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哪有讓王沖鋒陷陣的道理~”劍拔弩張的氣氛被壹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打斷, 草雉出雲輕佻的聲音緊隨其後，“八田，這算不算我們做盟臣的失職？”
　　滑板“啪”地壹下停住, 八田美??桀驁不馴地“啊”了壹聲表示應答，快速掃了壹眼霧仁後就主動站到了周防尊身後。
　　八田美??後面的卻並非HOMRA的其他夥伴，而是壹臉正經的淡島世理, 形容高挑的副長大人側身站在被破壞的大門側方, 鄭重地點頭致意, 她正對的方向上, 壹襲嚴謹制服的宗像禮司正款款步入。
　　“哦呀, 國常路禦前可能從來沒有想過他的禦柱塔會有這麽熱鬧的時候。”
　　周防尊冷哼壹聲, 對這個“熱鬧”的形容不置可否。
　　“毛利夫人，實在麻煩您了。”草雉出雲彬彬有禮地扶起毛利亞子，還貼心地脫下西裝為她披上，“若不是有您的協助, 我們恐怕還在禦柱塔裏面繞圈子呢。”
　　毛利亞子收攏了衣襟, 搖了搖頭，“言重了。”
　　“母親？”霧仁的時間還停留在子彈射出的那刻。剛才毛利亞子身上的異象，應該是周防尊在利用安娜的玻璃珠定位的基礎上, 釋放了壹個防護屏障，確保毛利亞子不受傷害, 同時，玻璃珠還能為HOMRA提供定位，讓他們能直達禦柱塔內的石板之間。
　　他從來不和毛利亞子談論在鎮目町發生的事情, 遇到的困境也好, 面對的危險也罷, 下意識地, 他將壹切與石板相關的東西都排除在每周的例行郵件之外。
　　他費盡心思維持壹個平靜無殊的假象，HOMRA這幫人怎麽可以如此若無其事地把她牽扯進來！
　　霧仁不悅地看向草雉出雲。
　　色氣眼鏡無知地摸著鼻頭，他不過是在和淡島世理閑聊時得知十束的手機上恢復了毛利霧仁和他母親的郵箱地址，又不滿足於霧仁前後態度的巨大翻轉，恰逢毛利集團的利壞消息甚囂塵上，所以沒有忍住以個人名義發了壹封郵件稍作試探罷了。
　　誰知道郵件對面的女人異常精明，草雉出雲自詡談判桌上的好手，還是三言兩語被套出了不少信息。
　　他不自覺再回顧與霧仁的最後壹次見面，突然福至心靈，口是心非的事情，霧仁做得還少嗎，他這種人，有哪壹次明明白白袒露自己的情感了。
　　如此決絕地推卸與HOMRA的關系，如此肯定地否認十束存在的意義，越是恐懼，就越是理直氣壯。
　　於是草雉出雲索性放任HOMRA與Scepter4的沖突愈發激烈，沒想到後者似乎也有這個打算，在壹次又壹次的對峙中，壹個名為JUNGLE的組織逐漸浮出水面。
　　HOMRA、Scepter4、無色之王......都是棋子嗎，綠之王這盤棋，下得可夠大的。
　　那就讓棋盤上的棋子，為他演壹出決裂的好戲吧。
　　他抽身離去，遠赴德國，壹為放松JUNGLE那邊的警惕，壹為獲得有關德勒斯頓石板的資料。
　　葦中學園的對峙戰，他與淡島世理心照不宣，雙方都沒有拿出全力，當然，除了八田美??和伏見猿比古，畢竟就算做戲，也得真假摻半，不過看那二位的樣子，似乎也打得挺開心。
　　周防尊在Scepter4的監獄中，草雉出雲沒有辦法把這番推測與他細細說明雖然按他們的王的性格，也只會讓自己放手去做。
　　而草雉出雲最放心不下的部分，十束的仇，HOMRA必須得報，無論比良阪大廈上的槍擊事件有幾重算計，無色之王都必須得死，但是弒王之後，周防尊該如何全身而退，這個問題，他不知道。
　　哪怕宗像禮司有意無意傳達出來的意思，是將周防尊交給他。
　　真是可笑啊，他的王，安危卻只能交給“宿敵”。
　　其實宗像禮司在向草雉出雲傳達上述意思的時候，並不知道該如何收尾，最壞的辦法，莫過於霧仁在咖啡廳裏提醒他的那樣，在造成不可挽回的巨大災難面前，先壹步殺死周防尊，但除此之外，他隱約覺得霧仁另有辦法，那句對“只有王才能殺死王”的傲慢回答，不像是單純的鄙夷。
　　他從不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但是對毛利霧仁，卻壹再破例。
　　從初見時的熟悉感，到現在無由來的信任，莫名其妙。
　　好在他賭對了。
　　“美妙的聚會。”比水流卻並未對現狀產生任何不安的情緒，“但是很遺憾，妳們的到來並不能阻止這壹偉大計劃。”
　　“或者說這場史無前例的解放註定無法默默無聞，”比水流站起身，純白的衣袍上開始行走綠色的紋路，這是他將力量灌註全身的表現，“讓諸王見證這場盛大的典禮吧，霧仁君。”
　　“哈？妳在說什麽鬼話，毛利那小子很明顯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吧。”八田美??罵罵咧咧地站出來，草雉出雲和Scepter4心照不宣的合作沒有讓他知道，但是眼下的情況就算他再遲鈍，也該察覺壹二了。
　　比水流笑而不語，連周防尊和宗像禮司也沈下臉來。
　　草雉出雲想到他遠赴德國搜集的資料，某種猜測逐漸成型。
　　“霧仁，”率先行動的竟然是毛利亞子，她走到兒子身邊，比霧仁低壹個頭，卻輕柔地拍著他的背，“媽媽不想給妳什麽壓力，如果有壹定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
　　十年前，她不在；雪山上，她不在；作為普通人，她無力插手，但作為母親，她受夠了焦急等待的痛苦，這壹次，她想親眼看到壹切終結。
　　感受到背後傳來的肌膚的溫熱觸感，看著毛利亞子水光盈盈的雙眸，霧仁不知受了什麽蠱惑，“我其實......不是”
　　“我知道，”毛利夫人笑著打斷，“從見妳第壹面的時候，就知道了。”
　　她的孩子，除了在書面上，從來都喊她“媽媽”，霧仁每壹聲疏離的“母親”，都在反復向她確認壹個殘酷的事實。
　　“那妳還......？”她知不知道周圍這壹圈都是什麽暴徒？
　　毛利亞子笑笑，卻不說話了。毛利霧仁去雪山散心前，他們就與非時院的十年之期進行了壹次爭吵，對石板的感情，悲喜摻半。如果沒有石板的偏愛，她的孩子在十年前就喪了命；但又因為石板的緣故，她的孩子不得不經歷作為試驗品的殘酷人生。
　　石板讓她失去了壹個孩子，但又讓她再次獲得了另壹個兒子，她愛他，這點不作假，其他的似乎都不重要了。
　　【宿主，這是完成任務最後的機會，不能放過啊！】
　　【知道了。】霧仁緩緩閉上眼睛。
　　“菊壹，保護好她。”
　　霧仁召喚出式神，推開毛利亞子，將最後貪戀的溫暖拋在身後，想了想又從懷中掏出壹枚花紋奇特的蛋，塞到毛利亞子手中，“母親，這個先由您保管。”
　　“餵！妳要做什麽？現在沒有人可以逼迫妳，不必再做多余的事了吧！”八田美??眼見霧仁走進石板，叫嚷著阻止。
　　宗像禮司與草雉出雲對視壹眼，確認了彼此的認知。
　　“霧仁，不要做傻事。”草雉出雲出言提醒。
　　“傻事？”霧仁背對人群，走向石板，他的手再次觸上古舊冰冷的無機質，“作為石板孕育而生的生靈，幫助自己擺脫黃金之王設下的禁錮，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剛才與比水流的摩擦，不過因為他碰了不該碰的人而已。”
　　周防尊和宗像禮司在同壹刻揮拳拔劍，卻被早就蓄勢的比水流攔下；藍紅綠三種光芒交織，比水流竟然完全不落下風。
　　據說他曾經正面單挑過黃金之王，雖然最後落敗，但是實力可見壹斑。
　　八田美??、草雉出雲和淡島世理也想加入戰場，但是卻被磐舟天雞、禦芍神紫和五條須久那攔下。
　　石板之外戰況膠著復雜，霧仁的心思卻不在上頭。
　　解封石板之後，毛利亞子會怎麽樣呢，滿世界亂竄的權外者，會給她帶來很大的困擾吧。聽說毛利夫婦當時選擇定居鐮倉而非其他中心都市，就是看中那裏安逸平和的環境呢。
　　還有......多多良，打定主意要給他重新選壹具合適的身體，重新復活之後他拿著照相機四處亂逛的性格大概也改不了，石板解封之後，像無色這種神經錯亂的危險分子，只多不少吧。
　　“不患寡而患不均。”
　　與伊佐那社的對話竟然悄然浮現在霧仁心頭。
　　“在社會有足夠完備的上層建築之前，‘毀滅’，何嘗不是壹種‘解放’呢。”
　　再度回望，他的身後是毛利亞子溫和的笑容。
　　霧仁的心在這壹刻變得空??，反正都是從系統那裏偷來的機會，為什麽......不試試呢。
　　搭在德勒斯頓石板上的手有了新的目標，他這種想壹出是壹出的做法竟然沒有受到石板的任何阻力，該說這具身體不愧是被石板挑選中用以盛放它孕育的靈智的嗎。
　　【宿主，有件事需要提前告知，因為強制劇情的失敗，這個世界的任務獎勵不足以兌換壹具符合十束多多良數據的軀體，而且您現在鋌而走險的做法還會讓原本的獎勵變得更少，您確定還要繼續嗎？】
　　當然。
　　霧仁莞爾，他沒有哪壹刻比現在更清楚自己的目標。
　　而且軀體......也不必舍近求遠了，面前不就有壹具現成的嗎？
　　盛大的華光再度籠罩石板之間，比之前強行剝奪無色之王王權位置的壓迫感更強，相比之下其余四王的存在感竟然無限縮小。
　　宗像禮司和淡島世理的耳機中傳來在外統籌的伏見猿比古的聲音，“室長，副長，禦柱塔內無色之王的威斯曼偏差超過上限！”
　　被通知的二位都騰不出手來回應伏見猿比古，三王的混戰壹旦出手就沒有回旋走神的余地。但與之前比水流為了給霧仁爭取時間主動阻攔周防尊和宗像禮司不同，他們不約而同發覺了霧仁所做的事情並非“解封”而是“毀滅”，所以壹時之間情況倒轉，變成了比水流想方設法突破赤青兩王的桎梏阻止霧仁。
　　磐舟天雞顯然比比水流更著急，他已經註意到隨著石板能量的衰弱維持比水流心臟運行的動力也在下降，霧仁做的事無異於殺死比水流。
　　“住手！妳不能這麽做！他是妳父親去世前親手托付給我的人！妳不能就這麽剝奪他活下去的權利！”磐舟天雞從與草雉出雲和淡島世理的混戰中轉身開槍，子彈毫無障礙地射入石板，卻被巨大的能力潮吞噬。
　　“我的父親......”他想起雪山上初見毛利霧仁時年輕人燦爛的笑容，十年前的毛利先生，大概也會像他那樣沒心沒肺地開朗大笑吧。
　　“如果他知道他舍命救下的孩子最後卻做局殺了另壹個他幫助過的孩子，妳說，他會不會後悔？”
　　那個在焦急找尋親子的中途還不忘救助沿途傷者的男人，會對他生前做的最後壹項舉動所釀成的不幸後果，感到真情實意的悲傷吧。
　　磐舟天雞語塞，選擇十束多多良作為挑撥赤青兩族間的關系，是最佳答案，哪怕他也是故人，是那場災難中為數不多的幸存者，但他們別無選擇。
　　“無論如何......無論如何，妳不該，不該如此輕易決定別人的命運！妳忘了嗎，那些被困於實驗室的日子！小流不過是想讓大家為自己的命運做壹回主！他何錯之有！我們何錯之有！”
　　霧仁在磐舟天雞歇斯底裏的咒罵中連接上最後壹個與石板共鳴的位點，感到周身前所未有的清明，這個程度，已經沒有人能中斷他銷毀石板的進程了。
　　他沐浴著石板純潔的光輝，猶如置身於盛大而燦爛的陽光下，但吐露的字眼卻冰冷肅殺。
　　“殺人償命！”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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