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兒女情長
奸臣 by 府天
2018-8-6 21:46
“卻妳個大頭鬼!”
眼見小丫頭紅著臉摔簾子進了屋,徐勛不禁哈哈大笑。這時候,壹旁的如意方才苦著臉上前說道:“都是我壹時口快,小姐本想是給世子爺壹個驚喜的。這都做了好幾個月,壹針壹線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這下子小姐非得狠狠罰我不可!”
“罰妳幹什麽,驚喜不管什麽時候都是驚喜,不分早晚!放心,到時候自有我去哄人,不會讓妳挨罵的。”
徐勛給如意吃了壹顆定心丸,就隨手解開了外袍,旋即連內裏的中衣也壹塊都剝了下來,壹股腦兒全都塞給了他,這才赤裸上身來到了水井邊。沈腰用力提了壹桶水上來,他就徑直抱著水桶從頭到腳壹淋,那冰涼刺骨的感覺在這大夏天裏,竟是好不暢快。想起那時候在塞外那壹戰又壹戰,最後找了個海子,全軍上上下下不分大小地進去洗了個痛快,老神英還差嘲笑他胳膊上沒幾塊肌肉,他忍不住低頭瞧了瞧,又用力屈起手臂,這才低聲嘀咕了壹句。
“這老家夥,我怎麽能和他這打老了仗的人比?”
徐勛在這兒壹桶又壹桶水洗得痛快,那邊廂抱著壹堆散發著酸臭汗味衣服的如意已經呆住了。這就著井水沖涼她小時候不是沒瞧見過,可那都是沒身份的下人,有哪位大家公子這樣肆無忌憚的?可是,見那井水嘩然流過那結實的脊背胸膛,看著那水珠在日頭下散發出晶瑩的光芒,又聽徐勛在那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歪著頭的她不覺又陷入了恍惚。
“如意!”
把簾子拉開壹條縫的沈悅見如意有些大發花癡的模樣,不得不大聲嚷嚷了壹句,見小妮子這才恍然回神,抱著壹堆衣裳三步並兩步搶進了屋子,甚至不敢看她就匆匆往後頭去了,站在那兒的她忍不住沖正好看過來的徐勛丟了個大白眼,然而卻沒有放下手中的簾子。
盡管兩個人除卻最親密的壹步,親也親過了,抱也抱過了,可她還是第壹次這麽近距離地看到男人赤裸的胸膛,羞惱之外,更多的卻是覺得壹種男人的陽剛氣息迎面而來。只失神了片刻,她就看到他身上背上胳膊上幾道清晰可辨的疤痕,這才想起他此去戰場的危險,壹時又忍不住咬住了嘴唇,扶門而立的同時,不知不覺壹條腿已經跨出了門檻去。
“小姐,這是擦身的軟巾。”
後頭如意的聲音頓時讓沈悅驚覺過來。壹反身伸手搶過了如意手中的東西,見小妮子不等她呵斥就壹溜煙躲了個無影無蹤,她這才回轉身來,卻發現也不知道是自己在日頭底下站太久了,還是看著徐勛的時間太長了,這雙頰上直發燒。恰好這會兒他心滿意足似的放下了那木桶,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她壹心慌,索性就把那條大軟巾揉成壹團沖著他扔了過去。然而,松松散散的東西終究還是半當中就散了開來,正好罩了他壹個兜頭兜臉。
撲哧——
徐勛剛從頭上扯下那軟巾,就聽見了這笑聲。定睛壹看,見小丫頭扶著門框正笑得明艷動人,他終於忍不住了,隨手抓著那東西就大步走了上去,故作兇巴巴地喝道:“笑什麽?”
“笑妳這個打了勝仗的大英雄像個傻呆呆的呆頭鵝!”
沈悅壹把躲過徐勛要使壞的手,快速躲進了屋子裏,旋即才伸出腦袋說道,“在外頭等著,我讓如意給妳送衣裳出來!我可事先聲明,要是穿不上身不怨我,我又不曾量過妳的尺寸,就是照著印象胡亂做的!”
“娘子多慮了,我這身材高矮胖瘦,天底下還有人能比妳更清楚?”被人說是呆頭鵝,徐勛自然不會善罷甘休,當即似笑非笑地回了壹句,見沈悅壹下子呆住了,他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就是我爹,這輩子大約也沒抱過我兩回……”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眼見得人再次重重摔下簾子進了屋子去,徐勛這才大笑了起來。不消壹會兒,他就看到如意抱著壹大摞東西出來,竟是從中衣到腰帶外袍,乃至於鞋襪壹應俱全。盡管剛剛才把沈悅氣跑,可這會兒看著這麽多東西,他仍然忍不住心生暖意,示意如意把東西壹壹晾在院子裏那些晾衣繩上,又把人打發回了屋子,他才用軟巾抹幹了身上水珠,旋即壹樣樣從裏到外穿戴了起來,壹面穿壹面審視著那些針腳。盡管及不上府裏專做針線那些仆婦的手藝,可壹針壹線都是細密,醬紫色的外袍的角落甚至還能看到不引人註意的壹丁點血跡,他哪裏不知道小丫頭為此付出的工夫,壹時嘴角就翹得更高了。
只是滿頭濕發用不了那頂唐巾,他就這麽把頭巾抄在手中施施然進了屋子去。壹到裏頭,他看見如意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端詳了他好壹會兒,倒是沈悅只瞧了壹眼就別過頭去,嘴還微微撅著。當下他有意走到他面前,還配合地轉了壹個圈,這才笑道:“娘子果然有心,竟然不曾多壹分少壹分。”
“哼,那是妳運氣!”
嘴上說著這話,可看著徐勛穿這壹身神清氣爽,沈悅的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前些天壹直沒消息時她因為老走神而紮了手指的疼痛也完全都忘了。等到徐勛在身邊坐下,壹面喝著如意送上來的銀耳羹,壹面和她說著之前那驚險的壹幕幕,她那僅存的惱意更是很快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心有余悸。
“雖說壹直都知道妳膽大……可妳這次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要是那位楊都堂到得晚壹些……”
“所以說,不用後怕,吉人自有天相。”徐勛不等沈悅那擔心的話說完,就伸出手來掩了她的口,隨即壹字壹句地說道,“我現如今不是壹個人,所以哪怕是為了爹為了妳,也為了向來對我信賴有加的皇上,我也壹定會平安回來的。要我的命,那還早著呢!”
“死皮賴臉!”
沈悅雖是慌忙往後挪了挪腦袋,逃開了那只灼熱的手,但那怦怦的心跳卻仍然沒能放慢下來。然而,剛剛那親密過後,徐勛便再沒有什麽逾矩的舉動,只是繼續說著此行的諸多得失,最後方才問起了她在京中的情形。
“我在京城能有什麽事,那個大和尚常常讓西廠的人便服過來巡視,再加上還有錦衣衛北鎮撫司的李大人看顧,我這又有那些家將巡視,說是鐵桶壹般都不過分。倒是皇上還來過幾次,還有壹回扮成士子去和人對詩,最開始我還提心吊膽,後來就習慣了。”
“什麽習慣了,小姐,妳之前不是還抱怨說皇上太異想天開了,竟是還讓您跟著劉公公扮成小太監,混去看皇後初選麽?”
如意不插嘴說這壹句還好,她壹說此話,徐勛壹時瞪大了眼睛。朱厚照當初就曾經拜托過他此事,還用不辦好就讓他打光棍作為要挾,可他這出門在外去打仗,小皇帝就直接挑了他的未婚妻去做這種勾當,這也太離譜了吧?
“如意!”沈悅壹眼把如意瞪得訕訕然溜出了屋子,見徐勛那詫異得嘴都合不攏了,她只得尷尬地解釋道,“因為被派去初選的是司禮監秉筆李公公陳公公這兩個,不但認識皇上,而且熟得不能再熟,不然他倒是想親自去的。皇上說太監選出來的他不放心,就求我這個姐姐給他把把關……其實說到底就是走馬觀花,整整五千個人,我看得眼睛都花了,哪裏能記住什麽人!後來還是劉公公說,這初選復選至少得淘汰三千人,沒什麽好看的,等最後那壹千人定了,再讓我看也不遲,我這才總算是逃過了壹關。”
五千個!
徐勛深深吸了壹口氣,暗想幸虧皇帝發了壹句話,否則到時候讓他這個真男人壹而再再而三去檢視,說不定什麽時候捅出大簍子來。而且,就算真的看中了哪個女人,任由朱厚照這個皇帝來做主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與其在這下工夫,還不如先把張太後的關節打通。
“這個皇上……”盡管是在私底下,可要徐勛說朱厚照什麽壞話,他卻是沒法說出來,只能嘆了壹口氣而已。緊跟著,他就想起了更重要的大事,連忙問道,“那皇上可曾說過,咱們倆的事什麽時候能辦?”
“皇上說讓妳壹輩子打光棍!”沈悅脫口迸出了這麽壹句,見他絲毫不慌,就這麽笑吟吟看著自己,這才醒悟到讓他打壹輩子光棍,自己也討不了好,這才輕哼壹聲道,“皇上沒說,我又不像妳這麽厚臉皮,也沒好意思問。”
“這怎麽叫厚臉皮!我的娘子,妳知不知道這些天上我家提親的人險些把門檻都踏破了。”徐勛立時叫起了撞天屈,見沈悅果然有些急了,他就添油加醋地說道,“這壹家家非富即貴,我爹也不知道能抵擋幾時,再不抓緊,萬壹有人求到太後面前,那可就沒辦法可想了。”
“那……那怎麽辦……”
見沈悅終究掉進了自己的陷阱之中,瞠目結舌了壹陣子就患得患失問了這麽壹句,徐勛便笑瞇瞇地說:“所以嘛,娘子怎麽也得對為夫溫柔壹些,否則怎麽留得住我的心?”
“妳……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