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歲月開始，歲月盡頭……

　　只可惜，那位墮仙到現在還沒有出事，且活著的棋子，還有六枚，這棋局，還是不夠兇險……
　　正當仙人如此想著的時候，其身畔的“宿笈”立時說道：“莫要爭了，壹群下等仙！”
　　“爾等以仙人真靈，臨塵長久，在這方幻境之中，已然修行至頂點，卻仍舊無法堪破虛妄，得見本真，委實可憐、可嘆！”
　　“這三個名額，吾下界別苑要了！”
　　說著，“宿笈”回過頭來，看了眼旁邊距離自己最近的仙人，發現自己好像不知道這位仙帝的尊號。
　　但是沒關系，都是上界仙帝，幻境尊號忘了便忘了！
　　於是，“宿笈”頓時指著仙人以及不遠處的“無羅”說道：“‘無羅’仙帝，還有妳，隨吾入局！”
　　話音方落，他已經走到棋局之畔，從棋笥之中取出壹枚白子，沒有選擇天元附近，而是隨便選了棋枰上的壹處空位，直接落下。
　　嗒！
　　“宿笈”瞬間消失不見。
　　“舊”取出壹枚黑子，鏗然落下。
　　“無羅”沒有廢話，同樣走到棋枰之畔，取出壹枚白子，在“宿笈”旁邊落下。
　　下壹刻，他也消失不見。
　　“舊”再次落子。
　　還缺最後壹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仙人身上。
　　仙人面色壹僵，眼下祂若是暴露身份，是能離開，但是……仙與凡接，違逆天綱！
　　最重要的是，此次開啟棋局的，是壹位墮仙！
　　眼下棋局成敗，暫時無法確定，祂現在，絕不能離開！
　　心中壹番激烈的權衡之後，仙人還是走到了棋局旁邊，祂不是這場棋局的開啟者，而且有仙職在身，便是棋局失敗，亦有保命的手段。
　　此外，只要此行成功緝拿了那位墮仙，祂可以通過仙職，立刻返回上界！
　　想到這裏，仙人取出壹枚白子，便要往距離裴淩最近的天元處落去，但棋子落至半途，忽然停住，這個位置，已經隕落了六位大乘……
　　短暫猶豫片刻，仙人收回手臂，將白子又落到了“宿笈”、“無羅”之畔。
　　嗒！
　　白子落定，仙人立時消失。
　　“舊”再次拿起壹枚黑子，正要落下的時候，動作驀然定格。
　　在場所有大乘，皆沒有察覺出剛才的仙人有什麽不對，似乎對方就是壹位無始山莊的祖師，只是正好他們全都不認識……
　　※※※
　　洪荒。
　　洶洶氣息，充塞天地。
　　壯麗野蠻的山谷之中，棋局靜靜擺放石桌之上。
　　白袍仙人拈子落枰，三枚白子入局，正好對應“宿笈”、“無羅”，還有那位下界仙人的落子位置。
　　最後壹枚白子落下的剎那，“宿笈”、“無羅”、仙人三道身影瞬間出現。
　　“宿笈”與“無羅”立時開始打量周圍的幻境，仙人則是面色平靜，似乎對這裏已經極為熟悉。
　　這個時候，白袍仙人擡起頭來，語聲縹緲：“浮生若夢，自在光陰！”
　　聞言，仙人沒有任何遲疑，立時便朝外行去。
　　“宿笈”與“無羅”也反應過來，迅速跟上仙人。
　　眼見二人跟著自己，仙人大袖飄飄，乘風而行間，淡淡說道：“今古之爭，雙仙對弈。”
　　“有傳聞說，此地是歲月的開始，也有傳聞說，此地是歲月的盡頭。”
　　“山谷之外，才是此次棋局真正的世界。”
　　“宿笈”與“無羅”聞言，微微壹怔，爾後，“宿笈”迅速問道：“不知仙友尊號為何？”
　　“吾等都是上界仙帝臨塵，為何從未聽說過這般傳聞？”
　　仙人微微壹笑，無始山莊的“無中生有”，當真入戲太深……不過，成仙之後，這條法則確實非同壹般。
　　考慮到洪荒廣大，這二人興許有著用處，仙人繼續說道：“這不重要，現在先離開此地，確認壹下，如今是洪荒的哪個時期。”
　　“此次棋局，很可能是大兇之兆！”
　　“不過，吾有足夠的實力，可以護住妳二人。”
　　“接下來，壹切都聽吾之安排！”
　　正說著，三人已經踏出了山谷。
　　剎那之際，眼前景象壹變，卻毫無征兆的置身於壹座廣大如神殿的棚子裏。
　　這座棚子高的不可思議，以常人的體型，需要徹底擡起頭，方能望見棚頂。棚子四面透風，粗壯如城墻的欄桿縱橫交錯，間隙中有高大無比的草木隨風搖曳。
　　遠處似有雷鳴陣陣，轟然而震。
　　就在三人面前，壹座座屋舍大小的籠子，堆疊如山。
　　每壹個籠子裏，都關押著壹名名滿身汙垢、神色麻木的人族。
　　這些人族全部赤身裸體，目光呆滯，黃白之物順著籠子底部的木板肆意流淌，層層滴落堆積，臭氣熏天，滋生無數蚊蠅，蜇叮痕跡處處，抓痕鮮血淋漓，許多傷口已然化膿，流淌出黃綠膿水，腥臭氣息，猶如實質。
　　他們看到“宿笈”三人，神情目光，皆無絲毫波動，仿佛是被代代馴養的家禽牲畜，早已習慣了籠中生涯，再無絲毫靈智、尊嚴、生機可言。
　　望著這壹幕，仙人神色平淡無波，衣袂翩然間，已然拂起壹陣清風，撣去洶湧而來的腥臭，諸天萬界，有智生靈的悲慘處境，對於祂這等存在來說，早已見怪不怪。
　　眼前這些人族，看似慘絕人寰，然而縱觀歲月，卻也不足為奇。
　　不成仙，縱享萬載歲月，終不免淪為壹抔黃土。
　　對於與天地同壽的仙來說，大乘，也不過是朝生暮死的蜉蝣！
　　仙凡之隔，勝於天壤！
　　祂腳下不停，穿過重重籠舍繼續前行，目光沒有壹絲壹毫在意兩側的眾多人族，微哂道：“此地是龍伯族的營地。”
　　“這些人族，應該便是龍伯族豢養的血食。”
　　“吾等只是這段歲月中的過客，毋需多事。”
　　“直接離開便可。”
　　話音方落，壹個雷霆般的巨大聲音，忽然從高空之中響起：“籠子破了，跑出來了幾個。”
　　另壹個同樣轟鳴如雷的聲音不在意的回道：“拿壹個出來招待就行，剩下的重新關進去。”
　　先前那個雷霆般的聲音立時應道：“好！”
　　下壹刻，壹只遮天蔽日般的巨大手掌，從高空伸出，其通體黧黑，有五色瘴氣縈繞其上，瘴氣之中，無數嬰鬼顯現怨毒面孔，張口吐出絲蘿般的血色長舌，席卷而下。
　　巨手挾風雷之音，轟然落下，壹把抓住仙人。
　　仙人面色壹變，周身氣息，立時變得無比完美，面容舉止，皆毫無瑕疵，壹股縹緲、高遠、森冷的氣息，轟然爆發！
　　其鼓蕩渾身力量，開始迅速掙紮。
　　巨手卻如山嶽壹般，巍峨不動，慢慢將仙人提起，往壹口湖泊般的大鍋之中移去……
　　眼見對方竟然視壹位擁有“本源”的洪荒古仙，力量尤其恐怖，自己壹時間無法掙脫，仙人連忙喊道：“吾乃上界仙人！有著仙職在身！”
　　“戮仙乃是違逆天綱之舉，還請仙友速速收手，好自為之！”
　　“否則天綱無情，斬仙臺上，必有仙友之名！”
　　“屆時剝奪‘本源’、廢去修為，打入輪回，三生三世，不得入道，恐怕仙友後悔莫及……”
　　噗通！
　　話還沒說完，仙人已經被丟入大鍋之中。
　　呲呲呲……
　　食材落入熱油的爆裂聲立時響起，仙人頓時發出極為慘烈的慘叫聲。
　　望著這壹幕，“宿笈”與“無羅”連連搖頭，“宿笈”嘆息道：“這位仙帝，居然被幻境嚇成這個樣子，莫不是連幻境都沒有窺破？”
　　“無羅”皺眉說道：“應該只是個下等仙，不是仙帝。”
　　“宿笈”說道：“若是下等仙，卻是怎麽混入下界別苑的？”
　　“無羅”道：“不知道。這下等仙剛才就很會幻想，應該是自己將自己幻想成了仙帝。”
　　“宿笈”點了點頭，道：“確實。歲月開始，歲月盡頭……這下等仙入戲太深，連自己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