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九章：仙職、“本源”大道……

　　洪荒。
　　建木之畔。
　　壹座座血浮屠自蒼穹倒垂而下，血色彌漫滿天，掩映雲山霧海，迢遙仙宮。
　　虛空中，無數仙人廝殺成團，腥風血雨，潑灑紛紛。
　　人族如同壹艘艘艨艟，於萬千法則、無數大道、如雲仙術中掙紮。
　　攻伐來往紛紜，似怒海狂瀾，咆哮著、翻騰著，欲要吞噬壹切舟楫。
　　巨浪滔天間，時而有小艇傾覆，身死道消；時而是飛舟破浪，乘風而起，殘肢斷臂亂墜如驟雨，血腥氣息濃烈若實質。
　　戰場的壹處，數道龐大怪誕的身影，踏空而立，觸須飄揚之際，正全力圍攻著壹名深衣皂靴、長發如霜的人族女仙。
　　巨大的蝶翅飄蕩虛空，微微震動間，五色煙氣轟然而落，化作彩色紗幔般的羅網，罩向“霊宜”；
　　在這名蝶仙之畔，狀若蒼蠅的又壹名蟲仙四翅急振，宛如幻影，口器飛速顫動間，壹陣陣擾亂心神的嗡鳴，似潮水湧動，充斥此方天地；
　　又有妖蝗當空，頃刻間壹化十十化百，轉眼化作壹團濃稠烏雲，無數振翅聲連綿若雷霆，呼嘯席卷；
　　與此同時，龐大的蟲軀仿佛山嶽般投射下遼闊的陰影，復眼俯瞰之際，重重幻影，誕生虛空，惑亂無數。
　　罡風烈烈，拂動霜發，“霊宜”當空而立，似小舟飄浮汪洋，四面八方，皆是驚濤駭浪，瞬息可至。
　　其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氣息流轉間，滔滔火海，轟然而現，火光沖霄而起，熾烈咆哮，猶如火龍當空，轉眼間將呼嘯而至的妖蝗焚燒壹空！
　　同壹時刻，大水滔滔，似滄海懸天，海潮吞吐間澎湃洶湧，將五色煙氣壹卷而消。
　　又有鐘聲響徹虛空，堂皇正大，震碎嗡鳴，只余壹片朗朗來回徘徊，此方天地，似為之壹清！
　　爾後是刀氣湧動，如血霧般急促起伏，霎時間，四周所有幻象，皆現出壹道道蛛網般的刀痕，旋即開始寸寸破碎……
　　轟轟轟……
　　刀光閃耀，仙術咆哮，從高空俯瞰下去，似涇渭分明的兩股巨浪結結實實的撞擊在壹起。
　　震耳欲聾的巨響中，磅礴沖擊力圈圈蕩開，所到之處，空間仿佛冬日近岸的薄冰，立時四分五裂，轉眼破碎成渣，動蕩若水。
　　空間尚未平復，壹個冷漠、清脆的語聲，瞬間在此方天地響起：“爾等有眼疾，目不能視！”
　　所有圍攻“霊宜”的外族仙人，立時雙目壹陣昏花，看不清任何事物。
　　冷漠、清脆的語聲，再次響起：“爾等有心病，神念不可觀！”
　　所有圍攻“霊宜”的外族仙人，霎時間心中雜念紛紜，剎那浮現無數郁懣芥蒂，壹時間心神大亂，神念皆無法展開！
　　“要有刀，可斬仙！”
　　噗！
　　話音落下，蝶仙飄逸瑰麗的蝶翅猛然壹頓，其纖細軀殼上，瞬間多出壹道頎長血線。
　　血線色澤淒艷，轉眼擴大。
　　崔巍刀意霸道無匹，彌散長空。
　　緊接著，鮮血如雨迸濺而出，化作滔滔泉流，揮灑紛紛。
　　五顏六色的內臟散落間，蝶仙被斬作兩爿，無力跌落。
　　壹擊得手，“霊宜”正要繼續斬殺其他外族仙人，卻見壹道黑黃交錯的暗影，鬼魅般浮現，瞬間襲至其後心！
　　來者迅捷如電，縱然以仙人的目力，亦無法看清輪廓。
　　其自天外而來，破空無聲，待到“霊宜”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然近在咫尺！
　　鐺！！！
　　金鐵交擊聲鏗然蕩開，余音裊裊，空間如水流般急促澎湃。
　　壹面明光湛湛的鏡子，猶如巨大的盾牌，出現在“霊宜”身後。
　　其樣式古樸，鏡框鑲滿了折枝花紋，周遭雲遮霧繞，無數豎瞳明滅其中，有輕靈與厚重的氣息同時湧現，彼此交纏盤繞，形成微渺的平衡，散發出完美之意，正是裴淩所贈的【玄坤鏡】！
　　此刻，壹根黧黑與蒼黃交織的尖刺，刺在鏡面上，其毫端鋒銳無匹，卻始終無法寸進。
　　“霊宜”立時轉頭，朝身後望去，只見壹道半人半蜂的身影，緩緩浮現。
　　來者上半身宛若妖艷的人族女子，其金黑交錯的發絲海藻般濃密，高綰成髻，額角有觸須飄搖若帶，精致的面孔，媚眼如絲，望去妖嬈無比。
　　身段尤其跌宕起伏，充滿了成熟女子特有的嬌柔嫵媚，腰肢收束出壹抹不可思議的弧度，似蒲草般柔韌纖婉。
　　然而腰肢之下，卻是巨蜂模樣，身後四翅晶瑩剔透，揮舞間嗡鳴陣陣。
　　棕黑眼眸顧盼湛湛，氣息澎湃，比剛才所有圍攻“霊宜”的全部外族仙人，加起來還要強！
　　是掌道仙官！
　　半人半蜂的掌道仙官沒有任何遲疑，隔空對著“霊宜”輕輕壹點。
　　霎時間，無數蜂刺誕育虛空，劃破蒼穹，呼嘯如雨間，朝“霊宜”刺去。
　　此刻，剛才圍攻“霊宜”的眾多外族仙人，也已經從“眼疾”與“心結”的癥狀之中掙脫出來，立時紛紛施展手段，攻向“霊宜”。
　　嘯叫漫天，威壓如獄！
　　壹連串巨響聲裏，空間寸寸破碎。
　　【玄坤鏡】光華連連閃爍，清光潑灑萬裏，懸浮半空，卻是穩穩擋下了所有攻勢。
　　“霊宜”站在巨鏡之後，氣息變得極為微弱。
　　卻是全力催動【玄坤鏡】，已然耗盡了其所有的仙力！
　　“霊宜”立時語聲恢弘浩大的說道：“吾之仙力，無窮無盡！”
　　話音落下，其氣息節節攀升，瞬間恢復巔峰。
　　只不過，眼角卻有血淚悄然滑落！
　　眼見這名人族尚能支撐，半人半蜂的掌道仙官不再耽擱，其心念壹動，整個這方天地，轉眼化作壹個巨大的蜂巢！
　　密密麻麻的巢穴裏，每壹個洞口，皆浮現出壹對巨大的復眼。
　　哢哢哢哢……
　　無數口器摩挲的雜音響起，鋪天蓋地，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被什麽蟲豸迅速啃噬、侵蝕，最終將歸於虛無……
　　又有帶著清甜氣息的雨絲從上空落下，淅淅瀝瀝間，似是壹個無比美好的夢境，令眾生直欲醉倒其中，再不醒來……
　　剎那間，壹種前所未有的心悸，浮現在“霊宜”心中，冥冥間祂仿佛感到了壹種莫大的危機，呼嘯而至。
　　但很快，“霊宜”已然恢復平靜。
　　眼前的壹切，即便再怎麽十萬火急、驚心動魄，也不過是區區幻境！
　　這些虛無縹緲的幻境小仙，強也好，弱也罷，皆是祂磨礪心境的工具罷了！
　　正思索間，“霊宜”的氣息，忽然莫名其妙的增長了壹大截，其體內同時多出兩種從未有過的力量。
　　“霊宜”立時反應過來，這兩種力量，壹種是“本源”大道，另壹種，則是仙職！
　　是那位“相懸”仙帝的【洗仙】！
　　不知是哪個下等仙隕落，其“本源”大道跟仙職，都洗練給了祂……
　　心念電轉間，“霊宜”立時望向那名半人半蜂的掌道仙官。
　　掌道仙官原本纖細無比的腰腹，當即迅速隆起，轉眼間，便腹大如鼓。
　　與此同時，祂體內所有仙力，全部不受控制的朝腹中匯聚，這個過程裏，祂的肚腹還在不斷變大，仿佛要將祂的血肉硬生生撐開！
　　哢哢哢……
　　很快，伴隨著道體被撕裂的動靜，半人半蜂的掌道仙官肚腹開裂，縫隙中湧現出無數小蜂。
　　每壹只新生的小蜂，都占據著掌道仙官相當壹部分仙力。
　　仙職，“繁衍”！
　　半人半蜂的掌道仙官氣息迅速衰弱，其面色大變，急忙再次出手。
　　萬千蜂刺咆哮間，蜂巢之中，爬出潮水般的蜂群，壹時間嗡鳴如潮，席卷乾坤……
　　只不過，所有攻伐即將觸及“霊宜”時，立時沿著之前的軌跡，分毫不差的開始倒退。
　　“本源”大道，“逆”！
　　※※※
　　洪荒。
　　建木戰場。
　　血霧濃郁，遮蔽視野，濃烈的腥味中，煞氣沖霄而起，夾雜著若隱若現的雲篆痕跡，遮蔽神念。
　　“空朦”與“墨瑰”手拈法訣，暫時隱匿身形，恢復仙力。
　　在不遠處，壹具類禽的外族仙人屍體，七竅流血，氣息全無，正朝地面急速墜落。
　　“空朦”傳音說道：“又解決壹個！”
　　“墨瑰”微微頷首，卻是黛眉輕蹙：“吾等已經斬殺了好些散仙，但迄今為止，得到的，都是法則。”
　　“想要‘本源’大道，可能需要斬殺正仙才行！”
　　聞言，“空朦”立時點頭。
　　尋常時候，正仙不死不滅，不朽不壞，縱然戰力強大，卻也無法將其斬殺！
　　只不過，眼下不知道是人族先祖的布置，還是什麽其他緣故。
　　只要是在這處戰場戰死的仙人，無論是散仙還是正仙，都會直接隕落！
　　正仙……亦能被斬！
　　正說著，二人立時感到，體內突兀多出幾條陌生的法則。
　　這是“重溟”前輩根據祂們斬殺散仙的功德，賣給祂們的法則！
　　“空朦”與“墨瑰”頓時不再遲疑，遊目四顧，正要繼續尋找下個目標，忽然間，祂們氣息倏忽暴漲，似是瞬間邁入了壹個全新的境界。
　　體內無緣無故，又分別多出了壹條“本源”大道，以及壹份仙職！
　　二人頓時壹怔，莫非殺夠壹定數量的散仙，也有“本源”大道跟仙職？
　　但很快，祂們便反應過來，這不是“重溟”前輩賣給祂們的“本源”大道與仙職，而是那位“相懸”前輩的【洗仙】！
　　是有人族的掌道仙官隕落，“相懸”前輩將對方執掌的仙職與“本源”大道洗練給了祂們？
　　不等二人多想，數名化作本相的外族仙人，已然察覺到二人，沒有任何遲疑的沖殺過來。
　　濃稠血霧，被獵獵罡風頃刻撕裂。
　　“空朦”與“墨瑰”的身形立時現出。
　　“這裏有活人！”沖殺來的外族仙人目光壹厲，霎時間仙術、神通、法則……咆哮間落下！
　　“墨瑰”沒有遲疑，立時使用剛剛得到的仙職。
　　彈指之際，黑夜降臨！
　　整個這方天地，立時陷入壹片純粹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所有外族仙人的視線皆被遮蔽，“墨瑰”氣息暴漲，黑夜中的壹切，皆如掌上觀紋，纖毫畢現的出現在祂的感知之中。
　　仙職，“黑夜”！
　　但下壹刻，煌煌天光升起，似無數利刃般刺入黑暗之中。
　　湛湛光芒驅散黑暗，令周遭壹切，復得看見。
　　卻是同壹時間，“空朦”也用出了剛剛得到的仙職！
　　其氣息同樣猛然增長了壹大截，壹時間，天光所至，無處不可去！
　　仙職，“白晝”！
　　“空朦”與“墨瑰”皆是壹怔，立刻意識到，二人的仙職，有著沖突，不可同時使用！
　　心念電轉，二人當即目光如炬，望向沖殺過來的外族仙人。
　　那些外族仙人，霎時間停住，卻是瞬間遺忘了所有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與此同時，祂們所有眼目，紛紛閉合，呼吸勻凈，氣機平穩，卻是當場沈沈睡去……
　　“本源”大道，“忘”！
　　“本源”大道，“眠”！
　　“空朦”與“墨瑰”頓時面色大變，這是裴淩的“本源”大道！
　　※※※
　　洪荒。
　　建木戰場。
　　劍光凜冽，霜刃紛紛。
　　尖嘯鋪天蓋地，血花迸濺！
　　壹點寒芒所向披靡，斬破無數仙術，於虛空之中，留下壹道充滿了殺伐氣息的劍痕。
　　壹名氣息萎靡的外族正仙，目中含怒，正被兩名人族打得節節敗退。
　　其渾身上下，傷痕累累，本相的觸須、翅膀、甲殼……皆已殘破不堪，藍綠色的血液，順著傷口汩汩流淌。
　　“孤渺”手持飛劍，周身劍氣勃發，殺氣騰騰，每壹劍出，皆有無盡劍氣、劍意相隨，咆哮著斬向那名外族正仙。
　　在其身畔，“伏窮”踏空而行，緊隨在側，袍袖翻飛間，時不時伸手抓入虛空，買走外族正仙的勇氣、戰意、仙力、念頭……
　　外族正仙目中怒色越來越重，幾欲噴薄而出！
　　區區兩名連“本源”都沒有的人族散仙，若是正常時候，祂早就將這二人打殺，拿去族中拆洗下鍋！
　　只不過，不久之前建木下的交易，祂的“本源”大道、法則、仙器……全部都被騙走了！
　　此刻祂除卻正仙的境界外，壹無所有，只能以仙術應戰，這才跟兩名散仙，打的有來有回！
　　眼見飛劍嘯叫，劍鋒已然襲至面前，這名外族正仙不敢大意，立時打出壹個法訣，其身前，頓時浮現出壹面巨大的盾牌。
　　轟！！！
　　飛劍為箭簇，引領滔滔劍氣劍意，似滾滾巨浪，狠狠斬中巨盾，發出浩大洪亮的聲響。
　　巨盾巍峨如山，壹動不動，擋下了飛劍與所有劍氣劍意的攻伐。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伏窮”袍袖壹拂，灑出漫天靈石、天材地寶、丹藥、符箓，霎時間寶光氤氳，照耀四方！
　　下壹刻，靈石、天材地寶、丹藥、符箓……所有財貨瞬間變成巨盾，而擋在外族正仙面前的巨盾，卻化作了壹堆堆靈石、天材地寶、丹藥、符箓……
　　刷刷刷……
　　飛劍與萬千劍氣、凜冽劍意再無阻礙，呼嘯著攢刺向外族正仙。
　　藍綠血花壹時間綻放如雨，火星迸濺！
　　轟！！
　　巨響聲中，虛空皸裂。
　　外族正仙已然遁至遠處，其渾身上下，又多出了上百劍痕，每壹道劍痕之中，皆有濃烈劍意縈繞不去，阻攔著道體的自愈，且還在不斷侵蝕其軀殼，令其傷勢，更加沈重。
　　眼見久久無法斬殺這名外族正仙，“伏窮”眉頭緊皺，迅速傳音說道：“這外族仙人境界高過吾等，就算其連法則都沒有，吾等短時間裏，也無法將其斬殺！”
　　“還得繼續找沒有法則的散仙出手，積累更多力量，才能……”
　　話還沒有說完，“伏窮”氣息陡然暴漲！
　　其體內，立時多出壹份仙職，以及壹條“本源”大道！
　　“伏窮”頓時壹怔，旋即恢復冷靜，正要繼續開口，卻聽“孤渺”先壹步傳音道：“吾體內忽然多了壹條‘本源’大道，現在可以斬殺這名外族正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