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三個女人壹臺戲
　　“侯爺恕罪，奴婢駑鈍……”她似乎非常惶恐把壹張寶貴的宣紙浪費了，急急想擱下筆，手還沒擡起，就被男人壹把抓住了。
　　她手腕的觸感比玉還要溫潤，衛淵握慣了刀劍長著厚繭的手掌下滑，虛虛握著她柔嫩小巧的手。
　　“慌甚麽，我教妳。”男人低沈厚重的嗓音在她耳後響起，隨之籠罩她的是他身上淡淡的沈香味。
　　衛淵將壹只手撐在桌案上，壹只手握著少女細白的手壹筆壹劃地在宣紙上寫字，這樣的姿勢讓他把她整個人都攏在了身前，他才發現，她瘦小得可憐，整個人都還沒他壹半寬。
　　以後可得讓她多吃點長點肉，不然讓人誤會侯府虐待壹小小丫鬟。
　　“侯爺，老夫人使人來喚您過去——”衛勇早習慣了侯爺在書房的時候不經通傳就直接進來，沒成想今日竟見到了這紅袖添香的壹幕，他立在門口，尷尬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壹直如乖巧的兔子般窩在他掌心的手如同受了驚嚇般“呲溜”壹下縮走了，懷裏的身子也不安地抖了抖，衛淵松開了她的手，神色如常地問道：“何事。”
　　衛勇的表情有些為難，衛淵便大致猜到了母親所謂何事，壹股淡淡的倦意由心而生。他回頭掃了壹眼已經從桌案後走出來，正乖巧地立在桌案前面帶嬌羞的少女，心中的煩躁似乎平靜了些許。
　　“妳於此好好練字。”他停頓了壹下，轉身將恭送他的少女拋在身後，才又冒出壹句，“等我回來。”
　　還未踏進衛老夫人的院子，衛淵便皺起了眉，院子中的下人無論是幹什麽活的，都壹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樣子。
　　越是靠近衛老夫人的正屋，氣氛越是寂靜壓抑，回廊上走過的丫鬟都不敢發出腳步聲。衛淵大步走到門前，已經聽到了裏面衛老夫人咄咄逼人的聲音，和女人抽抽搭搭的啜泣聲。他跨過門檻的腳頓了頓，他不想進去，只是不得不進去。
　　“侯爺到了。”在門口守著的兩個丫鬟見到他，忙忙朝屋內報信。
　　屋裏有壹瞬間的安靜，接著女人嗚咽的聲音和老婦拍腿哀嘆的聲音更大起來。
　　衛淵走進屋內，第壹眼看到的便是地面上灑落的壹碗濃黑的藥湯，青花白瓷碗已經碎成了幾瓣，藥湯混著藥渣流得滿地都是，卻沒人來清理。
　　衛老夫人靠在美人榻上，壹邊拍著大腿壹邊搖頭，嘴裏哀嘆不休，坐在她旁邊的小林氏則壹臉焦急地撫著她的背，壹叠聲地安慰她。
　　蘇氏坐在美人榻跟前的繡凳上，正用帕子捂著臉哀哀哭泣，淚珠子流得活像死了爹壹般。
　　衛淵不太厚道地詛咒了壹把嶽丈。
　　“發生了何事？”衛淵的視線掃了壹圈，落在了蘇氏臉上。
　　只是蘇氏這時哭得正酣，沒能準確接到丈夫的眼風，站在她身後忠心耿耿的大丫鬟沈香立馬接過，開始告狀了。
　　“侯爺，夫人給老夫人端來湯藥，老夫人大概是壹時手滑將湯藥打在地上，還誤解了夫人，斥責夫人不配當侯府主母。”沈香性格沈穩，說話也十分有藝術，衛老夫人本來罵的是蘇氏不孝的，但蘇氏身為小輩這罪名可不能背上。
　　“呸——妳這鬼丫頭就知道胡唚，分明是那蘇氏不樂意給我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夫人侍疾才故意將湯藥打潑的！”衛老夫人挺起身子，雙眸瞪大，中氣十足的模樣壹點都不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她身邊的小林氏卻信以為真的樣子，眼含熱淚撲在衛老夫人懷裏，抽抽噎噎地哭道：“姑母您別這麽說，慧兒照顧您，定能讓您長命百歲！”
　　衛老夫人轉頭與小林氏又開始了姑侄情深，撫著她抽動的背，感嘆道：“還是慧兒孝順，要我說，這侯府主母還是得有慧兒這般謙恭柔順的品行才成。”
　　“夫人瑣事繁雜，聽聞老夫人病了，連午飯都沒顧得用便急急忙忙趕來照顧老夫人，夫人至純至孝之人，卻不想被老夫人誤解至此。”沈香垂著眼皮，有條不紊地說道。
　　“壹府主母連管家之事都理不清，不如交給我這個老婆子代勞算了。”衛老夫人哼了壹聲，吊著眼皮看蘇氏。
　　沈香壹噎，而蘇氏的哭聲壹頓，卻也不辯解反而哭得更大聲了。
　　原先是小林氏用這招，現在發展成蘇氏也用這招，結果就是每次起了紛爭，他耳邊從沒停過的就是女人的哭聲。
　　“妳哭甚麽！哭喪似的，我還沒死呢！”
　　“嚶嚶……姑母您別動氣，病情若是加重了可怎生是好……嗚嗚……”
　　壹時之間，女人哀哀戚戚和淒厲的哭聲混雜，直讓衛淵腦門生疼，額頭上的壹根筋仿佛要爆開來般。
　　“夠了！”
　　男人的厲喝打斷了這壹出鬧劇，三個女人都被嚇得停了下來，直楞楞地望著他。
　　衛淵心煩意亂地揉了揉額角，剛剛在書房中的好心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此事到此為止——”
　　“淵兒？”衛老夫人不滿地喚了壹聲。
　　“母親，別鬧了。”衛淵深深看了壹眼衛老夫人，她難得被他震懾住了壹瞬，安靜了下來。
　　蘇氏心中壹喜，克制不住地看向那偉岸英挺的男人。
　　只是衛淵卻沒有看她，淡淡吩咐丫鬟將地上的湯藥收拾好，就轉身離開了。
　　蘇氏都快將手中的帕子絞爛了，看著男人急匆匆的背影，咬了咬下唇。
　　衛淵快步走到書房，將門推開，第壹眼看到的就是站在掛著他外袍的龍門架前的少女，她水蔥般白嫩的手指如輕撫寶物般劃過他的衣袍，接著那張白皙的小臉湊近衣袍，水潤的眸子微微瞌著，小巧的鼻子動了動，似在嗅著上面殘留的氣味。
　　“妳、妳在作甚！”衛淵只覺壹股燥意直沖上他的臉，同時心裏又泛起了壹絲絲的甜，像是嘗到了剛炸好的金絲卷，壹絲壹縷都透著甜意。
　　少女被他威嚴的聲音嚇得身子都哆嗦了壹下，膝蓋就要彎下，而衛淵卻先她壹步拉住了她的手腕，沒讓她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