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蘇醒

　　片刻之後，宋子寧站在趙君度面前，壹臉疲憊。
　　趙君度目光銳利如刀，直刺宋子寧雙眼，絕對稱不上友善。
　　宋子寧揚了揚手裏的黑色木盒，說：“這東西非常重要，多耽誤壹會說不定就會多出變數。四公子還要和我在這裏幹耗嗎？”
　　趙君度並未讓路，而是道：“難得看到七少如此疲累。妳的三千飄葉訣不是號稱與大衍天機術並稱嗎，怎麽也會出現如此疏漏？”
　　宋子寧面露苦笑，說：“天機難測，豈有人能夠盡數算盡？就是林帥出手，不也偶有失誤？我不過壹介小卒，惟有盡力而為。”
　　趙君度目光落在宋子寧手中木盒上，問道：“這是何物？”
　　宋子寧道：“以四公子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最好不要知道。妳只需要知道，我和千夜兄弟壹場，絕不會對他不利就是了。”
　　趙君度側身讓開了去路，說：“現在雨櫻在裏面。”
　　宋子寧點了點頭，向內進走去。
　　擦身而過時，趙君度忽然說：“我的壹個……朋友，就死在妳的疏漏上。”
　　宋子寧輕嘆壹聲，說：“此事之後，我自然會去徹查疏漏究竟出在何處。”
　　趙君度沒有再說話，亦未回頭，任由宋子寧走進深沈的後殿。
　　在壹間高遠幽深的偏殿內，千夜置身玉臺上，雙手橫置胸前，神態安詳，宛若沈睡。惟有到了宋子寧、趙雨櫻這個層次，才能夠隱約感覺到千夜體內壹點生機流轉。但也是許久才脈動壹下，而且微弱之極。
　　趙雨櫻盤坐在玉臺邊，雙眼深幽，不知在想著什麽。見宋子寧進來，她眼中才算有了些生氣和希望。
　　宋子寧跪坐在玉臺前，拿開千夜雙手，解開衣扣，露出了胸膛。他指尖拂過千夜胸口，輕嘆壹聲，說：“記得當初在黃泉訓練營的時候，千夜這裏還有壹道很可怕的傷疤，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了。唉，已經好幾年了，可是訓練營的日子好像才剛剛過去。轉眼之間，我們都長大了。”
　　趙雨櫻沒有說話，看著宋子寧打開木盒，取出裏面壹塊殷紅如血、拳頭大小的晶體，以原力虛空托住，壹點也不敢讓它沾染到自己肌膚。
　　晶體中央，有壹縷紫黑血氣，宛若活物，正在自如遊動。
　　宋子寧屏息靜氣，將這塊晶體虛放在千夜胸口處，就欲放下。
　　“等壹等！”趙雨櫻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這是什麽？”她問，目光中充滿了凜懼。這塊如有自我意識的血色晶體，給了她極大的壓迫感，讓她連靠近壹些都不願意。而現在宋子寧居然要把這種東西放到千夜身上？
　　“古老血池的核心，上古源血。”宋子寧平靜說出了答案。
　　“上古源血？”趙雨櫻卻無法象宋子寧這般平靜，當場大驚：“上古源血都有自己的意識，可是千夜現在這個樣子，怎麽可能壓制得住上古源血的意誌？妳把這種東西給了他，豈不是……豈不是會把他變成壹個怪物？！”
　　“我相信千夜。”
　　“相信千夜！？千夜現在會不會相信自己都很難說！宋七，妳不是在開玩笑吧？”
　　“只有這個辦法了，不是嗎？”宋子寧輕嘆壹聲，原力壹收，血紅晶體就這樣落在千夜胸口。
　　“可是……”趙雨櫻想要阻止，又猶豫不定。
　　誠如宋子寧如說，千夜此刻狀態接近無解，就連趙玄極看了，也只能是壹聲嘆息。或許天王級別的大人物會有辦法，可是以千夜的特殊情況，哪敢給天王過目？
　　遲疑之際，上古源血已經落在千夜胸口。壹接觸到血肉，它就瞬間軟化，剎那間分出數十道觸須，悉數刺進千夜身體。似是品嘗到了血肉的鮮美，這團上古源血竟發出壹聲遠古兇獸般的咆哮，化為數十道血絲，轉眼間鉆入千夜身體！
　　趙雨櫻大吃壹驚，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可是卻慢了壹步，那團上古源血早已沒入千夜身體，只在肌膚上留下數十個細小紅點。
　　“這……”趙雨櫻不知所措。宋子寧也沒有想到上古源血居然會如此兇厲，臉色鐵青。可是源血已入千夜身體，轉眼之間就會攻入血核，此刻他也束手無策，只能靜待結果。
　　千夜突然全身壹震，臉現痛苦之色，在他體內，數十根血線釘在血核上，正想方設法刺入血核。雖然千夜此刻血核中包含了無數細小晶體，可是仍然被血線壹點壹點地刺入。
　　宋子寧神色越來越緊張，就在這時，殿內突然出現壹道亙古蒼涼的氣息，讓兩人幾乎錯覺正置身數千萬載沒有出現過生靈的荒涼大陸。壹本厚重黑書的虛影出現在千夜上方，隨著這本古老黑書的出現，虛空中隱約響起壹聲古獸瀕死的哀號。
　　哀號過後，古老黑書的虛影漸漸消失，千夜臉上的痛苦之色也轉為平靜。
　　“那是什麽？”趙雨櫻問，鼻尖全是冷汗。這本厚重黑書帶給她的心悸感覺要遠遠甚於上古源血。
　　宋子寧搖頭道：“我怎麽知道？不過看起來不象是壞事，大概是千夜的秘密吧。”
　　千夜神色恢復了寧靜，又過片刻，偏殿內忽然響起壹記沈郁如雷的鼓音，千夜胸膛開始起伏，緩緩睜開雙眼。
　　“妳醒了！”趙雨櫻壹聲歡呼，撲到千夜身上，上下其手，壹邊拼命揉捏，壹邊叫道：“快告訴老娘，還有哪裏不舒服？啊，對了，妳餓不餓？”
　　千夜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臉從趙雨櫻的爪子裏掙脫出來，掙紮著坐起，略顯茫然地看著周圍：“這是哪裏？仗打完了？”
　　“早打完了！妳都昏迷了快壹個月了！”趙雨櫻狠狠瞪了千夜壹眼，怒道：“倒是妳，當時那麽拼命幹什麽？”
　　千夜略定了定神，慢慢回想起當日之戰，見殿中再無其它人，才說：“也不是我有意拼命，只是我和妳們不太壹樣，魔女那壹擊我接了未必會死，可是君度必死無疑。”
　　“這還未必會死……”趙雨櫻想說什麽，最後只化為壹聲嘆息。千夜身具血族體質，身體比普通人族強悍太多，即使趙雨櫻原力等級還要高過千夜，可是在身體強度上卻遠遠不及。趙君度拋開八方封鎮之力，身體也是遠不及千夜。只不過他對八方封鎮運用近乎爐火純青，不打破領域之力，就傷不到他的本體。
　　通的壹聲，殿內又響起壹記沈郁鼓音，似乎整個殿堂都隨之動了壹動。
　　宋子寧向千夜看了壹眼，說：“控制不住上古源血？”
　　千夜搖頭道：“不是，上古源血的意識已經被抹掉了。我現在暫時還需要適應新的力量。等等，妳剛才是說上古源血？哪來的上古源血？”
　　千夜自鮮血長河中傳承了諸多知識，知道上古源血是構建古老血池的核心。上古源血來源有兩種，壹種取自鮮血長河，即使在鮮血長河未曾隱去的年代，這也極不容易。至今為止，也只有帕斯、門羅等少數幾個最強氏族擁有這類血池。另壹種則是以壹點上古源血作為引子，上位血族不斷取出自身源血投入其中，經過多年的匯聚、純化，使之慢慢向上古源血進化。現在大多數古老血池中的源血都是如此而來。
　　無論哪種途徑，上古源血都是血族最珍貴的寶物，價值無可估量。可為何宋子寧手中會有上古源血？
　　千夜再度感知了壹下血核狀態，此刻的血核已經將被黑之書抹除意誌的上古源血悉數吸收，血核內的顆顆晶體都變成手指大小，整個血核幾乎變成了壹個血肉和晶體混合的晶簇，蘊含的力量整整提升了壹個數量級。那縷盤亙不散的古老氣息表明，剛剛被吸收的就是上古源血。
　　宋子寧臉色有些古怪，說：“這件事很復雜，壹會和妳細說。妳先看看身體有什麽不適。”
　　千夜疑惑地向宋子寧看了壹眼，又躺在玉臺上。吸收上古源血後，血核劇變，也會相應帶動身體變化。現在千夜確實需要時間，重新改造身體。
　　隨著千夜催動血核，道道燃金之血從血核中泵出，湧向身體各處。燃金之血所過之處，無論肌體還是骨骼，都開始瘋狂生長，而同時舊有組織又成片死去。千夜全身上下，幾乎是脫胎換骨般地變化著。
　　此刻千夜身周開始散溢出縷縷暗金血氣，肌膚下不斷起伏蠕動，仿佛有無數蛇蟲爬行。千夜雙眉緊鎖，咬緊牙關，顯得極是痛苦。可是他的氣息卻在不斷攀升，越來越令人戰栗。
　　趙雨櫻怔怔看著此刻血氣繚繞的千夜，神色極是復雜。她壹生中不知斬殺了多少血族，見到就下殺手，幾已成為本能。可是現在，自己至親的弟弟卻在面前，展示著前所未見的恐怖血氣。雖然心中早已知道這個事實，可是當它赤裸裸地展現在眼前時，趙雨櫻依舊有種現實破碎的幻滅感覺。
　　宋子寧看了看趙雨櫻，堅定地說：“千夜是人族，在他心裏，這壹點從未變過！”
　　趙雨櫻勉強點了點頭，將幻滅感覺壓下。
　　日落又升，經天復落，壹天壹夜就這樣過去。當千夜再次醒來時，已與平常無異，只是雙眼顯得更加深邃。他運起血脈潛伏，所有體外血氣壹掃而空，悉數收歸血核，再也看不出壹點血族的影子。
　　千夜起身，壹邊活動身體，壹邊說：“姐，跟我說說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