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0章 暗鬥

　　總是會發生壹些什麽莫名其妙的事把人的命運改變，當然禪宗說壹切皆有定數，所經歷的都是定數之中，可這話也未必準確，沈冷沒有去難為聖徒城的那位大和尚不僅僅是因為大和尚壹人身系整座城百姓的生死，還因為當初聖徒城外壹戰，求立殘兵被大和尚放進來得以救治，而大和尚帶著上百弟子到城外為寧軍傷兵上藥包紮。
　　沈冷對宗教並無成見也無信仰，可沈冷覺得，大和尚做的事配得上百姓們對他的敬意。
　　北疆孟長安那邊發生了什麽沈冷自然不知道，他這邊也不是風平浪靜。
　　相對於大和尚，沈冷更像是壹個惡人。
　　沈冷本就是壹個戰場上的惡人。
　　壹切準備妥當，海沙帶著兩萬余大寧戰兵精銳登上了日郎國的戰船在做最後的準備，物資都已經搬運上去，士兵們登船之後隨時都可以出發。
　　而沈冷和羅珊此時此刻面對面坐著，羅珊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沈冷的眼睛，等待著沈冷給她的答案。
　　“我可以答應妳的任何要求，哪怕傾國之力我也會把妳要的東西都湊齊，可有壹個條件妳必須答應我……陛下意外過世，日郎無君，還要面臨安息人的猛攻，如此動蕩，國之不國，民不聊生，我只想救更多人，如果妳答應我幫助穩定日郎朝局，派兵接回太上皇回國主持大局，我會盡快把妳所要的物資準備好。”
　　這話羅珊已經說完過了半炷香的時間，而沈冷像是壹直都在思考。
　　“妳做不到？”
　　羅珊終於沈不住氣問了壹句。
　　“做不到。”
　　沈冷看向羅珊：“我所說的做不到，不是妳認為我的不想去做，而是不能去做，大和尚做了取舍，離開妳們日郎到求立參禪悟道，大和尚有所持，也有所棄，他是不會回日郎的……他那樣的人難道看不出來，妳們這所謂的二十萬大軍必然不會打贏，他難道看不出來寧人從來都不會被打了不還手？”
　　羅珊看著沈冷：“可我不能將壹國百姓至於不顧，我相信太上皇也不會將日郎至於不顧。”
　　“他不是不顧，而是不染。”
　　沈冷嘆道：“換個人吧，大和尚那邊妳不要去想了。”
　　輪到羅珊陷入沈默。
　　許久之後她輕嘆壹聲：“我只是個臣子。”
　　沈冷道：“我知道妳所能想到的最穩妥的法子就是請大和尚回去主持大局，然而大和尚既然看得透徹為什麽不直接跟我來而是只給了我壹封親筆信？那自然就是他的態度，妳是臣子，妳覺得妳不能左右皇族事，讓妳在瓦西裏的兒子裏選個人繼承皇位，妳害怕。”
　　羅珊嗯了壹聲，她深吸壹口氣，然後看向沈冷認真地說道：“我知道我沒有什麽能打動將軍的地方，若將軍能盡力幫我請回太上皇，我什麽都願意做，哪怕……”
　　她站起來，摘下發簪，那壹頭長發便飄落下來，她雖然不算年輕可依然還有七分姿色，還有著壹種日郎女子特有的妖嬈，顯然她今天來的時候已經做了準備，沒穿官服，穿的是壹件長裙，她起身之後開始解身上的衣扣，沈冷嚇得往後躲了壹下，這個世界上能把沈冷嚇得往後躲的事情並不多。
　　女人脫衣服顯然是其中之壹。
　　沈冷連忙擺手：“別別別，妳千萬別這樣。”
　　羅珊瞇著眼睛，有些如絲般的媚意：“將軍是覺得我不好看？”
　　“是啊。”
　　沈冷點頭：“確實不好看啊。”
　　羅珊：“……”
　　可她沒打算放棄，還要繼續脫，沈冷忽然壹個箭步過去壹掌切在羅珊脖子上，然後往四周看了看，踅摸來壹條繩子把羅珊綁起來，綁好了之後把羅珊放在椅子上，羅珊疼的臉都有些扭曲，還是因為沈冷刻意沒有怎麽發力所以她倒是沒有暈過去。
　　沈冷看著被他綁的跟粽子似的羅珊長出壹口氣：“這樣就踏實多了。”
　　羅珊忍著疼卻對沈冷更加好奇：“世上男人，有幾個能抵擋的住女人誘惑。”
　　沈冷壹臉平靜：“妳不了解。”
　　羅珊忍不住又問：“我真的沒有壹絲誘惑？”
　　沈冷：“沒有。”
　　羅珊：“……”
　　接下來的沈默對於羅珊來說有些尷尬。
　　“我挺佩服妳的。”
　　沈冷道：“妳這麽做是為了保護妳的國家百姓，如果妳是為自保的話我可能把妳扔出去了，可妳不是為自己，這樣吧，既然妳做不出妳以為的對不起日郎皇族的事，那妳告訴我壹個最適合做日郎國皇帝的人是誰，我來保他。”
　　羅珊再次陷入沈默，好壹會兒之後才點了點頭：“二皇子雅鄭，他雖然年少可有明君之相。”
　　沈冷：“唔，那我到了日郎之後先把他幹掉。”
　　羅珊的眼睛驟然瞪大：“妳是在嚇唬我？”
　　沈冷指了指她身上衣服：“妳先嚇唬我的。”
　　羅珊：“……”
　　沈冷道：“我現在把妳放開，妳不能再來了啊，我答應妳的要求保雅鄭為帝，甚至可以留下壹些人幫妳訓練軍隊以抵抗安息人的入侵。”
　　羅珊：“如果將軍願意留下大寧戰兵，我們日郎人願意獻出更多的禮物以表達謝意。”
　　“大寧的軍隊永遠不會是雇傭軍。”
　　沈冷道：“軍隊尊嚴所在，不是妳給多少錢的事。”
　　羅珊壹怔：“我終於明白壹些為什麽寧軍如此善戰如此團結又如此忠誠。”
　　沈冷過去把她身上的繩子解開：“明日壹早大軍開拔，到了日郎之後妳先派人回去請妳們的二皇子雅鄭到海岸某處妳認為安全的地方見我，之後的事我會幫妳完成。”
　　羅珊起身後壹拜：“多謝將軍。”
　　沈冷心說我是去打妳們的，妳還謝我……
　　與此同時，求立南屏城。
　　莊雍看著正在收拾行李的沈小松壹臉笑意，沈小松則使勁兒瞪了他壹眼：“如妳的心意了？”
　　莊雍只笑不說話。
　　沈小松壹邊收拾東西壹邊說道：“妳從壹開始就不滿意我的想法，妳只是不願意說出來，看似妳對我的想法很支持可妳壹直都在按照妳自己的想法去做，妳個老家夥為了保沈冷可以犧牲自己卻不能觸及陛下，妳拼盡全力的想把沈冷留在求立這邊……以為我看不出來？”
　　莊雍：“我沒說妳沒說，大家心照不宣。”
　　沈小松哼了壹聲。
　　莊雍嘆道：“妳個老家夥難道不壹樣？妳雖然為沈冷籌謀這麽多可也只是為了沈冷將來有自保之力。”
　　沈小松楞了壹下，搖頭。
　　莊雍臉色壹變。
　　他看著沈小松：“妳居然真的想過？”
　　沈小松嗯了壹聲：“真的想過。”
　　接下來是很長壹段時間的沈默，莊雍還是笑了起來：“幸好幸好。”
　　沈小松收拾好了衣服後看向莊雍：“按照妳我年紀，這壹別之後怕是真的再無機會見面了吧？”
　　莊雍心有所感，伸手想抱抱這個老朋友。
　　沈小松也伸出手：“妳看看是送我些什麽才能安慰我壹下？我之前看妳書房裏有個很不錯的擺件，就是白玉的那個……”
　　莊雍：“送妳就是了。”
　　他吩咐人去取，手下連忙跑回大將軍府。
　　莊雍嘆道：“妳說的其實也對，妳我這個年紀遠隔崇山萬裏，以後再見面真的難了，回長安之後替我去那幾個老友家中走走坐坐，順便也幫我帶回去壹些禮物。”
　　沈小松道：“車馬費付壹下。”
　　莊雍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眼神又逐漸暗淡下來：“不過有件事我想提醒妳，這話為臣之人本不該說……長安城其實並不安寧，我說的是以後，如果太子那邊……妳最好還是離開長安，選壹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隱居。”
　　沈小松眼神也有些暗淡：“所以我才會在求立這邊為冷子謀求這麽多。”
　　莊雍拍了拍他肩膀：“我們都應該相信陛下。”
　　沈小松嗯了壹聲：“行了行了，這些事我們也左右不了太多，只說今日分別事，日行壹善，不問前程。”
　　莊雍嗯了壹聲：“日行壹善不問前程。”
　　沈小松：“妳還記得在雲霄城的時候我於道觀修行，妳經常來找我蹭茶蹭飯，那時候有人問妳身份，妳便給自己取了個雅號？”
　　莊雍猛然醒悟：“滾！”
　　沈小松：“這麽大年紀了發什麽脾氣，行壹善居士。”
　　南屏城大牢。
　　原南屏城府治嚴豁披頭散發的坐在大牢裏，牢門打開，獄卒往四周看了看，然後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壹個穿著鬥篷帶著帽子的人走進來，這人進來之後獄卒就連忙到外面去守著了。
　　進來的人把帽子往後撩開，看了壹眼嚴豁：“嚴大人何至於此？”
　　嚴豁擡眼看了看，猛的激動起來：“宋先生！”
　　這人是嚴豁的壹個老朋友，兩個人已經多年沒見，他怎麽都不會想到宋謀遠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看到如此狼狽的他。
　　“我是來救妳的。”
　　宋謀遠蹲下來壓低聲音說道：“妳不日就會被押送回長安城受審，到了長安之後妳只需壹口咬定是莊雍與沈小松合謀要除掉妳就行了。”
　　嚴豁壹驚：“可他們兩個為何要除掉我？”
　　宋謀遠的聲音更低了些：“我當初奉閣老之名南下求立就是要搜集莊雍罪證，這個人有不臣之心啊，不久之前，沈冷得到了周天子劍和大周傳國玉璽並且私藏起來，這東西不在莊雍手裏就必然在沈小松手裏，妳只管說是妳發現了他們的勾當才被莊雍以莫須有的罪名囚禁。”
　　嚴豁臉色發白：“可……謊話經不住考驗。”
　　“謊話？”
　　宋謀遠笑起來：“妳是真的低估了他們的膽子，周天子劍和傳國玉璽真的在他們手裏。”
　　他戴上帽子：“嚴大人只管去說，我們必傾盡全力保妳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