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陳洛在玩火？

　　冤屍衛，是宋慈封聖後贈送給陳洛的寶物，也是壹支忠心的親衛衛隊。陪著陳洛入幽冥，戰詭地，如今更是在剛剛結束的抓捕安松仁的行動中立下了大功。
　　根據宋慈的說法，冤屍衛原本都是壹些身有冤屈之人，其中有極少數死後怨恨難消，生出了執著之心，讓靈光抗拒生命長河的吸引。
　　按照正常的情況，這樣的神魂，將會逐漸化作怨靈，成為“鬼禍”的壹部分，為禍蒼生，終其存在，都陷入無窮苦難之中，最後逃不了壹個被得道高人消滅的下場。
　　但是壹旦被消滅，那生靈靈光也將隨之破碎，再也無法回歸生靈長河。
　　宋慈不忍心。
　　明明活著就很辛苦了，為什麽死後還要受折磨？
　　於是宋慈鉆研出壹項秘法，用他們死去的肉身封印怨恨，放神魂以自由。而這封印了怨恨的肉身，就是冤屍衛的原型。
　　隨後宋慈用自己的大道之力祭煉這批肉身，使其受自己神魂指令，而不會外出害人。
　　嚴格來說，這冤屍衛與他們生前之人已經完全不是壹回事，那所謂封在體內的怨恨之意無非是壹道極端情緒而已，而神魂靈光早已入了生靈長河，重新開始了生命之旅。
　　不過，他們的冤屈，宋慈沒有忘記！
　　只是這些冤屈大多涉及世家聖族，彼時他沒有辦法去解決。在辭相後，他將自己收集的證據交給了新任法相程南松。
　　如今程南松見陳洛凝聚出了獬豸三鍘，有了解決之法，便派家仆將這證據奉上。
　　“回柱國，老爺還有話吩咐。”那家仆聞聽陳洛的問話，回復了壹句，然後遞上了壹枚玉簡。
　　陳洛面色凝重接過玉簡，神識探入，那程南松的話在陳洛的神魂內響起。
　　“陳洛，此乃宋師兄交於我之證物，如今我交於妳。”
　　“證物壹共壹千六百三十六件，其中證據鏈完整，可以直接提訴的證物涉及世家壹百六十二家，聖族二十八家！”
　　“但是，老夫不建議妳犁庭掃穴，壹網打盡。”
　　“否則天下將亂！”
　　“律法如雷，震懾宵小；但雷過之後，總有春風化雨。”
　　“世家聖族的法外特權由來久矣，未來之事好說，但之前該如何計較，妳需思量。執法需要勇氣，更需要智慧。”
　　“給妳這批證物，是讓妳手握利刃，可周旋於世家聖族之間也。”
　　玉簡中的話就這麽多，陳洛聽完之後，將玉簡收了起來。
　　見陳洛聽完，那家仆又行了壹禮，問道：“法相可有什麽話要老奴帶給老爺的嗎？”
　　陳洛淡淡壹笑，說道：“請轉達我對程相提點的感謝之意。”
　　那老仆點了點頭，正要離開，又聽到陳洛說道：“但是律法不容交易。我陳洛，不會借他們的力。”
　　老仆微微壹楞，也沒說什麽，只是表示記下了，隨後便離開了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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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仆離開後，陳洛的目光重新掃視著那些密室中的證物。
　　程南松的意思他明白。
　　自古以來，刑不上世家，法不責聖族。
　　不說人族萬年歷史，就單單說大玄壹朝，有幾個世家經得起查，又有幾個聖族敢說壹聲清白？
　　陳洛如今破了這條規則，若真的要放開去查，只怕三口青天鍘刀要鍘出火星子來。
　　累點倒沒事。
　　只是如此壹來，或許會引發世家聖族的恐慌，從而引出天下亂象。
　　畢竟如今天下，世家聖族還是掌握人族力量主體的那部分人。
　　看看安家吧，壹場抓捕，就牽扯了五十四尊大儒！
　　寒門小戶得多少家才能湊出這麽個數量來。
　　別的不說，如今在萬仞山駐守的大儒，其中八成也都是出自世家聖族。
　　人家在前線禦敵，妳在後方破家？
　　就算是律法在先，但是規模壹大，也會出亂子的。
　　無數年下來，人族被世家聖族綁定的，可不僅僅是氣運啊。
　　所以這裏就牽扯出了壹個問題。
　　以開封鍘安家為分界點，之後依法辦事那沒的說，畢竟陳洛已經算是給天下立規矩了。
　　那之前的事該怎麽算呢？
　　比如冤屍衛身上的那些冤屈，追究不追究了？
　　程南松如今送來這些證據，其實是建議陳洛以這些證據為要挾，先團結壹部分世家聖族在自己周圍，為自己助力。
　　偉人說過，團結大部分，打擊壹小撮。
　　但是如果大部分全是自己要打擊的目標該怎麽辦？
　　又或者，冤屍衛的冤情自己就這麽當交易，不管不問了？
　　這！不！可！能！
　　陳洛腦中本來有個初步的想法，如今正好得了這麽多案例，倒是可以驗證壹番了。
　　陳洛從儲物令中拿出壹把椅子，坐了下來，然後壹探手，就抓住了壹枚玉簡，開始查看起來。
　　而此時，外界也是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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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那口青天鍘刀落下，當安松仁的頭顱滾落的時候，天下世家聖族的心全都涼透了。
　　壹品大儒啊！
　　聖族家主啊！
　　就這麽死了？
　　許多消息靈通的世家聖族還知道更隱秘的壹些事情。
　　比如那青天鍘刀落下時，曾有數位禮道半聖試圖阻止。
　　但是依舊沒有救回安松仁。
　　聖堂堂主韓昌黎公開表態，道爭是道爭，世俗是世俗，不許混為壹談！
　　這世家聖族的未來，又該是什麽走向？
　　壹時間，眾多傳信青鳥紛紛飛入中京，落入壹戶戶宅院，他們迫切地想要知道，陳洛下壹步計劃是什麽？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在幾個月前，他們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法相”壹職，因為陳洛的上任，成為了懸掛在他們頭頂了壹柄利刃。
　　他們是猜到了聖堂和朝廷屬意陳洛上任法相的目的，但是誰能想得到——他真的做到了，而且還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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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陌州，方家。
　　書房內，方化及冷眼望著那些求見自己的家主，冷哼了壹聲。
　　“當初老夫是怎麽說的？”
　　“讓妳們與我方家壹起，把陳洛從法相的位置上拉下來。”
　　“妳們呢？”
　　“畏首畏尾。”
　　“如今好了，他開鍘立法，運道已成，妳們就知道來找我方家出頭了？”
　　壹名家主無奈道：“方兄，莫要說這些喪氣話了。”
　　“還是想想後面的事情吧。”
　　“後面？什麽後面？”方化及拿起茶杯，喝了壹口。
　　“還不是律法的事情。”另壹名家主嘆氣道，“若是陳洛翻起舊賬，咱們在座的，誰經得起查？”
　　“哼！”方化及不屑壹哼，“他敢！”
　　“諸位，還沒看出來嗎？陳洛那廝，砍腦袋是盡興了，但是他自己也是玩火入火坑。”
　　“他若是敢翻舊賬，那就是與天下所有世家聖族為敵，是所有！”
　　“諸位放心，到時我方家壹定站出來，給大家說句公道話。”
　　“但是那個時候，我方家需要的是響應，諸位應該明白怎麽做吧？”
　　其他家主互相看了看，紛紛點頭：“明白，屆時必然唯方家馬首是瞻。”
　　片刻後，這些家主紛紛告辭，方化及獨自坐在書房中喝著茶。
　　壹名方家大儒推門走了進來，說道：“家主，都安排好了。”
　　“大玄境內，我等壹共安排了兩千多件案子，連夜上告。”
　　“幾乎涉及了大半的世家聖族。”
　　方化及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
　　那大儒微微思索，說道：“家主，萬壹陳洛不接狀紙，對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呢？”
　　方化及輕輕壹笑：“妳不了解陳洛。”
　　“那小子，自揚名以來，每壹步都以天下為己任。”
　　“在他眼中，民為貴，聖為輕！”
　　“百姓上告，他不會不理！”
　　說到這，方化及頓了頓：“若是他真的不理……”
　　“我們，就幫他宣揚宣揚。”
　　方家大儒會心壹笑：“這麽說，陳洛怎麽走都是死局，最後說不得就要辭官下任了。”
　　“咱們這是陽謀啊！”
　　方化及撚了撚胡須，得意道：“老夫就不信，他有破局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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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陳洛長長地吐出壹口濁氣。
　　用了壹天壹夜，總算將所有的資料全部看完，證物也都檢查完了。
　　陳洛望著自己在密室墻上密密麻麻地分類記錄，皺起眉頭。
　　“之前想的那個法子可行……”
　　“不過還需要再完善壹點。”
　　“只是……”
　　陳洛的目光落在那壹個個世家聖族的名字上，輕輕嘆了壹口氣。
　　“獬豸鍘刀，終究只是治標！”
　　“世家聖族本身的環境，就是容易滋生罪惡。”
　　“想要治本，還是需要從這個根上下功夫才好！”
　　就在此時，陳洛腦中突然壹道信息傳來，讓陳洛眼前壹亮。
　　“嗯？這是……《紅樓夢》補完了？”
　　“哎？臥槽……”
　　“還能這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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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陳洛離開郊外的密室，回到安國公府時，副相吳庸之、副相公孫博，以及新上任的都察院督院陳希亮早已等候了許久。
　　“三位，妳們怎麽到這來了？本相正要去找妳們呢。”陳洛壹臉意外道。
　　“唉，柱國，您這壹天壹夜都去哪了？”公孫博率先開口道，“開封府那邊，已經接了數千件提告了。”
　　“都是涉及世家聖族！”
　　吳庸之則是面色嚴肅，說道：“柱國，不能查，不能審！”
　　“否則，天下將亂！”
　　“天下沒那麽容易亂。”陳希亮冷聲說道，不過看向陳洛的目光中又帶著壹絲擔憂，“不過，柱國妳的壓力會很大……”
　　聽到三位副相的話，陳洛擺了擺手。
　　“情況我清楚，正要和妳們商量這件事。走吧，去書房聊。”
　　三位副相見陳洛壹臉胸有成竹之色，彼此看了看，跟著陳洛前往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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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國，老夫先開這個口吧。”來到書房坐下，吩咐仆人壹壹上了茶，吳庸之率先起身說道。
　　“吳相不必拘謹，坐下說！”陳洛笑道。
　　吳庸之坐下，先是輕嘆，說道：“老夫就直說了。我乃是世家聖族推舉上來，進入偏倚處的代言人。”
　　陳洛和其他兩位副相點點頭，並沒有意外。
　　“柱國，除方家以及受到方家蠱惑轄制的家族外，其余世家聖族無心與您為敵。”
　　“相反，您的所作所為我等都深為敬佩。”
　　“只不過，世家聖族枝繁葉茂，法外特權又由來已久，自然少不了壹些問題。”
　　“只要柱國對過往之事既往不咎，未來大部分世家聖族必然以律法為先。”
　　說完，吳庸之手腕壹轉，手中多出了壹枚玉簡，遞給陳洛：“這是認同我這番表態的家族名單，還請柱國過目。”
　　陳洛眉頭挑了挑，接過那玉簡，但是下壹刻，陳洛看也不看，手中發力，將玉簡直接捏碎。
　　“柱國，您這是何意？”吳庸之面色壹變，問道。
　　陳洛示意吳庸之不用緊張，說道：“這名單本相不能看，看了就有失偏頗了。”
　　陳洛話裏的意思很明顯，舊賬還是要翻的。
　　陳希亮微微皺眉，開口道：“若是鋪開了查，恐怕……”
　　陳洛擺擺手，說道：“正要和三位聊這個話題。”
　　“雖然說如今追究過往之事，有不教而誅的嫌疑。但是律法可是壹直都存在的啊。”
　　“律法是什麽？”
　　“是生而為人的道德的底線。”
　　“底線，不用教吧？”
　　見吳庸之還要開口，陳洛示意他聽自己說完。
　　“當然，我明白妳們的顧慮。”
　　“天下皆罪，那罪的就是律法本身了。”
　　“所以，我有以下提議，三位可以議壹議，若是可以，就形成章程，接下來按此辦理。”
　　“這第壹嘛……”
　　說著，陳洛提起筆，在紙張上寫下四個字，展示給三位副相。
　　“追訴時限？”三人望著那紙上的字，目光閃爍。
　　“對！”陳洛點點頭，說道，“我的想法，是給所有的罪行都加上壹道時限。”
　　“若是過了這道時限，尚未提告，律法就不再做追究了。”
　　“譬如五年流放之罪，若無人提告，追訴期內對方安分守己，那過了追訴期，就可認定無罪。不必因為這五年之刑，而隱藏壹生。”
　　“又或者過往案件，我雖然維護律法正義，但也不至於追查百年前的案件。”
　　“所以，每壹項罪責附帶的追訴年限，就需要諸位費心，盡量拿出壹個合理的時長出來。”
　　“那若是重罪呢？”公孫博問道，“大儒壽命有天道加成，若過了追訴期，就無罪了？那豈不是太便宜了？”
　　“這個我稍後再說。”陳洛說道，“再說第二條。”
　　陳洛說著，又在提起筆，在紙上寫道：立功減刑。
　　“之前的律法中，刑罰壹定，就再無余地。”陳洛說道，“我意加入減刑之條件。”
　　“刑期內無論是發配還是坐監，都有立功機會；自首、檢舉也都算功勞。”
　　說到這，陳洛的目光落在吳庸之身上：“過往案件，確有刑不上世家，法不責聖族的潛規則在。”
　　“我給天下世家聖族壹個月的時間，自糾自查。凡十年流放之罪以上者，自行扭送當地六扇門，算立功表現，判罰時可減壹級。若是當時受到家法懲處，也可減刑，減刑程度視家法懲治程度而定。減刑可疊加。”
　　吳庸之聞言，細細思量。如此壹來，除了真正重罪之人，其他人的刑罰也不是不能接受。
　　之前主要是怕嚴查之下，要戶戶戴孝，現在聽起來，似乎並沒有那麽糟糕。
　　要知道，有些世家聖族的家法，也是很厲害的。而真正受到家族重點培養之人，其實犯重罪的幾率還是很小的。
　　像安松仁這種家主犯死罪的行為，其實並不常見。
　　對於很多家族來說，眼下這種局勢，只要那些不老實的家族子弟能保住性命，就已經達到心理預期了。
　　畢竟孩子拖出去被打了壹頓和拖出去被宰了，感覺完全不壹樣啊。
　　至於臉面嘛……
　　大家都有不肖子孫，誰能比誰好啊！
　　壹個人丟臉就是丟臉，大家壹起丟臉，那就是大義滅親，參與天下大治！
　　可以寫進族譜了！
　　“第三……”陳洛繼續提筆寫下四個字：不赦之罪！
　　“此乃重罪！”
　　“譬如叛種、作亂、弒父殺母、屠殺虐殺……這些罪行，沒有追訴時限，也沒有減刑權限。”
　　“但有證據，天涯海角，滄海桑田，不改其罪！”
　　陳希亮點了點頭：“該當如此！”
　　吳庸之猶豫了片刻，也點點頭：“此條，世家聖族，不會反對。”
　　公孫博看向陳洛：“此三條，倒是為冰冷律法註入了壹絲溫情之意。倒是符合律法懲前毖後治病救人之真意。”
　　陳洛放下筆，說道：“我只是列出了三個框架，細節還要辛苦諸位去補充。”
　　“追訴時限怎麽定？減刑功勞怎麽算？這些都是大工程。”
　　“我的想法是，可以擴大討論範圍，選壹些百姓，選壹些世家聖族，大家壹起商量，最後給出壹個公允的方案來。”
　　“方案出來之前，過往的案件可以先放壹放。”
　　聽到陳洛的話，三位副相的目光齊齊落在陳洛身上，壹個個心中生出不同的想法。
　　公孫博：這是全民立法，開法家先河，看來法家註定大興啊！
　　陳希亮：不愧是陳柱國，心思赤誠，如此大權也輕易下放，壹片丹心啊！
　　吳庸之：如此壹來，世家聖族恐怕重點就在怎麽議定章程上，沒心思反對他了。這心思，正是玲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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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副相心滿意足地離開，陳洛也是松了壹口氣。
　　暫時先用追訴時限和減刑的章程穩住天下世家聖族吧。
　　殺手鐧，在後面！
　　陳洛微微閉眼，感受著腦海中的《紅樓夢》。
　　或許是因為《紅樓夢》後面是補完的，所以與其他的書籍不壹樣，陳洛這壹次提前知道了紅樓夢的書靈。
　　十二金釵！
　　成書之後，將凝聚十二金釵書靈。
　　每壹位金釵降臨，都將吸納世家的壹成氣運，反哺人族。
　　理論上，只要十位金釵降臨，世家的氣運就沒了，與寒門無異！
　　聖族稍微強壹點，因為有聖人在世，所以額外能多出兩成聖道之運。
　　正巧，金釵有十二人！
　　這才是核武器啊！
　　有了這個，就有基礎定《氏族律》，而如果真的定下這本律法，朝廷對世家聖族才算有了掌控之力，人族的內憂毒瘤算是治本了。
　　“不過……”陳洛摸了摸下巴，“我若是現在寫《紅樓夢》，會不會太顯眼了？”
　　“難免會引人聯想？”
　　陳洛想了想：“要不，再開個馬甲？”
　　“去掉開篇那些神話部分，把《紅樓夢》看做壹部三千裏的言情小說，有世家子弟能寫出來，這很合理吧……”
　　“嗯，先爆更幾章《西遊記》轉移壹下天下百姓和世家聖族的註意力。”
　　陳洛定下了主意，抽出壹張空白的紙張，準備繼續書寫《西遊記》。
　　突然，陳洛的手頓了頓。
　　“嗯？說起來，馬上要到車遲國了……”
　　“風南芷該不會以為我用虎力大仙敷衍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