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八章 居廟堂之底層何必憂君？

　　晨曦吐霧。
　　“娘子，我去衙門了。”
　　“嗯，夫君路上小心。”
　　……
　　晚霞籠煙。
　　“娘子，我回來啦。”
　　“嗯，快去洗洗，今日奴家給夫君做了糖醋魚噢。”
　　……
　　接連數日，李諾早出早歸，上班打卡，安分守己，仿佛變了個人似的，這也讓上面那幾個官老爺很是訝異。
　　按理說，這小子的性子絕對不會這般乖巧呀？
　　這個李子安，又在搞什麽名堂？
　　他為何還不審案？
　　離期限只剩下四日了，他卻這般吊兒郎當，根本不將之當做壹回事，難道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當然。
　　上頭眾多官老爺關註李諾，但此時最著急道還要屬長安府尹和刑部尚書這兩位大官。
　　畢竟李諾只是負責查案審案，但真正的案件負責人還是他們兩位。
　　於尚書差點就按耐不住，想要親自去找李子安說道說道，倒是長安府尹勸了他壹句，讓他再等等。
　　在逍遙王壹案中，長安府尹和李子安打過交道，對他的性子倒也有些摸透了。
　　李子安看似魯莽，其實心如明鏡呢。
　　如果他真不願意接手此案，只怕會當場拒絕，甚至不客氣壹點，他還會直接將文書和案卷甩他們臉上。
　　故而李子安這幾日消極怠工，只怕是在算計著什麽。
　　他們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倘若李子安真的在最後關頭撂挑子不幹了，以他們的能耐也是能有辦法結案，給出壹個雙方都能勉強接受的結果。
　　除了這些大官老爺們註意著李諾之外，景順帝其實也在關註著這個他親封的九品獄卒的壹舉壹動。
　　天子寢宮。
　　壹燈如豆。
　　昏弱的燈芯微微搖曳，照出半倚在龍榻上的景順帝的半張臉。他半瞇著眼休憩著，輕聲道：“那小子還沒動靜？”
　　“回陛下，李子安除了第壹日去兵部和吏部查看了花名冊之外，其他幾日都是正常點卯散衙，並無任何異樣舉止。”
　　“這小子，倒是真能忍啊！看來這壹年打磨，他的性子內斂了許多。”
　　景順帝玩味道。
　　李子安只是他手裏的壹枚棋子，該如何落子，落到哪裏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他心裏都是有過考量的。
　　將這案子丟給李子安，絕對是畫龍點睛之妙啊！
　　景順帝為自己的手段頗為得意。
　　“老奴有壹點不明白，陛下為何答應刑部和長安府衙，讓李子安來審理此案？”
　　龍榻前，露出壹張死人白的臉，正是伺候了景順帝十五載的大太監。
　　內侍不得幹政，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鐵律，但並不包括暗衛首領大太監。
　　身為天子耳目，為天子監察九州，景順帝在無人的時候當然會與這個他最親信的耳目談論朝堂政事。
　　“朝堂上那些老狐貍都不想趟這渾水，卻又不願便宜了別人，朕也不好指定誰來審案，不然朝堂上又有的吵了。倒是李子安，起碼能附和大部分人的心思。”
　　讓大皇子的人來審理此案，別股勢力的大臣自然會激烈反對，理由也很強大，事關孫長史，大皇子這壹派的人當然要避嫌了。
　　可讓擁戴其他幾位皇子的大臣來審，大皇子這邊的臣子就不幹了。
　　這事兒就這麽僵持住了，但也不能不解決呀。最後，便落在了李諾的頭上。
　　他是麓山派系，原本就是大皇子的人。但被壹擼到底的時候，大皇子也沒給他求過情，自然會心生間隙。
　　所以，李諾是最好的人選。
　　能審出讓各方勢力都滿意的結果，那樣最好。
　　若是不能，那就丟出了背鍋，再不濟就殺之安人心。
　　大太監嘶啞道：“老奴還是有點不明白，不管李子安如何審案，孫長史那邊……”
　　“妳在擔心晉王？”
　　景順面色陰沈下去。
　　他越來越感到自己精力不濟，這上朝的時間也是經常推遲，他覺得自己對朝廷的掌控也是變得越來越弱了。
　　甚至這些日子，經常有大臣攜裹大義逼宮，勸他早立國本！
　　大太監低下頭顱，額頭碰在地上，惶恐道：“老奴不敢！”
　　景順冷笑道：“記住，朕還沒死，這個江山還輪不到他人來坐。”
　　“陛下，老奴絕無二心啊！”
　　大太監不住地磕頭。
　　景順嘆道：“起來吧，朕知道妳忠心耿耿。暗衛永遠效忠坐在龍椅上的那位真命天子，只要朕還在龍椅上壹天，妳就不會有異心。”
　　只有失了陽氣的男子才能修煉詭道，而踏足詭道還有壹個前提，那便是要以心魔發誓效忠壹個主子。
　　大太監以及所有暗衛效忠的對象便是大胤天子。
　　景順只要還有壹口氣在，壹個念頭，就能讓大太監魂飛魄散。
　　“群臣這幾日都在商議，讓朕早立國本，甚至已經說動崔相和李岐，朕只怕拖延不了幾日了。妳說，如果此案牽連到晉王……”
　　景順帝語氣淡漠道。
　　皇家，無情。尤其是涉及到那張龍椅的時候。
　　大太監恍然大悟，說道：“此案無論怎麽審，晉王殿下只怕都落不得任何好處，甚至還要惹上壹身臊。”
　　景順道：“晉王若不保孫家，他的那些屬臣豈不心涼？可若要保，卻又會給群臣落下壹個以公謀私的印象。這個局，朕且看他如何破之。”
　　大太監於心不忍：“陛下這麽對大皇子，是不是有些太……”
　　“太狠了是嗎？非也非也……想要坐朕這個位子，哪有那麽容易？這也是朕對他的考驗。如果他能拿出壹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朕便立他為太子又如何？待朕百年只後，他便是大胤朝的主人。但若他能力不行，朕立他，只怕這皇權也會旁落，君弱臣強，國之不祥。”
　　景順嘆了口氣。
　　他的這些個兒子都不爭氣。
　　老二勇武，帶兵打仗確實有壹手，但讓他治理朝堂，只怕就要雞飛狗跳了。
　　老三心思陰暗，只能當刀，絕對不能放到明面上來。
　　老四太年輕，沒有根基，壹旦上位，只怕所有人都不會服他。
　　當然……
　　景順遲遲不立太子，還有壹個原因。
　　他過分迷戀皇權。
　　他才做了十五年的皇帝，這遠遠不夠，他要像皇祖父宣宗那樣，坐上四十年！
　　這壹起案子鬧得滿城風雨，其實也是有景順帝在暗中推波助瀾。
　　只要晉王的品性有汙，或者能力欠缺，那他立太子壹事就又能拖延下去。
　　他派人去西域聯系巫族的事情多少有些眉目了。
　　如果能拿到那種蠱藥，他再活個三五十年不成問題，甚至還有機會求得長生！
　　這才是他遲遲不立太子的最重要原因。
　　倘若真要立太子，朝堂大部分臣子都是擁戴晉王的。
　　而晉王，羽翼早已豐滿，甚至豐滿得連晉王自己都無法駕馭。這壹旦又名正言順，那有些事情就不可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