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潛伏爪牙待動時

　　沈梓心攜了法寶回山之後，不過壹月，就與平都、還真兩家在白玉臺上立約定盟，自此西三派守望相護，任何壹派遭遇外敵，其余兩家也必得來救。
　　此事傳出後，很快世人皆知。日後要針對驪山，恐怕這兩派都是難以繞開。但這兩家，卻是溟滄派友盟，故而驪山雖未直接倒向溟滄派，實則已在其遮護之下。
　　吳豐谷回門之後聽說此事後，便對身邊弟子道：“我先前本欲護送驪山派壹行人回山門，好歹也讓其知我玉霄善意，奈何門中卻另有計較，只好不動，如今西三派合盟，驪山縱不是溟滄走卒，那兩家也不會令其近我玉霄之門了。”
　　那弟子奇怪道：“那驪山自玉陵真人飛升後，也就派中靈穴值得外人惦記，余下也不剩什麽了，恩師是否太過看重了？”
　　吳豐谷道：“玉陵雖自此界飛升而去，但驪山是她壹生心血所系，便然離去，應會留下些許手段，以保門庭。我與溟滄現如今都在四處拉攏盟友，這是為何？便是盡量增得手中籌碼，好在戰時多上幾分勝算，這等時候，任何可成助力之物都不能輕易舍棄了，那指不定就可倚做關鍵之用。”
　　那弟子道：“那恩師為何不與門中言明呢？”
　　吳豐谷自嘲道：“為師若說話有足夠分量，也不必來操心俗務了。況且此事只能做得，不能說得，不然對了不言妳好，錯了反要追究妳的不是。”
　　那弟子猶豫壹下，欲揚又止。
　　吳豐谷不用多想，只壹眼看去，就知他尋思何事，道：“妳可是在想我吳氏為何不另立門戶，非要與周氏同掌壹門？”
　　那弟子伏地叩拜，道：“弟子不敢。”
　　吳豐谷神情很是隨意道：“不必諱言，我年少時與妳與過壹般思慮，不過等妳坐上真位，便不會這般想了。”
　　早年周氏與吳氏聯手，才將諸多外姓壹壹打翻在地，而這般下來，周氏固然在不斷壯大，吳氏也同樣得了不少好處，不說兩者間代代有法契立定，相互聯姻也是不少，妳中與我，我中與妳，到了眼下，早已分割不開了。
　　況且吳氏從來沒有想過壓倒過周氏，甘願屈居下位，而吳氏洞天的供奉，與周氏真人從來等同，兩者並無什麽分別，除了後進之輩需管些俗務，年高位尊之人壹樣受周氏敬重，真要自立山門，又哪來這般愜意。
　　而洞天真人無有動作，底下弟子再是不滿，也無半分用處。
　　那弟子只道：“弟子只聽恩師的就是了。”
　　吳豐谷嗯了壹聲，道：“妳並不需懂其中道理，妳只需知道，玉霄亡則我吳族亡，玉霄滅則我吳氏滅便就可以了。”
　　血魄宗，古春臺。
　　溫真人此刻正與冥泉宗洞天真人公良楚對弈。他落下壹子後，笑問道：“公良道友此回被樂羲容斬破分身，便就如此忍下麽？”
　　公良楚面上不見任何著惱之色，跟著落去壹子，道：“敝派宇文師兄常言，‘時下先作忍耐，未來可圖大謀’，玄門內爭已然不遠，何必在意眼前壹時意氣，終有壹日，可叫他等都還了回來。”
　　魔宗諸派之中早有公論，認為溟滄、玉霄這兩家遲早會動手。而玄門爭鬥，萬數年來也是見得不少了，但此回不同，這兩家動起手來，定是壹場席卷玄門的大戰。
　　此壹戰下來，極可能是兩種結果，壹是兩派兩敗俱傷，不分勝敗，玄門勢力必然因此大衰；另壹種是其中壹派被鎮滅，另壹派元氣大傷，而無論哪壹種結果，都可給靈門以崛起之機。
　　面對這等局面，魔宗大多數人認為此刻需鎮定不動，靜觀其變，待局勢漸朗之後，再擇機而出。畢竟靈門萬載都這麽過來了，也不在乎再多些等待。且有玉崖可鎮壓洲陸，此回無論怎麽打，至少東華洲不致殘破。
　　溫真人笑道：“擇機待動，主意是不錯，怕就只怕，情勢之變未必會如我所願。”
　　公良楚拱手道：“溫真人料事壹向準，我願壹聞真人高見。”
　　溫青象道：“談不上什麽高見，這兩派籌謀已久，我雖不知到底目的為何，但動手之前，又豈會容得我靈門在旁窺伺？說不定有法拖了我等壹起入那泥沼之中。”
　　公良楚道：“真人此語可謂道得明白，可我靈門便是知道，那又如何？難不成先對其出手不成？”
　　說穿了，魔宗被壓制萬載，底蘊潛力都遠不及玄門，縱然在魔劫之中借了些許天地之勢，可仍處在下風。有些事情，還是有心無力。
　　溫真人道：“其實有壹行險之法。”
　　公良楚頗有興趣，道：“真人不妨言來壹聞，真人放心，入我之耳，絕不會第三人聽聞。”
　　溫真人笑道：“沒什麽不可對人說的，我也不怕有人聽去。”
　　他放下棋子，坐直了身軀，目光閃動道：“溫某之意，溟滄、玉霄兩家若起爭執，我靈門六宗不如合起全力，攻滅少清！”
　　“攻滅少清？”
　　公良楚壹驚，他動作壹滯，手中棋子再也落不下去，駭道：“溫真人，先不說少清派不是那般好招惹的，難道妳便不怕被玄門轉頭圍攻麽？”
　　溫真人笑道：“怎會如此，假設溟滄、玉霄兩派鬥戰，少清置身事外，我與他鬥了起來，豈不是正合兩派之意？再假設，少清與其中壹家定有盟約，那我等攻他之時，與其非是友盟之派必會拖住另壹家。”
　　公良楚壹把將棋子捏碎，追著問道：“好處呢，便是我與少清鬥法，又有什麽好處？”
　　溫青象望著他，沈聲道：“我靈門若想壯大，則必要設法壓迫玄門，正如玄門萬余年來對我所做之事壹般！趁溟滄、玉霄兩派起得爭殺之際，我如攻打少清，屆時只需面對這壹家而已，但若那兩派鬥罷，那時便需迎上少清與玄門余下勢之聯手了，孰難孰易，道友自能分辨。”
　　公良楚久久不出聲，好半晌才道：“萬壹是真人料錯了呢？”
　　溫青象道：“那也無妨，有妳冥泉宗冥河相護，玄門又需我壓制玄陰天魔，難道會驅滅我靈門不成？局勢又會差到哪裏去。”
　　公良楚仔細壹想，搖頭道：“少清不好打，就是能覆滅此派，怕也是傷亡慘重，這還不如坐觀不動的好。”
　　溫青象目光盯來，道：“要做大事，總要付出些許代價的，只要策劃周密，未必不能減小損折，但若不去做，只能壹次次錯失良機，其後哀嘆時運不濟。”
　　公良楚坐著想了許久，才道：“真人今天請我來弈棋，怕就是為了此事吧？難怪上來便問我分身被斬之事，真人之言也有幾分道理，我當回會去掌門相商。”
　　溫青象笑道：“公良道友準備如何說？”
　　公良楚不假思索道：“自然照實言語。”話說到這裏，他神色壹動，“真人還另有指教？”
　　溫青象身往前俯，言道：“道友可對貴章門言語，雖不見得非要與少清接戰，但做好與之動手的壹應準備總是不錯，如此真要發動，也不至於匆忙，道友說是也不是。”
　　公良楚看了他兩眼，又沈吟片刻，嘆道：“真人也是用心良苦。”
　　溫真人道：“道友言重，只溫某思之，與其被那兩家逼迫入局，還不如自尋破局之法。”
　　弘合小界破滅之後，東華洲又陷入往日沈寂之中。
　　忽忽壹轉，又是二十年過去。
　　天青殿中，張衍負袖站在階前，看著上方那壹頭隨氣風飄動的截妖。
　　隨著此妖身形越來越大，那大殿已然容不下其飛躍轉挪了，為使之兇性不失，是以他每隔壹段時日就將之放了出來舒展身軀。
　　現下騰空在天時，大殿外數裏方圓，幾乎全在其遮籠之下，然而這還是這頭妖物未曾全力伸展之故，否則蓋住小半邊天青地陸當不成問題。
　　騰空飛旋許久之後，截妖似是覺得疲累，發出壹聲刺耳嘶叫，就落了下來，匍匐在了地上，因其身軀扁平，看去倒好似前方平添了壹層羽色鮮麗的厚實毛墊。
　　張衍感應得識之中傳來壹股親近討好之念，便壹抖袖，殿前湖水壹陣翻騰，頓時被他法力牽引上來壹頭身長裏許的大魚。
　　那截妖見得此魚，似是興奮起來，不待其回得掙紮回水，就張開身軀，往魚身之上壹蓋，好若壹只皮囊將之從頭到尾緊緊裹住了。
　　其畢竟是天妖余骸所煉，便長得如此之大，仍保持著吞吃血食習性，不過眼下不是萬載之前了，洲陸之上無有那麽大妖給他吞吃。故而張衍派遣了壹具分身自北海之上捉來許多異種，投在了殿湖之中，這麽大壹條吞吃下去，可保其百日不動。
　　只是數十呼吸，那截妖身軀漸漸縮小，最後到了百丈左右，便不再所變化。
　　張衍思索了壹會兒，此前他以清鴻劍丸試其身軀，這壹回與前次不同，需得使力斬殺，方能破開那層皮毛。
　　這等身軀實則已足夠堅韌，但他卻還並不滿意，忖道：“若按部就班下去，此妖至少還需十余載方可真正長成，只那地氣湧動愈發激烈強盛，不知何時就會被諸派發現端倪，不可再等了下去，不如就將之移出天青殿，投入北海之中，任憑其吞食活物，再輔以藥石祭煉，好盡快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