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宇宙中最復雜最震撼的親戚關系

　　進入大師範府之前，許樂花了幾十天的時間進行觀察監聽，從偽裝身份到壹系列的細節問題，他做了極為充分的準備，細節決定壹切，細節似乎也決定了他如此輕而易舉地進入。
　　雖然做了這麽多的預備動作，可他依然沒有半點信心，因為這座白色的院落在聯邦籍籍無名，對於帝國而言卻太過重要，歷史的味道太濃，少年時開始接觸的手鐲，宮城暮色中的故事，讓他對此地格外警惕。
　　因為這種心理上的充分準備，即便黑布後方藏著壹架電磁炮，或者忽然從空中蹦出幾十臺遠超現代科技水平的隱形機甲，他或許都不會吃驚……然而眼前這壹幕卻著實把他震的無法言語，身體僵硬。
　　無論聯邦或帝國，它們的歷史都是由筆與槍共同寫就，此時他的手中緊緊握著那把冰冷的金屬槍，槍口對準的那個男人卻輕描淡寫地問了壹句席勒的小說。
　　那是關於小說關於筆關於文字的內容，與此時的氣氛格外殊異，就像是血腥的戰場上忽然出現了壹名遊吟詩人，不是裝逼，就是傻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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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過不少席勒的小說，但我沒有什麽文學方面的看法。”
　　許樂腳步輕柔無聲，面無表情向前兩步，槍口抵住那個男人的後腦，怪異的心情讓他下意識裏壓低聲音回答道。
　　那個中年男人穿著壹件樣式極普通的輕薄外衣，下擺有些長，遮住了腿與膝蓋，房間裏暖氣如春，倒也不用怕冷。
　　他似乎也沒有感覺到腦後那柄金屬手槍的冰冷，撓了撓頭發，擱下手中的筆，回頭皺眉說道：“像妳們這種只會打仗的魯莽漢子，當然沒學過什麽比較文學，類型文學，我這個問題真是問的有些多余，不過妳既然看的多，趕緊給我背幾篇出來，帝國的資料收集還是有問題，軍部派過去的那些蠢貨軍人，總覺得小說不是正經事兒，只知道畫地圖，席勒早期的小說劇本還有好幾本沒有搜集到。”
　　許樂看著槍口下這名帝國中年男人的臉，扳機上的手指頭不由微微壹顫，不知道為什麽生出壹股強烈的沖動，恨不得把這張臉轟個稀爛。
　　不是因為這張臉生的太醜惡太猥瑣或是眉宇輕佻的像個該死的淫魔，而是因為這張臉長的太……美麗。
　　許樂這輩子見過不少美男子，清秀閨寧的白玉蘭和陰沈似雪中梅的利七少暫時不用提，擁有壹張迷死人面龐和桃花眼的施清海是他最好的朋友，對於男人生出壹張漂亮的臉蛋他有足夠的承受力，可此時依然有些快要壓抑不住內心深處那抹嫉恨與發飆欲。
　　這名帝國男人頭發星星花白，年歲應該不小，然而那張臉卻生的如此完美，完美的令人嫉妒，比施公子更要靠近妖怪那個範疇，足以令所有的男人都惡向膽邊生，感慨造物主是個混蛋。
　　“手指頭不要發抖。”
　　帝國中年男人試著要將抵住自己眉心的槍管挪開，發現許樂的手握的很緊，無奈地放棄這個想法，攤手無辜說道：“我知道，很多雄性動物看著我這張臉，就有毀滅它的沖動。可這與我無關，是父母，更準確地說是某位先祖遺傳下來的生物標記。”
　　他繼續感慨說道：“人世間最大的悲劇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摧毀，並且把過程展覽給人看，我承認自己的臉就是無數悲劇的源泉。”
　　許樂握著槍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他發現面前這名神秘的帝國男人除了漂亮到逆天，嘮叨和自戀也到了某種令人發指的程度。
　　“妳究竟是誰？”他知道自己這句問話因為過於類似戲劇老套而顯得沒有什麽力量，可這確實是他此刻最緊張的問題。
　　“這裏是大師範府。”帝國男人微笑望著他，明亮的眼眸異常迷人，即便是眼角那幾絲皺紋都帶著股說不出的味道。
　　“所以？”許樂濃眉微微挑起。
　　“所以……我自然就是大師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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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懷草詩故事裏的背景介紹，大師範是壹種尊號，壹種由某個家族世代繼承的偉大尊稱，這個不知道起源的家族幫助懷家建立了白狂王朝，在七百多年的時間裏壹直隱藏在幕後支持皇族對遼闊星域的統治，而每壹任大師範都自然成為帝國皇帝的老師，於是大師範這個尊稱漸漸成為了實職。
　　這種存在必然是了不起的，尤其是當知道前任大師範教出李匹夫和封余這對兄弟後，許樂對這壹點再也沒有懷疑過，他想過如今的大師範可能長三個腦袋六個大腿粗的胳膊，卻真沒想到真正遇著時，依然被狠狠地震驚了壹番。
　　“好吧，我承認自己不是客人。”許樂深呼吸讓自己平靜壹些，撫摩著扳機的手指放松卻又時刻準備著落下，用槍口親密地抵住那張絕美容顏眉心處，聲音微啞說道：“我好像也不得不承認，妳似乎知道我要來，壹直在等我。可問題是，妳知道我是誰？”
　　“整個帝國都在找妳。”大師範微笑著回答道：“但除了陛下和小詩之外，大概沒有人知道妳的真實身份。可是別人不知道，我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請盡量簡潔壹點。”許樂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扭著雙唇毫不動搖地將槍口往前壓了壓。
　　大師範因為這個動作有些不愉快地皺了皺眉頭，然後站起身來，似乎根本不擔心許樂會扣動扳機，揮手說道：“妳是納斯裏的兒子，那就應該是簡水兒的同父異母兄長，按這層關系論，妳也得喊我壹聲舅舅，難道聯邦那邊很流行用槍指著自己舅舅的腦袋喊打喊殺？”
　　“好吧，如果不從我那苦命的姐姐算起，從我那更苦命的死在老匹夫手裏的老爹算起，我和納斯裏是師兄弟，我可是掌門弟子……嗯，聯邦那邊有這種可愛的稱呼嗎？”
　　“忽然想到壹個很有趣的問題，妳和我外甥女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可根據聯邦方面的新聞報道，妳們好像在談戀愛或者是在玩曖昧？有沒有上床？”
　　大師範認真地看著許樂的雙眼，並不怎麽憤怒，反而透著極大的興趣，感慨萬分說道：“生活就是文學啊，席勒中期劇本裏那篇雷雨，說的好像就是妳們的故事，真是太刺激了。”
　　聽著面前的中年男人不停地絮絮地說著話，許樂忽然覺得房間裏的聲音似乎都被無處不在的黑布全部吸納進去，耳朵裏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但那些話卻又清清楚楚地傳入他的腦袋裏，很簡單的幾段話裏蘊藏了太多的情節和線索，復雜到以他這顆邏輯生猛的大腦都有些發懵。
　　“等等，這事兒有點兒太復雜，妳得讓我先理理……”許樂有些頭痛地伸出左手，示意對方暫停。
　　“噢，偉大家族的親戚關系向來是很復雜的，如果妳有興趣，可以研究壹下歷史當中的……”大師範很興奮地繼續說道。
　　許樂無奈地把手中的槍管向下挪了幾分，堵住了他的嘴巴，神情極為嚴肅說道：“讓我們從頭開始理，妳說簡水兒得喊妳舅舅，意思就是說，她媽是妳姐姐或妹妹？”
　　按道理講應該無比尊貴無比嚴肅的大師範，此刻擠弄著那張漂亮異於常人的臉，渾不顧堵在唇上的冰冷槍管，含糊不清解釋道：“我說過是姐姐。”
　　“難道妳姐姐就是前任大師範的幼女？那妳算什麽？”許樂想到懷草詩講的故事，有些惘然問道，下意識裏移開槍管。
　　“她是幼女，我是幼子，這個親戚關系很簡單，前任大師範是我爹，我姐是我爹的女兒，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也就是說，簡水兒和懷草詩是同母異父的姐妹？”許樂瞪圓了那雙小眼睛，得出壹個不可思議的結論。
　　大師範望著他點了點頭，攤手說道：“納斯裏給陛下戴了很綠的壹頂帽子，不然他為什麽看到簡水兒就要發瘋？不過妳不用太擔心和小詩關系太親密又出現亂倫的情節，她和簡水兒是同母異父，妳和簡水兒是同父異母，妳和小詩不同父也不同母。”
　　許樂有些頭痛對方關註的重點問題，問道：“那妳……帝國現任大師範，就是簡水兒的舅舅，也是懷草詩的舅舅？”
　　“有兩個在各自領域內最優秀的外甥女，我這個舅舅為之深感自豪。”
　　大師範滿足地感慨道，再次揮動手臂，常動身上那件輕薄外衣隨風飄起，露出那雙赤裸的大腿和內褲的壹角。
　　許樂沒有想到這位大人物居然有這種怪異的穿衣習慣，本想說的話堵在了胸腹中，默然想著這些復雜的東西，心裏有著說不出來的滋味。他當然知道自己並不是大叔的兒子，可似乎帝國方面堅持這樣認為，於是這些復雜的親戚關系把他也套了進去。
　　“我想妳等我來，總不可能就是為了給我講故事。”他瞇著眼睛，不去看面前那雙中年人的大腿，聳肩說道：“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妳為什麽猜到我能逃出來，並且還會進入大師範府。”
　　“聽說納斯裏死了，妳繼承了他的遺產，當然能逃亡成功。”大師範笑瞇瞇說道：“幾十年前，記得當時年紀小，我以小舅子的身份命令他想辦法帶我去聯邦玩，他才把那個藍光小東西做出來。”
　　“雖然他很不守信地沒有帶我去聯邦，但我想妳身上既然有那個藍光小東西，帝國的監控怎麽可能抓得住妳？”
　　“至於我為什麽猜到妳會來大師範府，原因很簡單。”
　　大師範完全無視他的手槍，自然轉身去拿桌上的茶杯，壹身薄衣飄然若仙，兩條大腿觸目驚心。
　　“懷夫差同學聽到李匹夫和納斯裏這兩個名字就會陷入徹底瘋狂，妳如果想活下去，甚至是想回去，當然得找人幫忙，可妳在帝國孤立無援，能找誰？”
　　大師範裸著雙腿，微笑說道：“咱們終究是親戚，雖然平日裏少了走動，但偶爾也得串串門。”
　　跨越漫漫星河，線的壹頭在聯邦，壹頭在帝國，許樂默然想著，這親戚走動起來真是麻煩，而搞出這種親戚關系的那些老家夥們，更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