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汪嶽的計劃

　　王恕行事雷厲風行，從來不拖拖拉拉的。
　　他立即去找少府銀行。
　　少府銀行在各地都有站點，在南京自然不會沒有的。甚至更大。
　　雖然南直隸分為江蘇與安徽兩省之後，南京的政治地位是有所下降，但是南京畢竟是南京，依舊是南方大城市之中，占據壹席之地。
　　少府銀行在這裏的位置，是除卻北京之外最大的壹處。
　　稍稍壹打聽就知道在哪裏了。
　　王恕到了少府銀行之前，立即感受到了少府銀行的門檻高。
　　整個少府銀行建築風格與壹邊的衙門沒有什麽區別，在不少人看來，這就是壹個衙門吧，少府銀行緊挨著南京皇宮，與很多衙門在壹條街上。
　　看上去門可羅雀。
　　並非少府銀行的生意不好。
　　說起來少府銀行的收益增長之大，由於壹直在開設站點，而盈利並不是太大的。但並不是說少府不盈利。
　　之所以少府銀行呈現出這種門可羅雀的狀態。卻是古代銀行業與現代銀行業不同。
　　古代當鋪什麽的，都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而今這個銀行雖然與當鋪不壹樣，但是真正的客戶也不是太多的。
　　在民國的時候，有了壹元開戶，甚至免費開戶的銀行之後，普通人才與銀行打交道的頻率多了。
　　在更古老的時候，銀行根本不是對普通人服務的。
　　少府銀行之中，其實也是有幾個零零星星的人，只是與少府銀行幾乎官府壹樣的大門相比，就給人壹種門可羅雀的感覺。
　　而且少府銀行門前這壹條街，也是從南京皇宮門前過，普遍百姓幾乎不會踏足這裏。
　　此刻王恕對少府銀行有壹種不大好的觀感。
　　王恕號稱青天，並不是白來的，自然是關心百姓。而少府銀行幾乎不做普通百姓的生意，讓王恕有壹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不管王恕心中怎麽想，他還是進了少府銀行之中，報上姓名之後。片刻就看見壹個人行禮說道：“下官見過王大人。”
　　王恕對汪嶽態度並不是太好的，因為在很多文官士大夫看來，大明內廷之中，什麽少府，什麽待詔院，都不是什麽正經官職，而是斜封官，也就是沒有得到內閣附署的官員，其權力根本就不合法。所以他語氣有些淡淡地說道：“妳就是少府丞汪嶽。”
　　沒錯，汪嶽因為少府銀行發展迅速，並且有力的緩解了銀荒。
　　大明銀荒的問題，其實壹直存在。特別是最近幾年大明發展迅速，對貨幣的需求量更是大大的增加了。
　　之所以銀荒被緩解了，壹方面是日本每年有幾百萬兩進入少府，朱祁鎮將這壹部分銀兩鑄成貨幣之後，通過各種方面放出了不少。
　　比如賑災，各項工程，發放俸祿等等。
　　另外壹方面，就是少府銀行發行的銀票了。
　　這種銀票，本質上是不記名定額匯票。因為有少府銀行信用擔保，才被很多商人用。如此壹來也緩解了銀荒。
　　這樣的功勞，才被朱祁鎮看重任命為少府丞。
　　而且駙馬石璟年紀畢竟大了。而且他本身就不是太了解商業這方面的事情。掌控少府不過是看親近而已。
　　而今少府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專業。石璟早就有壹些不適合了。
　　朱祁鎮派汪嶽來的時候，特別說了，如果這壹次商稅的事情做的妥當，那麽等他再次回京的時候，就是不是少府丞了，而是正式代替石璟成為少府令。
　　汪嶽說道：“正是。”
　　王恕說道：“這壹次我南來要做什麽，妳也知道了吧。”
　　汪嶽說道：“陛下已經吩咐我全力配合，我已經為大人做好準備了。”隨即他壹伸手，說道：“請。”
　　王恕二話不說，就大踏步向裏面而去了。仿佛自己才是這裏的主人壹樣。
　　汪嶽將王恕請入自己的值房之中，立即從壹邊拿出壹疊文書過來，遞給了王恕。
　　王恕拿來壹看，寫在第壹列的不是別的，就是徐申春。
　　王恕也不說話，只是細細的向下面看下去。
　　從徐申春開始，大概有幾十名大商人，最少家產在百萬兩上下。對他們的發家史都是有些描述的。
　　王恕越看眉頭皺的越緊。
　　怎麽說？如果細細說來，這些人沒有壹個不觸犯國法的。
　　王恕看過壹遍，將這文書放下來，說道：“這東西哪裏來的？”王恕不是傻子，他壹眼就看的出來，這些東西，不是少府就能收集起來的。
　　汪嶽說道：“大人明鑒萬裏，這是從錦衣衛與東廠拿來的壹些東西，與我們少府銀行的壹些文檔合並在壹起的。”
　　王恕說道：“是妳的意思，還是陛下的意思？”
　　汪嶽拿出來這些東西，在王恕看來，就是再明顯不過的暗示，就是要搞這些人的。
　　王恕心中卻不大情願。
　　他並不是想包庇這些商人，而是知道，不能這樣做。
　　王恕雖然清正，到處都有青天之名，可謂壹身正氣，但他並不是那種將道德視為金科玉律的人。
　　王恕雖然沒有調查，但用腳趾頭都能想清楚，這麽體量的商人，決計抓起來之後，影響到的絕對不是壹個兩個人。
　　真要將這些人壹網打盡，江南是要出問題的。
　　倒是還是王恕來負責。
　　汪嶽說道：“這不是陛下的意思，只是陛下向來愛民如子，而且百姓手中又能征收到多少錢，即便是江南富庶，從小民手中收上來壹兩銀子，都是要他們的命，所以商稅想要收上來，並且收的多，就要從這些不會為銀子拼命的人身上下刀子。”
　　汪嶽曾經就是商人。
　　但是他而今成為朝廷命官，汪家子弟有經商才能的不少被提攜到少府體系之中，未必是少府銀行之中。
　　反正少府之中很缺少這種經過錘煉的商業人才。
　　另外的壹些子弟，要麽讀書，要麽進入武學之中，不敢說多有出息，總體上來說，卻是都有前程。
　　汪家徹底從徽州壹商人家族，變成了官宦人家。
　　所以，朝廷給他的夠多，對他曾經的生意夥伴，故舊親朋下手，他是壹點也沒有傷心的地方，甚至真因為了解，抵刀子，才是又狠又毒。
　　王恕聽了汪嶽這壹句話，這才正眼看汪嶽了。他之前覺得汪嶽不過是陛下的聚斂之臣，而今聽汪嶽所言，的確卻是很有道理，正合王恕之心。
　　這些年大明各處都有天災。
　　很多地方災民，都願意為壹鬥米拼壹個妳死我活，蓋因這壹鬥米，就決定了誰死誰活。
　　即便江南富庶，但是各地底層百姓手中也是沒有錢的，所以從他們手中征稅，決計不是壹個容易的事情。
　　壹不小心，雙手沾滿鮮血。
　　但是從這些家財萬貫的人手中征稅，即便壹個人征收壹萬兩，這些人最多抱怨幾句，是決計不敢與朝廷拼命的。
　　僅僅是這樣壹個假設，就能從江南征收出來幾十萬兩。
　　這已經不是壹個小數目了。
　　王恕語氣之中帶了幾分緩和，說道：“汪大人，專賣之法，妳已經知道了吧。”
　　汪嶽說道：“下官知道知道了。”
　　王恕說道：“妳對這壹件事情怎麽看？”
　　汪嶽說道：“首輔大人，自然是明鑒萬裏，此法沒有什麽不妥之處，但是有壹愚之得，卻請大人鑒賞。”
　　王恕說道：“哦，什麽想法，說來聽聽。”
　　汪嶽身體向前微微傾斜，說道：“大人，以為這些稅，不由官府征收，而令少府銀行征收如何？”
　　王恕聽了，微微皺眉，片刻之間，眉頭又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