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四章 神氣托體可還生

　　張衍等三人與牧守山別過之後，先行回了鶴舟之上，周嫻兒見他們回來，上來依次見禮。
　　張衍道：“我等不在時，可有什麽異狀？”
　　周嫻兒道：“回稟真人，此處甚是平靜，便過來時所遇那些蟲妖，四下裏也未曾見得。”
　　張衍看她壹眼，目中似有神光掠過，後者不自覺低下頭來，只聽耳邊有言道：“知曉了，妳且退下吧。”
　　周嫻兒松了口氣，每當這位渡真殿主問話之時，不知為何，她總覺有壹股莫名威壓籠罩身上，萬福壹禮後，就下了船臺，自去吐納運功去了。
　　她行功約有壹個多月之後，忽聽得外間有壹聲大響，好似天崩地裂，不由壹驚，起身看去，就見原本合惡洲所在之地，現下已被壹股莫名偉力崩散成了無數碎石，再過有片刻，就見那些碎塊似被壹股大力挪動，緩緩旋轉，然後愈旋愈快，就在此過程中，其變得愈加細小，最後索性消去不見。
　　她驚問道：“那是如何了？”
　　身旁巧目鸚鵡眼中，看向那處的目光滿是興奮向往之色，“那是牧真人以大法力轟散了那片島洲。”
　　周嫻兒檀口微張，眼中滿是驚色，雖她早聽周宣說過，洞天真人能崩裂洲陸之能，但到真正見得，不覺震撼難言。
　　十天之後，牧守山回了舟上，道：“合惡洲已是煙消雲散，所有蟲豸皆是化為塵埃，只先人那法壇尚在，不過牧某已是查過，裏間當無妖蟲後裔，至於那些蟲屍之流，也俱是收在此物之中了。”
　　說著，他自袖囊之中取了壹只大甕，起壹道法力送了出來。
　　張衍起袖壹卷，將大甕拿來收了進來。他沈默片刻，忽然道：“諸位以為，妖蝗是否還有逃命手段？”
　　牧守山皺起眉頭，疑道：“渡真殿主是言，是說此妖還未曾真正死了？”
　　張衍笑了壹笑，言道：“我只是以為，這天妖橫行上古，諸修奈何不得，就如此簡簡單單被我等滅殺，是否太過簡單了？”
　　說到這裏，他又環望壹圈，又道：“我曾聽聞，上古壹些妖物，身雖死，但神不滅，猶可徘徊人間。”
　　此也並非他憑空杜撰，否則太冥祖師也不會單單把龍君神魂誅滅了，而留下屍身不理。
　　那六大天妖之中的白首蜚牛，不知用何法，神魂脫去天外；龍君之子虺龍，能分化萬靈，侵占禽獸之身，如此種種，皆是說明，此輩神氣與尋常妖物截然不同。
　　霍軒沈聲道：“渡真殿主之言，不無道理，神遊於外，不是不可，但必得有寄托之物，或是占據生靈之體，此刻這裏只我五人，又都是修道之人，妖蝗如是要做到此點，那我等絕然不會察覺不到。”
　　張衍言道：“晝空殿主說得不錯，神氣竊據之法，那妖蝗便是做了，也是自尋死路，但除此外，其實還有壹法，我先前也險些忽略過去。”
　　霍軒不由問道：“不知是何法？”
　　張衍言道：“諸位不知可是聽過，凡俗間常有王侯貴胄，為攀附仙神，常言稱己身為其母夢異象而生？”
　　牧守山沈吟道：“上古之時，曾有先民夢中受孕，生下神人，雖多是荒誕之說，但有不少確為道行高深之人借軀投生。要是妖蝗果真做此事，倒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有壹女子在此間，哪怕遠隔萬裏，也可神氣交感，奪其精血養孕己身。”
　　眾人神色都是嚴肅起來，這壹點的確被他們忽略了，且天妖與尋常妖物不同，此輩得天地眷顧，要是在事先做了手腳，不難再復前身之威。
　　最為緊要的，此間有壹人確有可能被那天妖算計。
　　周嫻兒聽到這裏，面上血色褪盡，忽然變得壹片煞白，這時她聽得撲棱棱振翅聲響，壹扭頭，原來是那頭本是站在自己旁的巧目鸚鵡卻是偷偷飛走了。
　　張衍這時對她看來，淡聲道：“周嫻兒，妳且上來。”
　　周嫻兒驚懼不已，卻不敢上去，顫聲道：“諸位真人，弟子，弟子……”
　　張衍溫聲言道：“妳莫怕，我先前在妳身上鎮壓了壹道符箓，便是那當真有那妖物神氣潛入，我亦有辦法護得妳周全。”
　　周嫻兒聽了這話，心下稍松，她捂住胸口，努力呼吸幾次，鎮定下來，咬牙行至船臺之上。
　　張衍道：“妳且走近壹些。”
　　周嫻兒道了聲是，又上前幾步。
　　張衍這時伸指在自己眉心之上壹點，藏與其中的九攝伏魔倏爾壹顫，而後就自間上放出壹道明亮光華，陡然照在周嫻兒身上，後者身軀壹顫，過得片刻，就見其眉心之中有壹道黑煙飛出，壹遇那光，似遇天敵壹般，不斷在光華之下消解破散，便壹扭頭，想要飛回人軀中躲避。
　　張衍既然引了這道氣機出來，又怎麽可能輕松放它回去，竅穴之中伏魔簡再是壹震，那光華霎時再盛幾分。
　　周嫻兒只覺光亮刺眼，不得不閉上雙目，同時覺得腦海之中好像有壹物破碎了。
　　便在這時，她忽覺壹陣胸悶氣短，而後腹中翻騰，似有什麽要沖了出來，上半身往前壹沖，卻是嘔了壹大口黑血出來。隨其濺落在了舟板之上，可見血汙之中卻有壹只拇指大小的怪蟲，此刻看去還在微微抽搐，好壹會兒，方才不動。
　　她壹捂嘴，心驚膽戰道：“這，這……”
　　張衍言道：“此是先前借了妳壹點生機血氣孕化出來的妖身，若是任由它繼續盤踞下去，那必是將妳壹身精血吞了，最後破腦而出。不過妳也無需慌張，此刻妳軀體之內天妖神氣已是除盡，只稍稍元氣虧損，別無大礙，回去打坐調息幾日便可復原。”
　　周嫻兒這壹次心神受創不小，若不是本身為修道人，怕是根本難以在此站穩，她強自鎮定，萬福壹禮，道：“弟子多謝真人相救。”
　　牧守山搖頭道：“不想妖蝗還有這壹手，險些讓它得手了，若是讓它逃到了外間，後果不堪設想。”
　　霍軒、呂鈞陽二人都是點頭。
　　妖蝗雖拋卻軀體，但同樣也脫離了華欽州的鎮壓，壹旦借周嫻兒之身到了地表，只靠充盈靈機，再修煉個數千上萬載，說不定能恢復此前法力，那對世間來說，卻又是壹場災劫了。
　　牧守山又道：“妖蝗手段如此隱秘，卻不知渡真殿主是如何發現此節的？”
　　張衍微微壹笑，道：“諸位可記得，先前周嫻兒在感應妖蝗方位之時，曾言有壹股惡念上身？那時我便已有所懷疑，只是尚不能完全確定，且便是能夠看出端倪來，我若提前驅除此氣，說不得此妖還會再換得壹門手段，那要護得這周嫻兒，就需得有人在旁時時看顧，於我極是不利，故便來壹個將計就計，先以符箓壓住周嫻兒全身生機精元，使那神氣也無法借此壯大，而等除了那妖蝗之後再回頭料理此事，便就容易許多了。”
　　至於周嫻兒吐出那只小蟲，卻是此前神氣侵染之時奪來精血所造，此女畢竟是壹名元嬰修士，元氣充沛異常，只要稍稍吸食壹點，就可聚塑成胎了。
　　而到了此刻，此妖方算是真正斬除了，且未曾留下丁點後患。
　　就在眾人說話這個當口，忽然天地壹震，那種感覺，好似此方小界就要崩塌壹般。
　　張衍往天中看了壹眼，道：“妖蝗已亡，這裏也無有任何生氣靈機可供這鎮壓之寶收取了，為免耗損靈機，損了本真，故此寶在收聚之中。”
　　霍軒道：“那我等不必多留，便速速出了此間吧。”
　　眾人都是同意，駕飛舟行至那兩界門戶之前，拿了顯冥珠出來，感應得外間那珠所在，找準出路之後，便帶了周嫻兒壹同穿行了過去。
　　殿廳之中，關瀛嶽等了多日，這時終見壹行人出來，終於放松下來，上來行禮，道：“見過幾位真人。”
　　張衍微壹點頭，他看去四周，道：“這方法寶原是玄暉宮鎮派之寶，放在此處便為鎮壓妖蝗，今此妖為我所除，此物正可為我所用。”
　　牧守山言道：“要收此寶，那先要去了頂上涵淵中水，但此水落此萬載，壹旦挪走，恐海下生變。”
　　張衍笑道：“來此之前，便有準備。”
　　他壹抖袖，飄出壹團煙氣過後，待散去後，地上便多了壹只大壇出來，彈指去了封口，便見裏間滿壇皆是玄色重水。
　　牧守山看了看，問道：“莫非是浮都玄水？”
　　霍軒在旁言道：“正是此物。”
　　這涵淵重水若是收去，海眼就無了鎮壓，壹旦地火之氣上沖，就有可能出許多變故來。雖還不至於波及九洲，但要是讓玉霄派察覺異狀，不難猜出是有人取去了鎮壓之物，最後勢必是懷疑到溟滄派身上，若令其知曉了此事，那麽定會提前做好應付之法，想要出其不意，那便需設法隱瞞下去。
　　而諸人來此之前，秦掌門親自祭煉了這壹壇浮都玄水，可以此代替涵淵重水填入海眼之中。
　　這二水不但外觀看去別無二致，便是攝拿壹滴出來，半個時辰之內，其重也是相當，雖隨時間推移，浮都玄水會不斷消損，無有涵淵重水那般堅凝，但至少數百年內，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便是有人前來查探，非是那等深研水法之人，也看不出端倪來。
　　張衍言道：“諸位，此間久留無益，這便動手吧，待收得此間諸寶後，我等便就轉回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