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父與子（下）

　　“在鴻蒙界行走，並不是壹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最初的時候，那時我才剛剛化形，實力低微，鴻蒙界的土地上卻到處都是兇狠魔物。要在那片土地上生存，妳就必須時刻小心在意。妳要學會尋找食物；學會觀察環境；學會分辨敵蹤；學會爾虞我詐；學會殘忍嗜血……要在這荒蕪的土地上生存，妳就必須先把自己變成壹只野獸。到那時，妳會發現，原來入不入魔根本就不是壹件容易的事，因為在鴻蒙界生活的時間長了，還能活下來的就是魔！”
　　無盡星空裏，王遙語氣唏噓地說道。
　　他背負雙手，望著下方巨靈界的戰爭，眼中卻是滿滿的回憶。
　　回憶那曾經的艱苦歲月，回憶那曾經的非人折磨，回憶那壹路走來的艱辛。
　　唐劫聽得很仔細，很認真。
　　王遙繼續道：“從迷亂魔區到白夜魔區，這段路我走了將近三百年。在三百年裏，我經歷了四百四十五場惡戰，小戰不計其數。其中二百三十二場失敗，又有六十八場重傷，有二十二場垂死，艱難逃逸。要不是我白虎血脈，天賦時空，早就死了無數次。就是這二十二場中，也有三場的對手同樣擁有空間阻滯，追擊或別的什麽能耐，壹度讓我的時空之能無用。那個時候，為了活下去，我當真是什麽手段，辦法都用了。每壹次，我能活下來，都感到無比的僥幸，也讓我堅定了強大的信念！”
　　唐劫嘆了口氣，他知道王遙不容易，但是聽他講述自己遭遇的壹次次危險，卻依然感到驚心動魄。
　　在鴻蒙界，活著本身就是壹種奢侈。
　　但不管怎麽說，王遙最終活下來了。
　　活著來到了萬妖山，成就了白虎壹族曾經的夢想。
　　唐劫嘆息：“這些年來，苦了妳了。”
　　王遙卻笑：“這沒什麽。傷疤是男人的榮耀，只有經歷過這些，我們才能真正成長，才配成為站在這巔峰的男人。義父妳這些年，不也是壹樣嗎？在洪荒大路，在冥界，也是各種血戰無數，甚至為此死過壹次，受的罪可不比我少。可這些最終都成了妳更加強大的基石！”
　　唐劫笑：“妳還真是了解我。”
　　“我欲平棲霞，自然是以義父為第壹大敵，每時每刻關註義父動靜。”
　　“這就是為什麽妳能及時抓走軒宇和夢兒的原因？”
　　王遙壹呆：“原來義父已經猜到了？”
　　“這並不難猜，能讓軒宇的空間之道無用武之地，能讓冰凰遍布人手也找不到，放眼鴻蒙，也就這麽幾個了。而值得為此出手的，卻只有妳壹個。當然在見到妳之前，我還是又些狐疑的，見到妳之後，便可確定無誤。”
　　王遙哈哈笑道：“義父之智，天下無雙，我早就該知道瞞不過妳。義父放心，他們現在都很好，正和林忻在壹起呢。”
　　“林忻？”這次唐劫到是真楞住了。
　　他沒想到林忻竟然會和王遙在壹起。
　　王遙道：“她已經成了我的女人。”
　　“……”唐劫徹底無言。
　　不過青龍之身原本好像是雄性吧？怎麽變成他的女人？
　　王遙已自動解答：“四聖獸始祖乃天生地養而出，無父無母，因此性別可自行調節。如果是我與朱雀，已無能力改變性別，但青龍本就是始祖，林忻占了他身子後，因靈魂為女，故漸漸轉變性別。四聖獸同為天地之胎，所以相互間也有神秘聯系。林忻成就青龍後，追尋那感覺聯系到了我，我便開辟鴻蒙，接引她進入。本來我是想得到壹個強援，見到她之後才知道現在的青龍已不是以前的青龍，順便也知道了妳的事。後來我二人日久生情，便在壹起了。”
　　“原來如此。”唐劫點點頭，竟然也不再問唐軒宇的事，到弄得王遙有些不自在。
　　想了想道：“義父，關於軒宇弟弟，我……”
　　“我知道，妳對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暫時不願把他交給我。既如此，就壹切等戰爭結束後再說。”
　　王遙汗顏：“不是這樣，我當初抓弟弟，還存了壹份報恩的心思。”
　　“恩，如果我不同意，那就強行攻打。若妳給了唐軒宇好處，則也算還了壹份債，我能理解。”
　　“問題是……問題是……”王遙期期艾艾。
　　唐劫見他如此，到不免有些奇怪：“怎麽了？”
　　王遙這大羅金仙竟已滿頭是汗，半晌道：“我本已經妳肯定會阻我復仇，父子反目多半是必然，所以雖給了軒宇弟弟和皇甫師妹好處，卻多少有些不良後果。”
　　唐劫壹怔：“不良後果？”
　　“……三生石……三生石能同時從正反兩界吸收力量，改變體質的同時也……改變……”
　　王遙低著頭有些說不下去。
　　唐劫面色微變：“改變什麽？”
　　王遙的頭低得都不敢見人了：“改變心智！”
　　“妳說什麽？”唐劫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妳讓他們入魔了？”
　　王遙連忙解釋：“不是入魔，是非正非魔，應當算是……邪道。”
　　“邪道？”唐劫楞了楞：“就像妳？”
　　王遙點頭。
　　唐劫松了口氣：“那到好像還不是太遭。”
　　王遙的汗出的越發厲害：“邪道者，率性由己，隨心所欲，但又保留底線與感情。我對義父之心，從未變過。所以義父覺得我沒什麽，可若換了是旁人，行事就會……大相徑庭。”
　　“原來是這樣嗎？”唐劫點點頭。
　　他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
　　這笑讓王遙不得其解。
　　唐劫已道：“至少還有底線，有底線就好。我當年並非邪道，行事可也被人說過底線過低呢。”
　　“……”王遙無言。
　　說到這個，唐劫的為人行事還真是與邪道有幾分相近。只是他現在身為大能，貴為界主，到不再像以前那般不擇手段，急功近利，曾經的他，活脫脫就是壹個邪道啊。
　　唐劫已又道：“軒宇為人，忠厚憨直。我為保他赤子之心，不欲扭曲他的性格，卻也因此壹直對他放心不下。如今既入邪道，行事當聰明許多了吧？”
　　“那是，軒宇弟弟如今可靈活得緊呢。”王遙連忙接口，心頭也松了口氣。
　　“可這並不能讓我就原諒妳。”唐劫忽地話風壹轉，王遙立時僵住。
　　出於本能反應，王遙腦海裏冒出的第壹個念頭就是，他會不會以此為借口，要求我放棄進攻，若如此，則壹切都是虛假。
　　但唐劫根本提都沒提棲霞界的事，只是道：“這筆賬先給妳記下，以後再跟妳算，妳可有問題？”
　　王遙大喜：“願憑義父責罰！”
　　“那就行，回頭妳讓林忻放他們離開吧。”唐劫隨口道。
　　“我這就讓林夕放人！”王遙回答。他先前還打算要等戰爭結束後再放人，但現在被唐劫三言兩語說得心中慚愧，只覺得對不起唐劫，又慶幸唐劫不與自己計較，那扣押的心思也就淡了，直接傳訊給下方林忻，讓其放人。
　　九難妖僧見此情形，嘆息壹聲。知道唐劫已牢牢把住王遙的心理，只要不觸及他復仇的底線，當真怎麽都好說了。
　　有心阻止，但看王遙防備的看著自己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怕是說什麽都沒有用了，只能閉口不言，心中冷哼：唐劫，我到要看看，在兩大勢力夾攻下，妳到底能忍道何時。
　　此時巨靈界戰爭依舊，面對兩大魔界勢力的夾攻，人族正面臨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壓力，形勢已是岌岌可危。盡管如此，人族卻依然在堅持著，同時不斷的有新的法寶，法陣出現在定軍城頭。經歷過無數戰爭的棲霞界，正在壹壹掏出他們的底牌，展現出壹個強大星界的應有底蘊。
　　他們硬生生地將數十倍於自身的魔界勢力阻擋在了這片土地上！
　　唐劫卻依然是半點不急。
　　在又和王遙聊了壹會兒後，唐劫看向九難。
　　他說：“九難，我知道妳很想下去殺傷壹番。不過我說過，只要妳肯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放妳走。”
　　九難低眉垂首：“不知唐界主想問什麽？”
　　“我曾經問過的問題，妳到底為什麽要進攻巨靈界？”
　　聽到這話，九難想了想回答：“好，既然妳想知道，老衲就回答妳。巨靈族乃天道叛逆，老衲是在替天行道！”
　　這個回答聽得唐劫無語。
　　替天行道？妳壹個鴻蒙魔頭說自己在替天行道？雖然說天道無分善惡，但這話聽起來依然是頗具喜感。
　　魔頭行事速來自私，要說這中間沒有好處，唐劫是萬萬不信的。
　　所以他幹脆不再理九難，直接問王遙：“寶兒，他說的可是事實？”
　　王遙皺了皺眉頭：“九難的目的我不清楚，但是對巨靈界有興趣，我們鴻蒙魔界不少魔主都知道。也曾有許多魔主試圖尋找這裏的秘密，看看這裏是否有什麽天賜道兵神物。但進攻過巨靈界無數次，除了陷空山外，其他的土地都犁地三尺，也沒發現什麽好寶貝。而且九難老禿的態度也很奇怪。如果真有神物，別人早就阻止他人覬覦了。他卻不是，而是歡迎任何魔族攻打此地。似乎真的只是想鏟平這巨靈界，其他別無所求。”
　　“這樣麽？”唐劫陷入了深深的沈思中。
　　九難已冷笑道：“老衲已經回答了妳的問題，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他等著唐劫說不行，或者還有什麽別的問題。
　　但是唐劫卻把頭壹點，道：“可以！妳去吧。”
　　什麽？
　　這次輪到九難傻掉了。
　　他深深看了唐劫壹眼，轉身向下俯沖，其實已做好了唐劫偷襲的準備。
　　但唐劫卻只是看著他的背影，自始至終都沒有出手。
　　那壹刻就連王遙都有些不明白：“義父，妳真的就這麽讓他下去了？”
　　“怎麽？還會關心棲霞界不成？”唐劫笑道。
　　“呃……”王遙無言。呆楞了片刻才說：“義父，我不認為妳會真的放棄棲霞界，妳能不能告訴我，妳到底什麽打算？”
　　在經歷了那壹番激動與暢談後，王遙終於又漸漸恢復了清醒，恢復了對唐劫的認識。
　　唐劫面無表情地看著下方，回答：“我不出手，不代表我就放棄了棲霞界。寶兒，妳可知道，除了九難，其實還有壹個人也對巨靈界很感興趣呢。”
　　“什麽？”王遙面色大變：“還有什麽人敢來摻和大羅金仙的事？”
　　唐劫微笑：“能摻和大羅之事的，自然也是大羅；能摻和巔峰大羅的，自然也是巔峰大羅。”
　　王遙心頭震撼，終於明白了，脫口叫道：“玉成子！”
　　轟！
　　遠處星空驟然亮起，壹片絕世仙光揮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