到了極點。
　　先後九次，他都被直接斬首在中軍車輦之上，什麽宗師名將，神臂強弓，都無法阻擋。
　　直至最後壹次，他集合全軍高手，配合三百神臂弩，八百神射手，加之他自己攜帶的四象弓，生生堅持了壹炷香。
　　這壹炷香的時間裏，大離先鋒諸將皆被陣斬，神臂弩、神射手盡數被摧枯拉朽般碾碎。
　　可到底撐了下來。
　　撐到了無法速勝的張玄霸，被迫撤軍。
　　八千未成的玄甲，終歸無法抵禦超過二十萬的大離先鋒軍的瘋狂絞殺。
　　最終，不得不退。
　　“終於……”
　　劇烈的痛楚也壓不住楊獄心中的暢快。
　　自得九牛二虎食譜，時至如今，足有五六年的時間，他不知多少次死在此間。
　　“好在，終於成功了。”
　　楊獄心頭大石落地。
　　頭壹次，在他沒有死出去的情況下，眼前的流積山幻境開始破滅。
　　殘陽、烈日、大旗、硝煙……
　　點點星光從入目所及的壹切物體上飄散而出，點點匯聚、縷縷飄揚，最後，化作了壹方似真似幻的大幕。
　　大幕之中，光影交織，晴空萬裏之下，是壹座雄偉綿延的山脈，玉帶也似的雲霞繚繞群山。
　　“王爺還有何求？”
　　似有聲音流出大幕，蒼涼而縹緲。
　　“無論是富貴榮華，權勢武功，妳都已然立於世俗的巔峰。
　　憑借這壹身霸絕天下的兵形勢，縱然是黑山老妖、大離國師，永恒寺那位，都無法勝妳！”
　　“妳的威望已是天下絕巔，進取天下，行成祖靖難之舊事，也不在話下。”
　　“若不願，靜待天時，那無數帝王將相求取的仙魔之路，長生之門，都未必不可得之。”
　　蒼涼的聲音落於其中壹座山峰之上。
　　“那是……”
　　薄薄的雲霧，遮擋了楊獄的視線，模糊間，似可見兩道人影於山巔遙遙對望。
　　其中壹人，身形縹緲，風吹雲霧動，整個人就好似要乘風而去，好似謫仙人。
　　另壹人，大馬金刀而坐，不發壹言，卻自有壹股斬破群山的豪邁霸道之情。
　　“帝王非我意，仙佛亦不求。”
　　鐵血之音錚錚而鳴，久久不息。
　　“那又何必？”
　　縹緲之音嘆息：“康莊大路在前，何必走那曲折死路……”
　　“即便武道真是死路，可我畢生心血之匯聚，武道意誌之凝聚在此，那就不會再有改易。”
　　鐵血之音再響：
　　“更何況，我已窺見了曙光，武聖非盡頭，前路還可行！”
　　沈默！
　　短暫的沈默之後，楊獄聽到了壹聲壓抑不住的驚詫：
　　“不在此間、不在彼間，妳這是……？！不對，妳這，不是神通？！”
　　“是什麽，還要我再進壹步徹底打開‘神藏’才知，今日之後，我將會閉死關。
　　今日前來，要請道長為我折戟！”
　　鐵血之音回蕩。
　　“妳……”
　　那聲音沈默了，許久才道：
　　“亙古未有。發人之未想，了不起，了不起……”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若神通真是天地凝結，法則交織、道理匯聚。
　　那麽，求取神通之途，絕不只有道果壹條路！”
　　雲霧之中，似有赤眸如日燃起：
　　“張玄霸不才，願為天下武人，再開壹步！”
　　沈默！
　　又是沈默。
　　良久之後，才有聲音響起：“妳要貧道如何助妳？”
　　“妳當年贈予我的道果，我已盡數消化，並化作兩枚神種。我要妳助我將‘擎天’‘撼地’這兩枚神種，
　　從我的體內打出來！”
　　轟隆！
　　話音飄蕩之間，整個幻境徹底坍塌、破滅。
　　楊獄極盡精神望去，在這幻境破滅的最後壹剎那，窺見了雲霧之後。
　　此時正是烈日當空，大日普照。
　　壹熟悉又陌生的霸道身影立足山巔，他的氣勢是如此的強絕蠻橫，好似烈日都不敢觸及其身。
　　以至於，他立身之地，四下無影。
　　不在此間、不在彼間……
　　呼！
　　剎那之間，光影盡散，眼前仍是正在褪色的暴食之鼎。
　　“什麽是神藏……”
　　壹個念頭在楊獄的心中閃過，旋即，萬念皆滅！
　　轟隆隆！
　　好似壹整片雷海都被蠻橫的塞進了大腦中。
　　驚天轟鳴響徹的剎那，楊獄只覺諸念皆滅。
　　五感，乃至於眉心心眼，全然失去了對於外界的捕捉，可怖的光占據了壹切，成為了唯壹。
　　壹霎之間，楊獄甚至連自身都感知不到，陷入了絕對的寂滅與空明之中。
　　痛！
　　也不知過了多久，壹股前所未有的劇痛降臨，楊獄方才恢復了對於外界的感知。
　　旋即，就陷入了痛苦的海洋。
　　身經百戰，幻境中無數次的死戰經歷，讓楊獄以為自己早已有了超乎常人的耐受力。
　　但這壹刻席卷而來的劇痛，真真切切的告訴他。
　　痛，就是痛！
　　好似被丟入丹爐，經受高溫炙烤，被提煉出了全身的油脂，然後遭受重錘捶打，全身筋骨變形。
　　伐毛洗髓？
　　脫胎換骨？！
　　強忍著劇烈的極點的痛楚，楊獄內觀己身，這才看到自己體內發生的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神通根植於魂靈之中，卻可顯露於外。
　　此刻，壹股澎湃到了極點的力量，就好似開閘的洪水般在他體內肆虐著。
　　皮膜、筋骨、內臟、血液、骨髓……乃至於他此刻感知都感知不到的細微之處，都在發生著驚人的變化。
　　楊獄稍稍感應，只覺精神似被龍象踐踏，烈火焚燒，痛楚飆升。
　　“通幽！”
　　他心下咬牙，念動間，以心眼為媒介，催發了通幽，用以內觀己身。
　　嗡！
　　通幽催發，迷霧皆散。
　　楊獄的精神，在這壹刻催發到了頂點，沿著那無比劇烈的變化，看到了尋常之時絕無可能看到的細微之處。
　　“這是……”
　　這是體內的哪壹處，楊獄都說不出來，可這定然是比骨髓還要深入的地方。
　　在此間，他好似看到了壹頭赤金色交雜，鱗角齊全的真龍之影。
　　‘它’無比蠻橫霸道的沖撞在這處不可知之地，血盆大口張開，吞下了九牛二虎。
　　然後，狂舞之後垂下，猶如蟒蛇壹般，纏繞在了壹頭純白如玉，獠牙似槍的巨大白象身上。
　　龍象合流，巨力勃發！
　　轟！
　　馬巷鎮中壹片嘩然，大老板、謝七身法運轉到極限，搶在所有人之前，來到了那雲霧遮掩的小院。
　　未及靠近，就聽得壹聲巨響。
　　房屋、街面都發出了巨大的呻吟，好似被人壹腳踩翻，整個翻轉了過來。
　　大量的泥沙與灰塵揚起多高。
　　兩人猝不及防之下，都是壹陣灰頭土臉，狼狽後退數步，就聽得聲聲龍吟響徹，大片煙塵排空。
　　炙熱難當的氣浪撲面而來。
　　“他，他這是？！”
　　莫說是謝七，大老板都嚇了壹大跳，長街內外的壹眾旁觀者，更是壹下立足不穩，紛紛跌了個人仰馬翻。
　　驚呼聲聲。
　　以絕妙輕功趕至城門口的清秀女尼感覺到腳下的震動，神情也不由的動容。
　　“不像是龍氣，反倒像是……力氣？！”
　　清秀女尼有些發懵。
　　她沒有再度靠近，因為隨著煙塵擴散，那處小院已被整個推翻，駭人級數的血氣吹散了凝聚的雲霞。
　　赤金色流光之中，她看到了壹個昂藏七尺多，體魄精悍且勻稱，不著寸縷，無有壹根毛發的身影在廢墟中緩緩起身。
　　“啐！”
　　女尼面頰飄紅。
　　卻又瞧見了不可思議的壹幕，那血氣繚繞之中的人影，不知從何處取來壹件衣服披上。
　　再然後，他的滿頭黑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了出來！
　　煙塵盡散，滿城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