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0章 宣示主權

　　門再壹次被拉開，沈冷以為進來是會是施東城，沒有想到居然是林落雨，所以他狠狠瞪了她壹眼，而她卻無所謂的撇了撇嘴。
　　“女人犯傻的時候，果然比男人還要難以預測。”
　　沈冷瞇著眼睛看了她壹眼：“求立不好走？”
　　“就沒走。”
　　林落雨看了看這簡陋空蕩的屋子皺了皺眉，似乎對沈冷被關在這樣的地方有些惱火，她回頭看了壹眼外面守著的人，沈默片刻之後吩咐道：“搬壹張床來，被褥要新的。”
　　趙德下意識的看了看林落雨，奈何林落雨根本就沒把他的存在當存在，如空氣壹樣。
　　“想吃什麽？”
　　林落雨問。
　　沈冷笑起來：“沒啥想吃的，這夥食還不錯，頓頓有肉。”
　　林落雨再壹次陷入沈默，顯然她在努力壓制著自己的火氣。
　　“別去生他的氣，這已經算不錯。”
　　沈冷舒展了壹下身體：“終究是還沒有殺我。”
　　“那是因為還沒到那壹步。”
　　林落雨問：“為什麽這麽沖動？”
　　“沖動起來，哪裏還管那麽多為什麽。”
　　沈冷指了指自己的嘴：“我拿了報酬的。”
　　沈冷吃了壹顆葡萄，很甜。
　　他和趙德說了很多話，諸如大國小國的區別，如人性的光明與陰暗，很多很多，最主要的是沈冷讓趙德覺得他這樣做是為了大寧，而不是為了壹個女人，而且還是壹個和沈冷並不是有曖昧關系的女人，沈冷覺得解釋起來是很麻煩的壹件事，光明磊落，在別人眼裏也許是別有所圖。
　　況且他對趙德說的那些話，他不怕趙德說出去，反而希望趙德說給施東城聽，施東城已經讓人把趙德帶出去三次單獨審問，沈冷才不信施東城問的都是關於南理的事，若趙德對施東城說沈冷殺人只是為了壹個叫林落雨的女人，那施東城可能早已經提刀來見。
　　“因為我在野鹿山上的時候救過妳？”
　　她問。
　　沈冷撇嘴，不願意回答。
　　“妳就這麽不想欠我人情？”
　　她再問。
　　野鹿山上，沈冷曾經距離死亡很近很近，是林落雨殺了回來，用撿來的幾只羽箭逼退了求立殺旗營的士兵，而那個時候沈冷已經筋疲力盡，如果當時林落雨沒有及時趕到的話，可能沈冷已經死在那座和大寧隔著上萬裏的野山上，幾年之後化作枯骨。
　　“先生說，沒有什麽比救命之恩更大的。”
　　沈冷看向林落雨：“當年我還在安陽郡魚鱗鎮做苦力的時候就聽過這樣的話，在寒雪夜把我撿回來養活的那個老板很壞，而且還是個水匪頭子，可先生每壹次來找我的時候都會提及，世上恩情，最大莫過救命，正如那時候我和孟長安被關在壹間倉庫裏，他對我說，壹會兒我沖上去妳往外跑，也是救命的恩情。”
　　林落雨皺眉：“可妳算的這麽清楚，會傷人。”
　　沈冷楞了壹下，仔細品味了壹下這句話，若算的太清楚，就會傷人。
　　“恩怨不分明，是無情人。”
　　他說。
　　他為什麽要去長安城看壹眼，看看孟長安是不是出了事，他為什麽要去北疆看壹眼，看看孟長安是不是需要幫助，那不僅僅是因為少年意氣，少年意氣的起因便是救命之恩。
　　林落雨也壹樣，她也救過沈冷的命，所以沈冷對趙德說了那麽多都是虛的，歸根結底不能對趙德說的才是根源，他就是想幫林落雨，就是不想讓她落在施長華手裏，所以只能殺了施長華，他沒辦法帶著兵器進入皇宮，就只好用壹個很蹩腳的故事騙來壹張弓。
　　在動手的那壹刻沈冷根本就沒有把握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被殺，他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做，就正如他去北疆封硯臺的時候壹樣，沒有考慮生死。
　　林落雨卻忽然笑起來，很開心的那種笑。
　　“原來，在妳心裏，我已與孟長安壹樣重要。”
　　“嗯？”
　　沈冷沒有想到林落雨會這樣認為，可似乎，也不錯。
　　“妳覺得施東城會在什麽時候殺妳？”
　　“水師提督莊雍來的時候。”
　　壹個問，壹個答。
　　“果然麽……”
　　林落雨剛剛才有的那壹點點笑意逐漸消失，臉上重新變得陰郁起來，好像蒙上了壹層烏雲……她猜到了沈冷會殺施長華，也猜到了施東城那樣的人絕對不會放過沈冷，她真的很想聽到沈冷說妳放心吧，妳曾經看上的男人又怎麽會差？可事實上，她曾經看上的男人真的很差很差。
　　“莊將軍壹定會親自來，帶著水師大軍。”
　　沈冷嘆道：“如果他理智些，應該是派手下人來把我接走，至少十萬求立水師還在平越道外邊虎視眈眈，他帶兵來，平越道就只能防守，距離這麽遠，來來回回要走兩個月，耽誤的戰機永遠也不會再找回來，可莊將軍啊……看似理智，其實也很沖動。”
　　“因為他在乎妳。”
　　林落雨忽然發現，沈冷身邊有很多容易沖動犯傻的人，只因為在乎這兩個字。
　　沈冷會為了茶兒犯傻為了沈先生犯傻，也會為了莊雍犯傻，還會為了孟長安犯傻，如今為了她犯傻，看起來壹直都是沈冷在犯傻，可實際上呢？孟長安赴北疆之前繞路來見沈冷，是不是犯傻？茶爺抱劍守著山下小路壹夜廝殺，是不是犯傻？莊雍若親自帶兵前來接沈冷回去，是不是犯傻？
　　在乎這兩個字。
　　人間最美。
　　她回來了，是不是犯傻？
　　“既然妳想到了他最終要殺妳，那妳有什麽法子應對嗎？”
　　林落雨問。
　　她覺得沈冷這樣的人，當然也不會壹味的犯傻，總是會有所準備的才對。
　　“沒有。”
　　沈冷的回答讓她心裏壹震。
　　“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林落雨深吸壹口氣：“如果他真的要動妳，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妳不該回來。”
　　“妳也不該殺施長華。”
　　兩個人對視壹眼，然後都笑起來。
　　傻乎乎的。
　　沈冷坐下來：“如果不出預料，在莊將軍大軍到來的那壹刻，施東城必然要殺我，然後將這件事推給他爹施換，他覺得莊將軍會很生氣，壹生氣就沒準把施換殺了……他是不能自己殺他父親的，那名聲太不好，背著弒父殺兄的名聲怎麽登基稱帝？所以他得想個法子讓他爹死在莊雍手裏，而我死了，不管是誰殺的，我殺窕國太子的仇也算是報了。”
　　林落雨仔細想了想，發現這件事無解。
　　莊雍不可能帶著數萬大軍悄無聲息的來，只要施東城得到了寧軍到來的消息就會立刻殺了沈冷然後嫁禍給他親爹，說不定，他還會把沈冷在官驛裏被困著手下壹起殺了，人死的多些莊雍的怒火才會更大，當然還有更聰明的做法，他假裝要把沈冷交給莊雍的時候，忽然皇帝施換派人來殺了沈冷，沈冷被亂箭射死，然後他立刻帶人把殺人兇手殺死，陳冉古樂他們因為沈冷死了而暴怒，在施東城的配合下壹路暢通無阻的沖進皇宮將老皇帝殺了。
　　匪夷所思，但不是不可能。
　　總之，只有沈冷死了老皇帝死了，而且把自己弄的幹幹凈凈，他才能坐穩江山。
　　“施長華低估了他啊。”
　　沈冷笑了笑，有些發苦：“施長華忘記了壹件事，人都怕死……那些重臣看起來都是支持他的，可施東城手裏有個揚泰票號，那些殺手就是施東城的底牌之壹，他可以很直接的去威脅那些朝臣，關鍵時候妳們不支持我，我就殺了妳們，大人物們會站隊在施長華那邊是因為有利可圖，可在生死面前，利可以不要。”
　　林落雨看著沈冷，眼睛微微發紅，鼻子也有點發酸：“越說，越覺得妳是真的傻啊，這些事妳明明都看得很清楚，偏偏還是按照施東城的想法去把施長華殺了。”
　　沈冷取出來壹個疊的方方正正的手帕遞給她：“擦擦。”
　　林落雨看了壹眼，那手帕是她的，那壹場廝殺，沈冷問她，妳帶沒帶手帕？
　　她以為他扔了。
　　日此感動之下，若沈冷直接問妳願不願意嫁給我，林落雨都有可能沖動的點頭，可她知道他永遠也不會說出這句話，因為他不愛她，他心裏只有沈茶顏壹人，而她，是姐。
　　就在這時候外面響起來壹陣腳步聲，林落雨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她回頭，就看到了那個已經讓她只剩下厭惡的男人。
　　施東城壹臉急切的從外面進來，看到林落雨之後竟然眼圈都濕潤了，他快步過來想抓住林落雨的雙臂問她可還好，可林落雨向後退了的那壹步讓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尷尬起來。
　　“妳怎麽回來了？”
　　施東城再次堆起笑臉：“妳應該提前告訴我的，我派人去接妳才好，現在局面有些混亂哪兒都不安全，妳這樣跑回來萬壹出了事，我可怎麽辦？”
　　林落雨看著他那張情真意切的臉，忽然想吐。
　　“沒什麽，只是覺得不該逃走，那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齷齪。”
　　林落雨語氣有些發寒地說道：“會讓我記起來，我是個生意人。”
　　施東城更加尷尬起來：“在大寧的時候，我們本來就是生意人。”
　　林落雨懶得接話，指了指沈冷：“他該死嗎？”
　　施東城楞住：“妳怎麽這麽問？我已經在想辦法了，並且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去平越道通知大寧水師提督莊雍將軍，如不出意外，壹個月之內莊將軍就會派人來接他，在這期間我會拼盡全力的保護他，絕對不會讓人傷他分毫，父親前後派了三批人來殺他，都被我擋住了，朝中那些鼓噪著想要殺他的人，我也已經殺了好幾個，難道妳覺得我做得不夠？”
　　林落雨點頭：“很好，謝謝。”
　　施東城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妳對我說謝謝……為了他？”
　　林落雨嗯了壹聲，像是宣布主權壹樣認真地說道：“這個人，沈冷，我弟弟。”
　　施東城的臉色緩和下來壹些，弟弟終究不是情人。
　　“妳的弟弟，也就是我弟弟，妳相信我，我絕不會讓他死在別人手裏。”
　　他還是那麽真誠。
　　沈冷和林落雨卻幾乎沒忍住，都想幫施東城把後半句說出來……我絕對不會讓他死在別人手裏，只能是死在我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