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傳道

　　陸州集。
　　方臘所在的小村。
　　這壹日，三狗子正在方臘家的田地上耕作。
　　說來也奇，他臉上的肉瘤自從那日之後，就漸漸好了，如今只剩下些淺淺的印子。
　　但越是如此，他越不敢拋下方臘家的田地，哪怕已經超過了約定時限，也依舊每日來辛勤勞動，比伺候自家田地還用心。
　　農活辛苦，伴隨著日頭高升，壹滴滴汗珠也順著他的臉頰滾落。
　　三狗子又拔出壹束雜草，壹擡頭，忽然呆了。
　　只見壹行五十余人，正簇擁著壹輛馬車，組成了壹支龐大的車隊，正緩緩從村口駛入村子。
　　那五十人壹個個精壯幹練，雖然罩著袍服，但身上鼓鼓囊囊，隱約帶著兵器。
　　甚至，壹陣風吹過，露出領頭者身上的皮甲！
　　“這……這是哪裏來的貴人？”
　　三狗子頓時想也不想，跪在了路邊。
　　對方這氣派，已經堪比知府了！
　　而作為小民，不想惹事，最好的法子就是跪在路邊，連看都不能看！
　　“村子裏倒是變化不大……”
　　馬車上，亞倫掀開車簾壹角，看著外面的場景，不由頷首。
　　自從過了江之後，朝廷的追捕力度就壹下減弱不少。
　　亞倫花了些錢，讓展大等人改裝壹番之後就更是如此，天下已見亂象，驛道廢弛，沿途更沒人敢惹他們壹大群‘好漢’的麻煩。
　　此時，看到沿途百姓都跪了，有小孩好奇擡頭，又被父母按了下去，卻只覺得壓力山大。
　　“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想要從根子上改變觀念，從佛道儒三家手中爭奪人心，當真不是壹件容易之事！”
　　不敢冒犯貴人，是尊卑觀，是儒家與名教的核心——禮！
　　什麽叫禮？
　　就是用壹堆沒有意義的行為與規範，標榜出貴人的與眾不同，劃分階級！進而生殺予奪！
　　“但越是如此，越是……有趣啊！”
　　亞倫長出口氣，露出微笑。
　　沒有多久，馬車在方臘家門口停下。
　　“主公，我們到了。”展大的聲音傳來。
　　亞倫走出馬車，來到自家庭院，見到了那壹株棗樹，不由嘆息：“吾家棗樹是吾離開之前親手所植，今已亭亭如蓋矣……”
　　亞倫走進自家小屋，只見跟之前沒有多大區別，只是多了壹層灰塵。
　　而在庭院之中，則多出許多燒香的痕跡，不由壹笑：“展大……帶人將這裏收拾壹下。”
　　“是！”
　　展大立即帶人去幹活，忙裏忙外地收拾。
　　這也要不了幾個親兵，其他人還是在外面站崗，令圍觀者越來越多。
　　“出了何事？”
　　裏正範通也聽到消息，趕了過來，看到這壹幕，心中同樣凜然。
　　他見識比普通村民多壹點，知道縱然知府出行也不過數十衙役，但這些人令行禁止，立正如松，行走之間沒有壹點多余的動作與話語，是壹等壹的精兵啊！
　　‘恐怕……唯有金石城中的國公侯爺出行，才有此等排場……世子都沒有！’
　　他心中如此篤定，然後看到亞倫出來，頓時呆了。
　　“裏正也來了，正好，請進來說話！”
　　亞倫看到範通，吩咐壹句，頓時就有兩個親兵壹左壹右，將範通‘請’了進來。
　　“方……”
　　範通看到亞倫，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起來：“妳……妳還回來做什麽？”
　　“這裏是我鄉土，有什麽不能回來的？”
　　亞倫隨口道：“正好……我要在村子裏買十畝地，放心，不要田，荒地就可，然後建造屋舍與學堂，需要銀錢與人手，此兩者我都有，只是要請裏正行個方便了。”
　　範通壹怔，旋即連忙笑道：“此事……包在小的身上。”
　　……
　　範通壹路出了屋子，渾渾噩噩地回到家，妻子見他壹臉魂不守舍，就上前問：“這是出了何事？”
　　“禍事了！那方臘，竟然回來了！”
　　範通雙目失神，坐在凳子上喃喃：“這可是官府公文懸賞的要犯吶！”
　　“那……夫君可要通知縣中？”其妻眼珠壹轉，問道。
　　啪！
　　話音未落，她臉上就挨了壹巴掌，只見範通神情冷峻，滿臉鐵青地道：“妳不要給我惹禍……妳知道他帶回來多少人麽？五十個！每壹個都是壹等壹的甲士！縣中巡檢司才多少兵？壹百？還吃了不知道多少空額！此事唯有府中才能決斷，但無論雙方勝負，我家都要被滅滿門！妳最近不要出去，給我惹禍！”
　　……
　　對於這種事，亞倫知道壹些，但也不在意。
　　畢竟朝廷要抓的是虛靈子，跟我方臘有什麽關系？
　　更何況，村子周圍不論晝夜，都有動物暗哨在天空、地上、水中巡視，若縣中府中來人，少了直接是送菜，多了大不了逃跑！
　　若發展到這壹步，臨行之前，必殺了告密者全家！
　　裏正是個聰明人，八成不會如此。
　　……
　　到了夜間，又有人前來拜訪，乃是古家的古月。
　　“道長居然真的回來了？”
　　古月見到亞倫，頓時大驚失色。
　　雖然陸州集出名的是‘方臘’，而京師出名的是‘虛靈子’，但知道方臘道號的人也有不少。
　　並且，這交梨火棗、白虎、少年道人……如此顯著的特征，明眼人壹看就知。
　　哪怕他父親古舉人，也有些避嫌，因此沒來。
　　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若無其事。
　　“展大，上茶！”
　　亞倫頭上紮著鐵劍發髻，手持壹柄折扇，端是少年風流，此時笑吟吟讓屬下上了茶：“朝廷要追捕的是虛靈子，跟我方臘有何關系？”
　　看到古月張大的嘴巴，不由又笑：“沒看我連白虎都沒帶麽？這就是壹塊遮羞布，給地方官糊弄上面用的……”
　　若是王朝初建之時，龍氣強盛，地方官未必敢糊弄，現在就不壹定了。
　　亞倫壹手交梨火棗的胡蘿蔔，壹手南下殺出來的赫赫威名為大棒，若地方官敢亂來，不怕夜間被飛劍取走狗頭乎？
　　“這……”
　　古月神情糾結，長久以來受到的教育，讓他看著亞倫就宛若看壹頭怪獸：‘此道人目無王法，已經到了極點……卻偏偏，還真有幾分道理！’
　　當下也就略過這事，問道：“道長回到故鄉，所謂何事？”
　　“自然是為了……”
　　亞倫眼中帶著壹絲笑意：“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