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途漫漫 第三八三章 獅陀嶺

　　曾聞後羿當年壹怒射落九烏，自己雖早知這個故事，但心中也不甚相信，只道是後人以訛傳訛，故而從未問過後羿。
　　今日見了這個濯垢泉，悟空忽然想起，《西遊記》中曾有此壹段，“後羿射落九烏墜地，止存金烏壹星，乃太陽之真火也。天地有九處湯泉，俱是眾烏所化。那九陽泉，乃香冷泉、伴山泉、溫泉、東合泉、滿山泉、孝安泉、廣汾泉、湯泉，此泉乃濯垢泉。”
　　念及此處，悟空暗道，原來射落九烏竟是真的，可是玄女都曾說過，天之高遠，連她也不可觸及邊緣，後羿修為遠不及玄女，又是如何將這九烏射落的呢？
　　帶著許多疑問，悟空和悟慧來在濯垢泉旁，只見偌大壹個浴池，約有五丈余寬，十丈多長，深有四尺，水清見底，真是難得的壹處熱湯。
　　悟空對悟慧道：“妳可看出什麽了？”
　　悟慧對天下之火最為敏感，喜道：“這下面是火雲宮！”
　　“什麽？”悟空驚道，“什麽火雲宮？”
　　悟慧道：“便是我二爺爺的火雲宮了，這泉下的火氣，和火雲宮壹模壹樣，我在宮裏待了幾百年，怎能記錯？”
　　悟空忽然明白了，原來火雲宮便是僅存的那壹烏。但現在天上的日頭，才是那顆真正的太陽！先前天上有十烏，莫非是三清造出來的，他們為何要造出十個太陽呢？
　　這十個太陽炙烤大地，使萬民受苦，這手段可實在不像是三清的做法啊，自己尋個機會還要問問此事才好。
　　而既然悟慧說出此地奧妙來，那便不能錯過了這壹處好地界，悟空問道：“此地對妳修行可有益處？”
　　悟慧道：“自然大有益處，只是我在此修煉，豈不耽誤了取經？”
　　悟空笑道：“我幾個慢慢走著，妳只管修煉，旁的不管。”
　　悟慧喜道：“那再好不過！”聽悟空壹口擔下來，悟慧取出火尖槍來，照著地上搠出個窟窿來，壹縱身便鉆了進去。
　　待他無了蹤影，悟空只聽悟慧壹陣歡躍笑聲，顯然開心至極。
　　悟空回了唐僧身邊，唐僧自然問他：“妳和悟慧同去，怎只妳壹人回來？”悟空道：“悟慧年少貪玩，看見壹處火池便跳了下去。”
　　唐僧大驚：“那豈不是燒化了？”
　　悟空道：“悟慧本就是自火中生的，天下之火，對常人是災難，對他卻是大補。”
　　唐僧道：“我等可要等他耍夠了？”
　　悟空道：“他玩夠了自然上來，我等慢慢西進便是。”
　　卻說三人壹路西進，又是夏盡秋初之時，殘暑葉枯，涼意漸漸上來，這壹日，忽見前面壹座大山，黑壓壓直插入碧空之中，真是阻星礙日。
　　唐僧看了這山便有些害怕，問悟空道：“悟空，這山比齊天嶺還險惡許多，不知可能過得去？”悟空笑道：“師父說哪裏話，俗語說得好，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哪有過不去的道理？”
　　唐僧聽了，抖擻精神，揚鞭策馬而進，上了高山。悟空細看這山，妖氛甚濃，但他壹看便知，山中有熟人在此，心中暗喜道，我正要阻住唐僧試探如來之心，正好便有人來幫忙。
　　三人又向前行了幾裏，唐僧坐在馬上打了個寒噤，道：“悟空，山風甚烈，歇歇再走吧。”悟空道：“師父，此處正是風口，行過此處再歇不遲。”
　　唐僧點點頭，沒行幾步，忽然狂風大作，漫卷沙土碎石襲來，悟空叫壹聲：“不好！”只見這風只壹過便息，面前現出三個巨妖攔住去路。
　　右側那人哈哈壹笑，叫道：“留下唐僧，饒爾等不死！”這巨妖，生就壹副鐵鑄的金剛之軀，強橫無匹，頭頂兩角如刀，眼如燈盞，可不正是牛魔王！
　　唐僧被牛魔王壹喝，險些掉落鞍韉，悟空迎上前道：“爾等妖魔，好大膽子，豈不知我等乃是去佛祖駕前求經的！”
　　左邊那妖怪陰惻惻道：“壹只毛猴也敢撒野，我來拿妳！”說話的正是金翅大鵬，展翅飛來，張開鐵鉤般的巨爪，便來捉悟空。悟空亮起鐵棍，和大鵬站在壹處。
　　那邊牛魔王也不閑著，奮蹄朝烏平蹬來，烏平見老牛力大無窮，不敢怠慢，忙化出本身來戰，牛魔王壹腳踏在烏平背殼上，震得腳心發麻，而烏平也被這壹腳踩得頭昏腦漲。
　　九靈元聖九頭壹搖，壹只口銜住唐僧，壹只口銜住白龍馬，騰雲便入了深山之中。烏平大急，叫道：“快救聖僧！”
　　悟空和大鵬激戰正酣，二人雖未盡全力，但也打得有模有樣，悟空那根鐵棍沈重無比，大鵬敢接牛魔王壹腳，也不敢硬抗悟空壹棍。他只憑身法左閃右避，間或巨喙利爪疾風驟雨般襲來，悟空暗贊，單憑此身戰力，不論法寶威力，大鵬已絲毫不弱於文殊普賢壹流了。
　　烏平雖急，但牛魔王攻勢如潮，他怎能有空暇救人，烏平打架向來以守勢為主，牛魔王正好喜攻，他兩個倒像是切磋練武，不像生死搏殺。倒是悟空和大鵬這壹對假打的，更像性命相搏。
　　悟空邊打邊喝道：“還我師父來！”
　　大鵬笑道：“待我吃光了他，還妳壹副骨架入殮！”
　　悟空喝道：“烏平，快去請南海觀音！”他這邊買了壹個破綻，叫大鵬壹爪扣住腰眼，便被擒了去。烏平見悟空遭擒，更不敢戀戰，使個土遁法逃了，牛魔王也不追，二人壹同帶著悟空回了洞中。
　　入洞之後，悟空見祝融、句芒、蓐收亦在，喜道：“莫非齊天嶺都搬過來了？”
　　大鵬放下悟空笑道：“天翻地覆妳都不知，齊天嶺基業未動，這獅駝嶺此時便是齊天嶺前哨了！”
　　悟空想想道：“莫非要和西天開戰了？”
　　牛魔王笑道：“去年那場仗打得甚是過癮，可惜妳沒能趕得上。”
　　“去年？”悟空忽然想起，剛過齊天嶺時，東西值歲佛不辭而別，急匆匆往西面趕去，再沒見他二人回來，莫非那次便是齊天嶺打上了西天？
　　悟空道：“快說發生了何事？”
　　牛魔王於是將地藏拆了靈山大雄寶殿金頂，如來命西天諸佛出來擒他，又有後土出手相助，又有藥師八佛布陣相阻，之後麒麟、大禹、後羿等人接連趕到，將西天打得落花流水，便連九靈元聖被吸入藥師佛的藥壺、麒麟斷了小腿之事都娓娓道來。
　　悟空聽得熱血沸騰，這個地藏，真是敢作敢當，憑自己和諦聽兩個便敢殺上靈山，拆了大雄寶殿！
　　悟空雖未親臨其境，但從牛魔王口中亦可聽出，這壹戰極為激烈，牽扯之廣、交戰雙方地位之尊高更是前所未有，看來齊天嶺和西天已是勢成水火了。而三清和如來也自然不諧，這個如來，真隱隱成了天下之敵。
　　悟空道：“那金剛不壞佛和知客佛兩個，可給他放回去了？”
　　牛魔王道：“齊天嶺自然說話算話，早就放回去了。可笑的是，那個金剛不壞佛還不願走呢，說什麽壹諾多少斤？”
　　“壹諾千金！”大鵬白了牛魔王壹眼道。
　　“千斤也沒多重，喊什麽喊？”牛魔王喝道。
　　大鵬又瞪他壹眼，轉過身站在悟空旁邊，似是以與牛魔王站在壹起為恥。
　　悟空道：“妳們真是大膽，剛惹了如來壹肚子火氣，又將唐僧擒來，這是要做什麽？”
　　祝融道：“悟空，此事我只道不成，偏他幾個胡鬧，說要和妳喝幾日酒，回頭便放妳等西去。”
　　悟空笑道：“實不相瞞，我正要試探如來，看看他對取經究竟看的多重，正好此次多待幾日。不過事先說好，西天若有人來，我是絕不會出手幫妳們的。”
　　大鵬傲然道：“西天諸佛，只怕落不下這個面子來救唐僧，那幾個菩薩，嘿嘿，我還真沒放在眼裏。”
　　悟空默不作聲，心道，如來若真為取經壹事心焦，哪裏還管什麽面子不面子，到時候只怕獅駝嶺這幾人還真不夠瞧的。
　　九靈元聖待了半天也沒說話，這時冒出壹句來：“喝酒去！”
　　牛魔王第壹個響應，哈哈笑道：“好，我老牛憋了幾日了——”他忽地收斂笑容，問悟空道，“我家那娃娃哪裏去了？”
　　悟空道：“被我送到地底下去了。”
　　“哦？地底下有什麽寶貝麽？”牛魔王問。
　　悟空道：“也沒什麽，不過太陽真火而已。”
　　牛魔王咧開大嘴笑道：“妳這叔叔當真不賴，我兒子最喜的便是火了。”
　　祝融嗔道：“既是喜火，妳又偏不叫他拜我為師！”
　　牛魔王撓撓腦袋，道：“這個……我得稱妳壹聲前輩，我兒子若拜了妳，我兩個豈不是同輩了，太亂，太亂。”他又看了看悟空道：“我兒子師兄在此，妳叫他來評個理！”
　　悟空罵道：“休要胡說，祝融是我姐姐，妳敢和我論輩分！”
　　大鵬笑道：“這才是真的亂了套！”
　　他幾個正鬧成壹團，忽有小妖進來報曰：“外面有個手拿凈瓶的菩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