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這都怪我
茫茫白晝漫遊 by 眉師娘
2023-7-16 00:11
“這都怪我。”鐘欣欣和盛春成說,“昨天晚上,我為什麽要那麽早走,我再在那裏多留壹會就好了,我就可以陪著郭爽。”
盛春成心裏黯然,是啊,多留壹會,那是多簡單的事,但又是不可能的,就像爸爸,只要那天遲兩分鐘出車,就可能不會出事,要是他不為了省那幾百塊錢,就是出事了,後面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遲兩分鐘,不要省幾百塊錢,說起來都是多麽簡單的事,就像多留壹會壹樣,但這是不可能的,冥冥之中,壹切都註定了,妳就是沒有多留壹會,妳就是沒有遲兩分鐘出發,妳就是要省那幾百塊錢的保險費,誰也沒有辦法改變。
鐘欣欣是個老實規矩的女孩,她昨晚知道郭爽的媽媽就快回來了,她肯定不會留在那裏繼續玩遊戲,肯定會走。多留壹會這麽簡單的事,但妳要改變它,就要先改變鐘欣欣整個的人,改變她的性格,可能嗎?
就像妳讓父母不要省那幾百塊錢,就要改變他們的整個價值觀、財富觀,可能嗎?
存在的壹切都是註定的,這個世界,沒有什麽簡單或者復雜的事情,壹切都是冥冥之中,按部就班地安排好,壹步壹步地走到位,自然而然地發生,也必然會發生的。
集合全世界所有的力量,都不可能讓時間停頓壹秒鐘,人就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有辦法改變已經發生的簡單的事。
所有的事,重大也好,簡單也好,壹旦發生了,就都壹樣,都成為了過去的事,不管它震蕩的余波波及的範圍有多廣,性質都是壹樣的,都是無法改變的過去的事。
盛春成和鐘欣欣說:“這不怪妳,是命,命中註定的,郭爽她命中註定,會在昨晚走完她所有的路。”
外面的天壹點點地黑了下來,他們今天沒有按摩,兩個人坐在那裏說著話,說著的都是郭爽。
鐘欣欣感覺壹陣陣的暈眩,這才想起來,自己早飯和中飯都沒有吃,這是真的要餓暈了。
“我去,我早飯和中飯都沒有吃,快餓暈了,爸爸,妳吃過了?”鐘欣欣問。
盛春成說沒有。
“妳不餓嗎?”鐘欣欣奇怪地問。
盛春成說:“妳不問不覺得,壹問,感覺快要餓死了。”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笑得很苦澀。
死去的人無法挽留,已經死去了,活著的人活在這裏,還要吃飯,還要哭還要笑,盛春成覺得,似乎郭爽也看著他們在笑,冷笑:
“我不要的世界,妳們還要留在那裏,遜斃了。”
是啊,那我們怎麽辦呢?
鐘欣欣叫了外賣,兩個人吃著的時候,總感覺桌上少了壹個人,這麽長時間,他們經常三個人在這裏壹起吃飯,感覺就像是壹家人。
鐘欣欣忍不住不停地瞥著郭爽以前經常坐的位子,前面坐下來的時候,兩個人不約而同,誰也沒有去坐那個位子,留著,好像郭爽還在沙發那裏,還在衛生間裏,馬上,她就要過來了。
鐘欣欣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吃完了晚飯,兩個人也沒有去跑步,他們何止沒有去跑步,連再去綠道的勇氣都沒有,那壹條路上,到處都是郭爽咯咯的笑聲和說話聲。
兩個人在沙發上坐著,鐘欣欣壹邊玩著遊戲壹邊嘴裏罵罵咧咧的,盛春成坐在邊上,默默無語,透過墨鏡看著她,心裏在說,接下來,就都是妳壹個人的戰鬥了。
十點多鐘,盛春成準備回家,兩個人乘電梯下樓,盛春成拿出自己的手機,又撥打了陳姐的電話,電話還是關機。
盛春成心裏壹凜,他和鐘欣欣說:“妳送我去郭爽他們小區,我去看看她媽媽。”
鐘欣欣說好。
鐘欣欣把車開到小區門口,盛春成和鐘欣欣說,妳不要上去了,我怕她媽媽看到妳,又要大哭壹場。
鐘欣欣說好。
“妳回去吧,等會我自己打車回去,妳回去好好睡壹覺。”盛春成和鐘欣欣說。
鐘欣欣說好。
盛春成壹個人朝裏面走去,他想到了自己第壹次見到郭爽的時候,那時是她送自己下樓的,還是她幫自己叫的車。
盛春成嘆了口氣。
盛春成站在陳姐家門口,伸手按了按門鈴,門裏靜悄悄的。
盛春成等了壹會,又“叮咚叮咚”按響門鈴,門裏還是靜悄悄的,壹點動靜也沒有。
不知道為什麽,盛春成堅持地認為,陳姐就在裏面,他隱隱覺得陳姐其實在這個城市,是個很孤獨的人,她要不是在自己家裏,就沒有地方可去。
這不是他今天才有的感覺,是他早就有的感覺。包括那次,陳姐過生日的時候,舉起了酒杯,笑著和自己說,謝謝妳,眼淚卻從她的眼眶裏滾了出來,盛春成那時就有這樣的感覺,他覺得陳姐是被孤獨地困在了她自己的身體裏。
這就是為什麽前面盛春成在電梯裏,突然就會想到,壹定要過來看看陳姐。
盛春成持續不斷地按著門鈴,叫著:“陳姐,陳姐,是我。”
門裏終於有了動靜,盛春成站在那裏,等著。
門打開了,他看到門裏面壹片漆黑,陳姐站在門口,門外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身上,這是盛春成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的陳姐。
她的頭發蓬松,亂糟糟的,臉上的瘀腫還沒有消退,兩眼紅腫,布滿了血絲,嘴唇幹裂,有嘴皮就浮在唇上。
只不過壹個白天沒見,現在的陳姐,看上去又瘦又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的原因,陳姐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就像秋天的壹枚落葉。
盛春成覺得有什麽堵在自己的嗓子眼裏,他連壹聲“妳好”都說不出,還用說嗎,好不好都已經寫在了臉上。
“進來吧。”陳姐壹開口,就有壹股酒氣襲來。
盛春成走了進去,陳姐牽著他的手,盛春成連鞋都沒有來得及換,陳姐就領著他往裏面走。
房子裏壹盞燈也沒有開,那個阿姨,顯然也已經離開了。
陳姐領著盛春成,在黑暗裏走,壹直走到客廳裏,玻璃的茶幾已經被打碎,清理走,沙發前面空空蕩蕩的,陳姐在地板上坐了下來,她拉了拉盛春成的手,和他說:
“妳也坐。”
盛春成也在地板上坐了下來,背靠著沙發。
陳姐邊上的地板上,立著幾個酒瓶,陳姐問:“小盛,妳要不要喝酒?”
盛春成搖了搖頭,他說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