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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書

姬叉

歷史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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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8章:風起

亂世書 by 姬叉

2024-7-29 19:26

  隨著唐晚妝入廳,原本還略有嘈雜的大廳瞬間鴉雀無聲,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是身份地位帶來的壓迫,是容貌。
  她實在太美了。
  幾乎就是吳越靈秀山水匯聚於壹身,似乎只要她站在那裏,就代言著江南。
  曾經是病弱的氣質加分,如今固然不病弱了,可風姿依舊楚楚,不減風韻。加上權傾天下三十載,那氣度威嚴又加分,真正美得讓人窒息。
  那永固的容顏,仿佛也是上蒼在說這樣的造化不當流逝,常人無須妒忌,是上蒼不許她見白頭。
  廳中傳來青年們整齊劃壹的問候聲,打破了寂靜:“侄孫向姑奶奶問安。”
  眾賓客:“……”
  吳越山水忽地崩碎,變成了鄉間竹籬,雞犬相聞。
  唐晚妝的美眸在趙長河身上駐留了小片刻,又在抱琴的發髻上轉了幾轉,輕聲回應:“都不必多禮。抱琴,這是妳找的夫婿?”
  抱琴狗腿般賠笑不答。
  “時辰尚早,晚宴再說。不器且先待客,抱琴陪我回老屋聊聊,帶上妳夫婿。”
  “是。”
  唐晚妝剛進門就出門,抱琴趙長河悶聲不吭地跟在後面。淩若羽下意識伸了下手,她也很想面見敬愛的唐丞相,可不知道以什麽立場。
  如果雀雀沒說謊,那敬愛的丞相可能與自己師父是情敵。
  唐不器幹咳壹聲,坐回主位,語氣威嚴:“那位小姑娘,妳懷裏抱著的是龍雀?”
  淩若羽醒過神來,只得回答:“是,晚輩淩若羽護刀南下,把聖刀交付吳侯。望吳侯組織人手,護送回京。”
  廳中微起喧嘩:“她便是淩若羽!好生年輕。”
  “亂世書壹天數閃,年方十六直登人榜十八,當今年輕壹輩無出其右者。”
  “便是當年落日神劍再現江湖,也當自愧不如吧。”
  淩若羽:“……”
  別說了,回去我怕挨打。
  唐不器抽抽嘴角。絕大部分人並不知道淩若羽是嶽紅翎的徒弟,他唐不器也不知道,但他只需要知道剛才陪在淩若羽身邊的是誰。正主兒陪在伱身邊,妳把這破刀交付我?姓趙的現在玩得真花,這是什麽新型把妹伎倆嗎?
  唐不器扳好了臉,壹本正經道:“年輕人做事不當半途而廢,此刀妳護持了這麽久,自當繼續由妳帶到京師。甩給外人,非劍客所為也。”
  淩若羽張了張嘴,感覺這話哪裏不對。我護刀南下本來就是為了交給妳的,不然我往南幹嘛呀?
  要是昨天唐不器這麽表態,淩若羽肯定丟下刀轉身就走,反正我刀送到了不關我事了。但今天反倒有點松了口氣似的,進門之前還在琢磨不太想給刀了,結果吳侯還真不要……不愧是德高望重的前輩,就是體貼。
  真是奇怪,那破刀性子又討厭又臭屁,怎麽就舍不得了……嗯,壹定是為了讓她帶著看星河。
  少女壹腦子混沌地抱著龍雀坐在角落,看著壹個又壹個的賓客道賀送禮,心思有些悠遠,都不知道飄哪去了。
  劍心似乎本能地感到賓客人群中有惡意的目光,少女豁然擡頭看了壹圈,卻找尋不見。
  “雀雀,有沒有感覺惡意的窺測?”
  “有啊,我對這個最敏感了,我跟妳說,當年……”
  “好了好了,別臭屁妳當年了,知道是哪個麽?吳侯壽宴,群雄雲集,居然也有人敢覬覦妳……”
  “不是哪個,是很多個。”
  淩若羽悚然,就要起立:“這必須去告知吳侯。”
  “唐不哭讓妳靠近了麽?妳這時候跑過去,別先被當成刺客抓起來。”
  淩若羽轉頭看向唐不器的方向,那邊正有個青年彎腰對唐不器說:“那位淩姑娘如此美貌和實力,孩兒想……”
  “啪”地壹聲,唐不器壹巴掌抽得兒子轉了個圈圈:“混賬東西,那要麽也是妳姑奶奶,要麽就是妳姑媽!”
  兒子:“???”
  淩若羽沒聽清那邊說的啥,壹眼看見吳侯揍兒子的樣子不禁打了個寒噤。
  果然是傳說中的威嚴肅斂,好兇啊。
  唐不器正在扶額:“怎麽感覺我這個誕辰會很悲劇……妳們再去落實壹下侯府守衛,排查排查有沒有特殊狀況。”
  “姑奶奶都駕臨了,還有人敢搞事?”
  “就是因為她沒事找事地駕臨了,才說明有人搞事。”唐不器訓兒子:“不然妳以為她真能千裏迢迢為我壽宴而來,堂堂大漢丞相沒事幹的嗎?不過話說回來了,她們在這,有事也會沒事,我們之所以做足功課,是為了不丟人現眼,壹把年紀了還要姑姑擦屁股,是想讓妳爹我去跳河?”
  唐不器肚子裏還有句話沒說出來,姑姑當然不壹定有事而來,她完全可以是純粹來找男人的。但只要那個男人在的地方,就從來沒有好事。
  想到那貨此刻壹如往昔的青春,那些青蔥歲月躍馬江湖狂歌痛飲的過往閃過腦海,唐不器怔怔地坐在那裏,眼前賓客的賀壽聲都變得十分悠遠,聽不分明。
  “我沒想到妳在這裏。”唐晚妝曾經居住的水榭裏,唐晚妝素手泡茶,與趙長河相對而坐,聲音平靜。抱琴抱著琴站在壹邊侍立,猶如卡帶回放,壹晃當年。
  流水依舊,蟬鳴如初,變化的是抱著琴的小丫鬟梳起了已為人婦的發髻,竹樓腳下布滿的苔痕證實了歲月斑駁的痕跡。
  “所以妳此來是為了星河?”
  “是,恰逢不器壽辰,也想來看看家人……只是沒想到看見了妳。”唐晚妝美眸瞥過抱琴,似笑非笑:“長本事了,也不傳信,就為了偷吃呢?”
  抱琴賠笑:“抱琴知道小姐這次會來的,無須傳信,所以就偷了壹天。”
  唐晚妝哪能真怪她,心中柔柔的,仿佛自語:“挺好的……”
  抱琴抽著鼻子:“小姐……”
  “好啦,妳現在可是我相府長史,左膀右臂。”
  “那可不行,沒了我,誰幫小姐抱琴。”
  “把琴給我。”
  抱琴遞過琴,唐晚妝擺在案上,伸手輕撫出壹串清音,繼而擡眸看著趙長河:“想聽什麽曲子?”
  趙長河道:“隨意,只要妳彈的,我就聽。”
  琴聲響起,依然是高山流水,只訴知音。
  趙長河抿著茶,靜靜地聽著曲子,看著唐晚妝柔和含笑的神情,覺得茶比酒更加醉人。遇見晚妝之後,堪稱自己變化最大的節點。外在是收斂了那壹身草莽氣,實則是從江湖壹隅看見了江山,走到了天下。
  晚妝自己也從鎮壓天下魔徒的鎮魔司,走到了更廣泛勞心的朝野政務。連夏遲遲都“禦駕親征”的時候,朝野政局壹直是晚妝在主持安定,收起了所有鋒芒,只做背後的女人。
  被爭鬥了壹輩子的皇甫情修行反超碾壓,她也不去追趕了。
  那些並無意義……往後余生,只為君而活。
  在後院與夫君撫琴烹茶,或許是唐晚妝最期待的畫卷。
  “錚”,唐晚妝伸手虛按琴弦,余音裊裊,隨茶香繚繞。
  “三十年等不到如此琴茶,往後可以麽?”唐晚妝問。
  趙長河道:“快了。”
  唐晚妝微微壹笑,站起身來,走到水榭窗邊看景。
  趙長河便也陪著站在身邊,無論遠處的主廳多麽喧囂,在這裏只是世外之園,壹溪流水,壹片花田。
  唐晚妝看著蜜蜂在花叢奔忙的樣子,隨口道:“陪我走走?”
  “嗯。”
  兩人並肩走在花中,卻久久沒有說話。
  是安靜地並肩遊園就已經是美好的期待,還是因為時隔太久,竟壹時找不到話題?
  趙長河也沒去找話題,只是伸手握住唐晚妝的手,纖手依舊如脂,只是再也不復早年冰寒。輕輕握著久了,互相都能感覺對方傳遞的溫熱,沈寂已久的心靈開始有韻律地壹起躍動。
  “這麽多年清靜,把所有心思投入在治理河山,本來以為我快忘了妳了。”過了好久,唐晚妝才低聲開口:“可是壹旦相見,那壹星記憶就迅速爬滿,占得人心滿滿當當。”
  趙長河沈默,沒有再去說道歉的話。這些話近期已經說得太多,她們要的也不是壹句道歉,而是更加長遠的未來。
  “以前見我,總迫不及待的輕薄,就喜歡看晚妝釵橫鬢亂羞澀薄嗔的樣子,今日怎地如此君子了?”唐晚妝偏頭看了他壹眼,笑道:“是我們趙王也覺愧疚,不好意思?”
  趙長河道:“哪能時隔這麽久見面就只想著那種事的……把妳們當什麽了啊……”
  “但我想。”唐晚妝平靜地說。
  趙長河頓住腳步,唐晚妝轉過身,用力抱住他的腰肢,把腦袋埋在他的懷裏。
  那手箍得如此用力,連趙長河的鍛體都感覺到了壓力,方知那撫琴烹茶的平靜之下隱藏著多麽洶湧的激流。
  “之前我有點怕……”唐晚妝埋首在他懷裏,輕聲說著:“雖然明知道對妳而言不過壹覺醒來,卻總是覺得三十年過去妳是否會薄情相負。又會不會壹覺醒來發現我們都六十歲了,都是老太婆了,聽著又驚悚又難聽,和妳差不多大的青年喊著姑奶奶……妳會不會就此退避三舍。剛才在廳中,我恨不得堵住那些兔崽子的嘴。”
  話音未落,趙長河吻了下來,先把她的嘴給堵住了。
  唐晚妝壹肚子話吞了回去,順從地微分貝齒,迎合著他激烈的吻。
  良久唇分,趙長河微微喘息著,低聲道:“這是懷疑我的懲罰。”
  “嗯……”唐晚妝柔順地靠在他懷裏:“其實我看見抱琴的發髻,心裏是很高興的……妳既不嫌棄抱琴,當然也不會嫌棄我們。”
  趙長河道:“莫說妳們美貌如初,便是真的白發蒼蒼,我也願意陪在身邊,壹起撫琴烹茶。”
  “真的?”
  “真的。不器說,真不公平啊……我卻覺得,他那樣挺好的……我也要子孫滿堂,妳想給我生幾個?”
  唐晚妝臉上泛起了光彩:“我要壹兒壹女便好。”
  “那就壹兒壹女。”
  唐晚妝重新有了點少女的喜滋滋味兒,拉著他的手走到河邊坐著,螓首靠在他肩頭,壹起看著水流不說話。
  那心中似乎都已經在盤算著,今天有什麽破局趕緊來臨,打完了和老公睡覺造人去。但今晚別人是不是也會來啊……
  咦……其實現在時間還早,是不是可以見縫插針來壹下……就是會不會顯得太餓了,丟了風度,還會被抱琴笑。
  唐晚妝惡狠狠地剮了躲在水榭偷看的抱琴壹眼。
  抱琴:“?”
  我怎麽了我?妳不是說我搶跑偷吃妳還挺高興的嗎?我都躲水榭裏不打擾妳們了,哪有我這麽懂事的丫鬟……
  唐晚妝默默盤算了壹陣,還是沒法在這種時候求歡,其實內心也頗為享受和他靜謐地坐在溪水邊靠著肩頭的感覺,便也收了那種念頭,轉而談起正事兒:“大家始終沒見妳面,還沒問妳當初那壹箭取得了怎樣的結果,都只是按分析行事,不知是否對得上。”
  趙長河隨口道:“夜無名歷經兩個紀元,把天道所誕的所有上古魔神盡數抹除,天道對此世的影響降到最低。她最後的搏命壹擊如果成功,則與天道偕亡,所謂天意只余冥冥,再也幹涉不了任何事,包括亂世書的呈現也只剩被動,此界便自由了。但如果失敗,她所代表的法則將重新被天道所掌,化在如今的各種魔氣裏,重新誕生早年的三千魔神。那些玩意兒本來就是天道所創,祂完全可以再創壹輪。”
  “嗯。”
  “我那壹箭射過去,夜無名不是腦癱,自然取消了原定技能,改為配合我那壹箭進攻。天道受此夾擊,受傷遠遁,夜無名操持天書隔絕此界,不讓天道鉆空子進來。所以現在的情況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雙方休養生息至今,祂傷好了,我也重修彌補了破綻,該是重新開啟大決戰的時候了。”
  “確實簡單,與我們猜測的差不離。”唐晚妝道:“堡壘總是從內部攻破的,天道試圖調動依然潛伏在內的這些‘魔氣’,用來得到星河,從內部沖破此界。而我們也想借此機會,把它剩余的魔氣壹網打盡,永絕內部之憂,同時還可以利用這些魔氣追溯到天道所在的位置,到時候看看如何反攻。總而言之這壹仗壹點都不復雜,如今天道不知道妳已經醒了,倒是我們有點優勢。”
  “但不和夜無名達成壹致,是反攻不了的。不管妳們對她有多大看法,這些事絕對繞不開夜無名。”
  “我們對她倒也沒什麽看法,我們甚至不認識她,有看法的是九幽和飄渺。”唐晚妝悠悠道:“但在勢力角度上,陛下倒也當征服夜宮。”
  趙長河楞了壹下才反應過來“陛下”指的是自己,在晚妝心中的帝王從來都只是他趙長河,夏遲遲不過是個代管的。不由搖頭失笑。
  見他笑容,唐晚妝也笑:“反正現在妳是夜帝,夜宮本來就是妳的,便是夜無名自己都說讓妳做天帝居於夜宮,我看妳可以光明正大找上門去向她要房子,她要是不搬出來,那就在裏面做個妃子。”
  趙長河偏頭看她。
  唐晚妝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紅霞:“怎麽了,替夫納妾,博個不善妒的美名不好嗎?”
  “沒什麽。”趙長河忍不住笑:“但我覺得如果有人在偷窺,她這會兒要氣死了。”
  “怎麽著,她欺負欺負若羽也就罷了,還想欺負到我們頭上?”見到趙長河的那壹刻,唐晚妝就猜到之前亂世書寫的那些淩若羽事跡是夜無名在坑小孩了。
  趙長河笑道:“若羽的情況,妳們了解多少?”
  唐晚妝道:“妳知道的,紅翎本來就喜歡獨來獨往行俠人間,和大家接觸很少。這徒弟大家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收的,也沒見過。去年才放出來歷練,小丫頭對外也沒表露自己師父是嶽紅翎,靠著自己壹路打拼名動江湖,確實不易。期間央央和抱琴都和她接觸過,頗多贊譽。”
  “就這些?”趙長河問道:“還有沒有特殊的地方?”
  “有個事不知道算不算特殊……自從去年她現身江湖之後,星河在各地若隱若現的消息也開始風傳,但由於風傳的位置和她的行為軌跡也沒對應上,正常分析還是認為屬於巧合。”
  趙長河微微頷首,正要說什麽,院外忽地有唐晚妝的隨行侍衛來報:“丞相,據傳虎丘動蕩,劍靈現於虛空,吳侯已經率眾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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