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貓膩

歷史軍事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留余慶,留余慶,忽遇恩人;幸娘親,幸娘親,積得陰功。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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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壹十五章 同壹條路

慶余年 by 貓膩

2018-7-4 10:08

  範閑手頭有兩套情報班子,對於天底下的動靜,偵知極為迅速。但是東夷城開劍廬壹事乃是各方勢力註意事宜裏的重中之重,他離京極快,那時監察院和抱月樓尚未有情報回來。燕京地處偏北,與天下另兩方勢力多有交雜,而且軍方也有自己的情報系統,所以他急著問壹下王誌昆,看看對方有沒有什麽消息。
  王誌昆皺眉思忖片刻後,不怎麽堅定說道:“依常理推論,應該是長寧侯爺。”
  東夷城日後的傾向,影響太過深遠,不論是北齊還是南慶,都極為緊張,南慶派出天字第壹號打手範閑,估計逃不脫天下人的分析判斷,而北齊方面必然也要派出與之相對應的人物,才能讓東夷城感覺到他們的誠意以及籌碼。
  長寧侯爺乃是北齊太後的親兄弟,而且如今掌管著北齊內庫的銀錢往來,確實是個極重要的人物。
  範閑卻挑了挑眉頭,有些猜疑意味地輕聲說道:“這位侯爺也是老熟人了,喝酒倒是不錯,可真要做起事來,比他兒子差得可不少啊。”
  王誌昆知道此時說的是正事兒,以他大都督的身份亦不敢怠慢,應道:“衛華雖然是錦衣衛指揮使,但北國錦衣衛,地位卻遠遠不及院裏,他也沒有這麽大的權限。”
  範閑點了點頭,監察院這個特務機構實在太特殊,除了自信到掉渣的皇帝老子,沒有哪位帝王敢允許這樣壹個機構存在,北齊錦衣衛雖然承自當年肖恩組織的緹騎,但在北齊太後皇帝母子二人的打擊下,聲勢早已遠不如大魏之時。
  尤其是沈重被上杉虎當街刺死後,錦衣衛能力雖在,地位卻是日趨低下,如果北齊那位小皇帝,真的想在東夷城有所作為,衛華也不是壹個好選擇。
  “兵來將擋。不管派誰來,終究比拼的是國力。還是不要再想了。”範閑飲了壹口酒,眉宇間浮出淡淡的疲憊之意。
  王誌昆微笑看著他,開口說道:“小範大人此去,必然馬到成功。”
  範閑苦笑了壹聲。離京都前,包括胡大學士在內的所有人,都和這位王大都督壹樣有信心,甚至皇帝陛下在禦書房裏做交代,也似乎根本沒有想過範閑會輸這壹仗。
  他不了解,在慶國官員百姓的心中,小範大人這四個字,當年所繡的金邊,早已變成了壹片金芒,所有人對他都有極強的信心,五年來的過往早已證明了,只要他親自出手,沒有什麽辦不到的事情。
  慶歷十年的這個春,慶國朝野上下,似乎都在安靜地等待著東夷城的臣服,等待著小範大人馬車進入劍廬,不費壹兵壹卒,就開始接收壹大片土地,以及這片土地上生活的子民以及蘊積無數年的巨大財富。
  只是範閑自己卻不會做如此想法。雖然通過王十三郎,他感受過四顧劍此人的態度,也小心翼翼地向這位劍聖大人表示過自己的態度,雙方在某種程度上尋找到了利益的交叉點,然而此行東夷,要為慶國爭取的利益著實太大。
  換壹個角度說,東夷城要付出的利益太大。這不是過家家,也不是涉及上百萬兩白銀的大生意,而是實實在在的歷史改變。壹個真正的歷史大事件,就將發生在範閑的眼前,甚至是他的手中。
  當此時局,由不得範閑不惶恐,他時常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夠開土擴疆,而且還可能是走的九七的路子?
  問題在於,四顧劍重傷將死,對於慶帝的恨意與怒意,只怕傾盡東海之水都難以洗清。這位大宗師雖然明知自己死後,東夷城必然要被兩大國家瓜分,他要為這座城,以及城旁的諸侯國考慮,所以才會邀請北齊南慶去參加他人生最後壹次的開廬儀式。但他仍然要替東夷城的子民,最後壹次爭取利益。
  範閑不由想起了離京前,在禦書房內與皇帝老子最後的壹次深談,其時陛下的臉上浮著淡淡的微笑,雖然與眾大臣壹般,對於範閑此行東夷充滿了信心,但是言談舉止間,卻根本不是很看重這次開廬儀式。
  皇帝的心思,範閑很了解,自信強大如陛下者,根本不在乎東夷城大廈將傾時所釋出的和解之意與最後的善意。
  在皇帝看來,這只是東夷城最後的悲鳴,如果慶國能夠花更少的代價,得到東夷城的土地與財富,那當然是極合算的事情,可是如果四顧劍提出的條件,讓慶帝覺得很無稽,慶帝並不憚於直接舉起手中的刀槍,將這聲悲鳴變成慘號。
  而以範閑的分析及對這兩位當世強者性情的了解,四顧劍即將提出的條件,肯定是慶帝無法接受的,這才是他此行所要面臨的最大問題。
  ※※※
  出使的隊伍不敢在燕京城裏耽擱太多時間,第二天壹大清早,範閑便在王誌昆和梅執禮相送下出了城池,會合了由江南壹地趕過來的監察院四處部屬,往官道之上駛去。
  車隊向著南慶國境線附近行去,還未完全離開燕京大營護送的官兵,便又迎來了壹支會合的隊伍。壹位商人在眾人納悶的目光中,登上了範閑的馬車。
  “辛苦了。”範閑拍了拍史闡立的肩膀。這些年裏,範門四子有三位在慶國朝中打拼,而只有當年未中舉的史闡立成了範閑的私人助力,壹直在江南和境外豪華郡中,與桑文壹道開設抱月樓,暗中替範閑梳理情報來源。
  史闡立低聲對門師範閑交代了最近抱月樓的狀況,以及在東夷城內所打聽到的壹些小道消息。
  “看來十三郎說的對,東夷城內部也有紛爭。這壹次天下人都以為我大慶是要去摘果子,哪裏會想到這果子也可能是有毒的。”範閑聽了半晌後,自嘲壹笑說道:“只是我看不清楚,那位東夷城的城主,究竟是哪裏來的勇氣,居然在四顧劍馬上便要離世的情況下,還敢和我大慶對著幹。”
  “北齊人肯定在暗中支持他。即便是劍廬內部,也有很多人不願意和我大慶靠近。”
  “這些事情不是由得他們願不願意的。”範閑嘆了壹口氣,“實力決定壹切。四顧劍壹死,北齊東夷再無大宗師,雙方只能在疆場上見。北齊國境寬闊,民富土肥,與我大慶倒是有壹戰之力,而東夷城以貿易立城,富則富矣,強卻不怎麽強,哪裏是我慶軍的對手?”
  “關鍵問題是,四顧劍傷於陛下之局,劍廬上下恨我南慶入骨,只怕他們寧肯拼死壹戰。也不願意就此屈服稱臣。”史闡立這些年過著大老板的生活,養得胖了些,頭上也未生出白發,較諸當年的青澀寒酸模樣,不知改變了多少,但唯壹沒變的,則是對範閑的忠心與敬佩。自年前起,他便留在東夷城打探劍廬方面的意向,所以知道如今的劍廬死寂之下蘊著風險,不免有些替門師擔心。
  “關鍵還是四顧劍的態度。”範閑低著頭,閉著眼,隨著馬車的行進壹起壹伏,苦笑說道:“他若真是個擰脾氣的白癡,只怕還是要大打壹場。不過如果真要打壹場,那十三郎又算什麽呢?妳這幾年傳來的消息如果確實的話,十三郎將是他的衣缽傳人,這麽強而有力的態度,逼著我都要替他東夷考慮再三,四顧劍總不至於白出了這步棋。”
  “這又是另壹個問題了。東夷城倒向我大慶還是北齊,是壹椿事兒,然而四顧劍之後的劍廬,究竟由誰掌管,這又是壹椿大事。”史闡立憂心忡忡說道:“雖然十三大人深得四顧劍寵愛,但是雲之瀾才是劍廬首徒,他交遊廣闊,極得人心,又有無數師弟妹及晚輩造勢,加上城主府和北齊的支持,四顧劍如果死了,只怕雲之瀾不會給十三大人任何機會。”
  範閑睜開雙眼,眸中寒芒微作,自言自語道:“難道又要像很多年前殺盡滿門,劍廬才能定了歸屬?”
  這說的是很多年前東夷城的壹椿舊事,大事,四顧劍令人發指地連斬家族逾百人,甚至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沒有放過,瘋子白癡的惡名不脛而走,同時也讓監察院揀了壹位影子,直至今日。
  史闡立沈默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東夷城城主肯定是不可能接受我們的條件的。”範閑輕聲說道:“有本講三國的說本裏提過,臣子們可以投降,因為他們還是在做臣子,只有那位城主,如果投降了,那他就什麽都不是了。”
  “還有個關鍵就是東夷城的傳承。”他揉了揉眉心,“如果雲之瀾真要和十三搶,我們這些外人,在事前也起不了什麽太大的作用。”
  史闡立沈吟片刻後,小聲問道:“老師離京前,陛下給的底線是什麽?”
  “稱臣,納貢,散軍,各諸侯國開國境,我慶軍入境進駐,王公壹律集於京都居住。”範閑低著頭說道。
  史闡立大吸壹口涼氣,心想這些條件開將出來,東夷城直接等若是廢了,陛下的胃口太大,想僅憑著強大的國力進行恐嚇,就不戰而屈人之兵,這等喪權辱國的條件,只怕東夷城沒有人敢接受。
  “當然,年限可以再談,不見得爭於壹時。”範閑輕聲說道,其實這是他與慶帝私下爭論許久之後,才替東夷城爭取了更多的時間。他頓了頓後,接著說道:“如果這些小王公們不敢去京都住,陛下在燕京替他們另修新府,自然是不會虧待他們。”
  史闡立壓下心頭的震驚,搖頭說道:“沒有人會答應。這等條件,等若是將他們的人頭端入於我大慶的案板之上,只怕他們寧肯拼死壹戰,至少還有些希望。”
  範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說道:“北齊人肯定不能眼睜睜看著東夷被我們吞了,這壹次他們壹定會做足手腳。”
  “他們能做什麽?”
  範閑掀開車窗的窗簾,望著官道上的青青樹木,隨意說道:“北齊那位小皇帝,會首先試圖在四顧劍臨終前,說服他與北齊聯手,由北齊給予東夷城大量支持。如果壹旦被北齊人察覺,東夷城真的抗不住,準備答應我大慶朝的條約,那麽他們會不惜壹切代價,破壞這次協議。”
  不等史闡立開口,他繼續輕聲說道:“殺了我,或者是殺了東夷城內某位重要的人物,挑起東夷城與我南慶之間本就濃烈的仇恨與血腥。只要戰爭開始了,東夷城便是再想投降,以陛下的性格,也不會答應。到那時,北齊人便可以騎在墻上,再做打算。”
  便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車隊向著東南方向轉了個彎,依著壹座小山,畔著壹道清流,往著宋國的方向行去。範閑瞇著眼睛往後望去,燕京城依然清晰可見,那處大營裏的士兵們正等待著戰爭的來臨,或者是驚恐於戰爭的來臨。
  王家小姐要嫁入和親王府為側妃了,所以今天自然不可能來送範閑,但依然是很恭謹地托王大都督給範閑帶了禮物。每每思及這位起始刁蠻無雙,後來卻被自己整治得淒苦不堪的大小姐,範閑的心情便會覺得有些復雜。
  不管是什麽樣性情的人,不管是大宗師還是驕蠻權貴之女,如果他或她在這個世間,有壹件壹定想達成的目標,那麽他或她,肯定都願意為此事而付出平日裏根本不可能付出的代價。
  “我現在只擔心壹件事情。”範閑收回望向車窗外的目光,輕聲說道:“四顧劍又不是位大聖大賢的人物,如果他和我壹樣,都信奉死後不怕洪水滔天這壹條信條,那就麻煩了。”
  “嗯?”史闡立明顯沒有完全聽明白這句話。
  範閑苦笑了壹聲,說道:“苦荷臨終前,步下兩著狠棋,拖得我大慶辛苦不堪,更是讓我頭痛異常。似他們這樣的大人物,看的比誰都遠,我很難相信,四顧劍敗於陛下之手,茍延殘喘至今日,整整想了兩年半時間,會這樣甘願認輸,而沒有什麽想法。”
  他害怕這些大宗師們的可怕想法。
  ……
  ……
  第三日,車隊穿過隱於平原中的那條無形國境線,進入了宋國。這個小諸侯國面積不大,還及不上南慶或北齊的壹個大州,但歷史卻極為悠久。雖有名義上的王,但實際上全部由東夷城進行節制,除了官員任免的權力之外,壹應武裝力量都出自東夷城城主府及劍廬。
  對於宋國,範閑並不陌生,對於這條道路,他更是無比熟悉。因為宋國的抱月樓開得極早,是範閑控制天下高端青樓產業,進行連鎖店發展時的第壹批試點。而幾年前大東山之變,範閑在狙死燕小乙之後,以重傷之軀逃出群山,也是從宋國進入了國境之內,穿過燕京,最終回到了京都,帶領著監察院,向長公主壹方勢力發起了狠辣的反擊。
  往年過時,範閑孤身壹人,隱姓埋名,喬裝易容,身心俱疲,傷勢纏綿,且未知前路何在。
  今年來時,壹路華蓋相隨,隨侍如雲,亮明儀仗,萬人矚目,風光無限,以當世第壹大國權臣的名頭,橫生生誇耀於宋國的大街之上。
  然而在範閑看來,自己其實根本沒有絲毫變化,真正變了的,只是這天下間三方勢力的實力對比。
  拒絕了宋國官方盛情的接待,也回避了那些警惕而復雜的目光,範閑壹行住進了抱月樓,畢竟是自家的產業,安全方面比較放心。
  初初入樓不過片刻,便有宋國官員神情緊張地前來稟報,說是有客人前來,請求面見小範大人。範閑神色微怔,再看這官員緊張神情,便知道來客是誰,不由笑了起來,心想倒也真巧,自己剛到,北齊人也便到了。
  他起身走到廳外,壹拱手笑著迎道:“衛華兄,想不到來的果然是妳。”
  北齊錦衣衛指揮使衛華壹臉無奈笑容,鄭重回禮道:“見過小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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