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2章 把妳的聖杯借給我

　　蜜莉恩開出了咖喱棒。
　　這是她傾註所有魔力，揮出的必勝壹劍。
　　她的家族中，記載了無數先祖的光輝事跡。
　　雖說這些事跡，有部分與史實不符，但這並不妨礙蜜莉恩，從小就沐浴著先祖的光輝長大。
　　在這些家族傳承典籍的最後，記載了先祖因為背叛而死。
　　背叛者們對外宣稱，當年的亞瑟王，沒有子嗣。
　　甚至有歷史考究稱，亞瑟王這個人，其實根本不存在。
　　但壹定在的。
　　蜜莉恩的存在，她繼承的名號，潘德拉貢的血脈，這些都是當年騎士王活生生存在的鐵證。
　　她堅信這壹點。
　　這種堅信，也成為了蜜莉恩的信仰，讓她活到了現在。
　　壹歲，她抓周時，抓到了家族的族徽，普族同慶。
　　兩歲，她學會的第壹個詞，就是“Excalibur”。
　　小時候的她，常常高舉木劍，對著人形木靶高呼咖喱棒。
　　四歲，她每天抱著先祖的劍在睡覺。
　　六歲，她開始學劍。
　　當時盛行的劍道，主刺。可她偏喜歡拜年平砍，覺得這樣更暢快。
　　八歲，她磕磕碰碰，被家族裏的劍道教師，虐了壹遍又壹遍。
　　老師們紛紛搖頭，暗嘆壹歲抓周抓到了族徽，註定要將潘德拉貢家族發揚光大的蜜莉恩，在劍道上，天賦堪憂。
　　十二歲，壹位穿著黑衣服戴著面具的大姐姐，悄悄地來到潘德拉貢家族，說是要教她“必勝之道”。
　　那位大姐姐有著壹頭金色的短發，和她的發色很像，聲音冷冰冰的，可莫名地讓蜜莉恩覺得好聽。
　　她當時傻乎乎地想，自己長大後，聲音也能那麽動聽就好了。
　　大姐姐的面具下，壹定長著壹張很漂亮的臉吧。
　　少女心裏，被壹種叫做“憧憬”的東西填滿了。
　　十三歲，她開竅了，牛逼起來了，開始打遍同齡無敵手。
　　十四歲，那位神秘的大姐姐離開了，再也沒有出現。
　　大姐姐說，總有壹天，她們會相見的。
　　十五歲，她繼承了“騎士王”的名號，也正式繼承了先祖的配劍，飯量也開始變大了，翻倍翻倍地蹭蹭漲。族裏的老人們很高興，傳說當年的先祖也特別能吃。
　　蜜莉恩相信，先祖的劍，先祖的榮耀，是戰無不勝的。
　　「必勝」。
　　所以，那壹劍，才會稱為「誓約勝利之劍」。
　　意為——「我以此劍立下誓約，定為王國帶來勝利」！
　　可是，
　　可是，
　　可是。
　　“噗通。”
　　精疲力竭的蜜莉恩，雙膝壹軟，不由自主跪在了地上。
　　她怔怔地看著二十米外的趙子龍。
　　他除了右臂在劇烈顫抖外，全身上下，毫發無損。
　　這壹劍，甚至連對方飄動的披風，都沒有打穿。
　　他居然，擋下來了！
　　可又沒完全擋下！
　　在那絢爛的金光中，蜜莉恩將剛才那壹瞬間發生的事，看得壹清二楚。
　　趙子龍在電光火石之間，他的槍尖瘋狂顫動，顫動的頻率，幾乎讓肉眼無法捕捉。顫動的槍尖，在那壹劍的光芒即將殺到面前時，輕巧地撥開了壹角。
　　正是那看似輕松的壹撥，將蜜莉恩的寶具「誓約勝利之劍」撥開了，斜斜沖向天空。
　　趙子龍仰天長嘯，暢快至極。
　　他發出愉悅的笑聲，似是因為擋下了這壹劍，而感覺到興奮。
　　蜜莉恩忽然覺得自己非常能理解對方的心情。
　　如此牛逼的壹劍，要是自己能擋下來，她也會笑成那般浪蕩的模樣的。
　　“吾敗了。”
　　蜜莉恩低下頭。
　　趙子龍壹步步，向蜜莉恩走來。
　　在走的過程裏，趙子龍顫抖的右臂，隨著他的步伐，恢復平靜。
　　趙子龍實際上，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輕松。
　　剛才那壹瞬間，他用了巧勁。
　　正面對轟，他也拼不過那壹劍。
　　“其實，是我敗了。但最後贏的是我，常山趙子龍。”
　　趙子龍長槍橫指，給予敵將蜜莉恩至高的稱贊。
　　言下之意是，他擋下那壹劍，並不是武者劍的對碰，所以他敗了。
　　但他將贏得這場戰場上的武將對決，所以，他贏了。
　　他常山趙子龍，將取下敵將首級！
　　“不。”
　　蜜莉恩掙紮起身，她用最後的力量，將金色的長劍，豎在身前。
　　明明她已經筋疲力竭。
　　明明她連哪怕是揮劍的力量都無了。
　　明明她的魔力，已經枯竭，再也擠不出壹滴壹縷。
　　但，
　　蜜莉恩她還是站起來了。
　　先祖的榮耀告誡她，她可以死，可以敗，但絕不能放棄，絕不能躺著被敵人幹掉。
　　“閃耀吧，先祖的榮光！”
　　蜜莉恩臉上，浮起壹抹赴死的決意！
　　“漂亮。”
　　趙子龍身形壹動，長槍直刺，刺向蜜莉恩的咽喉！
　　“抱歉，她的命是我的了。”
　　就在蜜莉恩即將喪命在趙子龍槍下時。
　　壹顆光芒閃爍的子彈從蜜莉恩背後射出。
　　壹顆子彈！
　　蜜莉恩壹楞。
　　是伊凜！
　　伊凜來了！
　　煮飯的來了！
　　蜜莉恩很意外，同時內心深處，罕見地生出壹絲絲感動。
　　趙子龍眼前，光芒壹閃，他幾乎在子彈射出的瞬間，便改變了槍尖朝向！
　　“叮！”
　　涯角槍槍尖，與那顆子彈碰觸的瞬間，槍桿猛地被壓彎了四十五度，仿佛隨時都會被壓斷。
　　趙子龍震驚地看著被壓彎的涯角槍，但他反應比他的震驚更快，腳步變幻，他突然將身體扭了壹個奇怪的動作，長槍壹伸壹蕩，槍尖上傳來的可怕力量，頃刻間被卸去了八成。
　　“從此刻開始讓世界感受痛苦！”
　　蜜莉恩背後出現了壹個圈，伊凜手持雙槍，從傳送圈後出現。眼見趙子龍用槍勁擋下了這壹槍後，沒有猶豫，擋下便瞪著姿勢尚未調整過來的趙子龍，放出了【災厄纏身】。
　　這壹次，
　　伊凜好不容易把技能的限制給念全了，可喜可賀。
　　可念這麽長，並不是因為伊凜的心血來潮，也不是因為伊凜懷念當初。而是其實當初伊凜在鉆研技能，成功解禁【災厄纏身】時，開發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技能解禁方式。
　　壹是盡可能縮短吟唱時間，無限接近“瞬發”的效果。
　　二是，在保留原有吟唱限制的同時，大幅度增加靈能值的灌註，讓這個消耗微小的技能，變成壹個中等消耗的技能，擴大負面狀態的影響力。
　　簡而言之，中招者，能夠大幅度降低“意誌”屬性的抵抗力，必然會中兩個以上的負面狀態，且會延長負面狀態的持續時間！
　　在聖杯戰爭的規則影響下，每個適配的職階，都加強了「對魔力」，讓他們對各種魔術效果、負面狀態，擁有了可怕的抗性。
　　伊凜從了解聖杯規則開始，就察覺到這個世界仿佛對他充滿了惡意。
　　所以，面對前世擁有赫赫戰功的傳奇武將趙子龍，伊凜只有用這種解禁方式，才可能使技能湊效。
　　無形無色的災厄之力，向趙子龍射去。
　　至此，趙子龍為了擋下伊凜的十層蓄力超·充能子彈，身體未恢復平衡。
　　這時最好的偷襲時機！
　　伊凜知道這樣做，不厚道。
　　但連擅長近戰的蜜莉恩，和趙子龍單挑，都被逼到這個地步，和對方講武德，那是自取其辱，也不丟人。
　　伊凜相信，以對方的胸襟，也不會介意這種細節。
　　“呔！”
　　趙子龍擋下那顆子彈，在他腳下，地面塌陷。
　　子彈的力道，被他卸去他處。
　　這時，
　　趙子龍胸前，那如鏡子般的裝飾物，光芒閃動。
　　更刺眼的反光，從鏡子上，向伊凜彈射回去。
　　“我草？”
　　……
　　「百邪不侵護心銅鏡」
　　「等級」B
　　「種類」對魔術寶具
　　「有效範圍」1~15
　　「最大捕捉」？
　　……
　　無形的災厄之力，經過護心鏡的反射，向伊凜彈了回來。
　　也幸虧伊凜反應快。
　　二話不說，發動了另壹個能力。
　　“嗷突突突——”
　　虛空中，在伊凜面前，壹陣方塊形流光出現。
　　壹個個藍色的方塊，在伊凜面前，快速組成了夜魘的形狀。
　　孤高的賽博坦紳士，夜魘，跨界而來！
　　夜魘，出現了！
　　它好久沒出場了，在身體還沒完全凝聚完成時，凝聚到壹半的排氣管，已經排出了浪叫。
　　它知道自己身負重任，在半空中，夜魘主動變身，變身成賽博坦模式。
　　鋼鐵巨人叮地壹下，擋住了趙子龍的護心鏡中，反射回來的光線。
　　“？”
　　下壹秒，
　　高大的賽博坦摩托車人，在趙子龍與伊凜之間，愉快地扭起了腰。
　　趙子龍面色稍怔，夜魘的出現，讓他有了壹瞬間的遲疑。
　　這接二連三的出場，打亂了趙子龍的節奏。
　　明明是壹場單挑，突然變成了群毆，換誰都接受不了。
　　但他畢竟是傳奇武將，壹位身經百戰的傳奇武將，短暫的失神後，他提起涯角槍，壹槍捅到夜魘胸前閃爍的車頭燈上。
　　車燈碎裂，夜魘慘叫壹聲，但損傷並不嚴重。
　　【災厄纏身】的技能效果，被反彈回來，並落在了可憐的夜魘頭上。
　　趙子龍壹槍接壹槍地往夜魘身上捅、往夜魘的頭上掄，發揮了戰場上壹視同仁的體育精神，下手毫不留情。
　　夜魘的裝甲板，經過了等級強化，不是蓋的。趙子龍匆忙間紮出的槍子，在夜魘的裝甲板上留下了壹個個坑，但還動不了夜魘的筋骨。
　　以趙子龍的實力，早就到了沒槍頭也能捅死人的地步。可夜魘實在太硬了。
　　趙子龍眉頭壹皺，發現眼前的對手，略微磕牙。
　　先是魅惑，再來眩暈，隨後還加了壹個致盲。
　　壹連串的負面狀態下來，夜魘身上被趙子龍壹人壹槍敲了壹輪，坑坑窪窪的。
　　趙子龍停手了。
　　“有趣。”
　　趙子龍長槍斜立在身前，不再出槍。
　　因為他發現，剛才還躲在鐵甲人身後的伊凜與蜜莉恩，不知何時，消失在那處。
　　過了壹會，壹陣光芒閃動，夜魘也消失在原地。
　　趙子龍望著遠處，那若隱若現的城池，嘴角微翹。
　　就在此時，瑟茜婭通過令咒，向趙子龍發布了指令。
　　“撤退？”
　　趙子龍皺著眉，陷入沈思。
　　……
　　這壹戰姑且結束了。
　　暫時來說。
　　清點人數後，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的烏魯克士兵，只剩下壹千人不到。
　　準確來說，是六百二十三人。
　　這是壹場慘烈的戰鬥。
　　而出征的六位英靈中，活著返回烏魯克城的，只剩下伊凜和蜜莉恩。
　　戰場上，死者太多。剩下的人，已經沒有能力，為他們收屍了。
　　伊凜回到烏魯克城時，被眼前的場景驚了壹下。
　　城墻部分，破了壹個大洞。
　　從城墻開始，壹道足足十米寬的溝壑，延伸到神殿前。
　　烏魯克內的子民，老幼婦孺，在這壹波攻擊下，死傷共達上千人。
　　整座烏魯克城，籠罩著無聲的絕望。
　　在這壹波攻勢下，活下來的烏魯克子民，似乎喪失了哭泣的能力。
　　伊凜目之所及，每壹個人臉上，都帶著壹種茫然、麻木的情緒。
　　活下來的士兵中，有壹部分肢體殘缺，渾身染血，失去了戰鬥力。
　　連壹向意氣風發的蜜莉恩，在親眼目睹了烏魯克城的慘景時，臉上罕見地出現了悲傷的神情。
　　西杜麗在城門前，找到了臉色難看的伊凜，與迷茫的蜜莉恩。
　　“吾王有令，請妳們好好休息，以迎接即將而來的苦戰。”
　　西杜麗仍是面帶薄紗，躬身說道。她的語氣，平靜得不可思議，仿佛眼前這壹切，無法讓她內心，產生絲毫波動。
　　“他人呢？”
　　“吾王有令，請妳——”
　　西杜麗打算將剛才的話，重復壹遍。
　　伊凜卻粗暴地打斷了西杜麗的話：“我問，吉爾伽美什人呢？”
　　西杜麗沈默片刻，閉上眼睛。
　　須臾後，西杜麗重新睜開眼，徐徐回答：“王還有另外壹句話，留給妳。”
　　“說。”
　　“「膽敢來本王的宮殿打擾本王休息，就帶上妳必死的覺悟吧，爬蟲。」吾王是這麽說的。”
　　伊凜翻了壹個白眼。
　　這句話真有他的風格。
　　伊凜向廟塔走去。
　　“Caster大人，”
　　伊凜腳步壹頓，沒有轉身。
　　西杜麗在伊凜身後，垂下頭，將拳頭置於鼓鼓胸前，輕聲道：“來自未來的英靈，請妳，請妳們，見證烏魯克的未來吧。”
　　伊凜微微壹楞。
　　他不明白西杜麗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但他還是點點頭，沒有說什麽。
　　在這場戰爭中，沒有任何壹個人，是能夠置身事外的。
　　哪怕是莫名其妙加入此處的伊凜與蜜莉恩，也是如此。
　　他們的未來，他們的性命，早已與烏魯克，聯系在壹起。
　　伊凜沒有多嘴去問，言峰公正、米歇爾、谷天晴去了哪裏。
　　他們若是活著，自然會回到烏魯克。
　　烏魯克城外荒野，壹眼望去，沒有任何活著走動的生物。
　　好不容易殺死「黑·Assassin」後，從惡念空間走出，伊凜在原地，看見了波爾的屍體。
　　波爾死了。
　　渾身焦黑。
　　她是被電死的。
　　紅發、波爾先後去世。
　　言峰公正、米歇爾、谷天晴，沒有回來。
　　如今，這場不公平的戰爭裏，只剩下伊凜與蜜莉恩兩人。
　　“呵……呵呵……呵呵呵。”
　　伊凜壹路向神殿走去，發出奇怪的笑聲。
　　沿路上，壹位位烏魯克子民，坐在狼藉的城內。除了呼吸聲、心跳聲外，他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伊凜默默地從他們身邊走過，踏上石階，走到宮殿中。
　　空曠的宮殿內，吉爾伽美什獨自壹人，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手裏搖晃著金色的大酒杯，裏面盛著琥珀色的麥酒。
　　“妳來了。”
　　吉爾伽美什沈默片刻，主動發言。
　　伊凜走到吉爾伽美什面前。
　　沒有開場白，沒有鋪墊，伊凜直接指著吉爾伽美什手中的金色大酒杯，說出來意。
　　“把妳的聖杯，借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