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覺醒時刻

　　聽聞周拯有此壹問，這些魚精壯漢並不回答，但大部分‘人’停住了腳步。
　　周拯下意識看了眼敖瑩被帶走的方向，心底計算著自己接下來會面對的局面。
　　周拯卻是毫不怯場，笑道：“是要跟我進行友好交流嗎？”
　　語音消息已經發出去了，接下來就是看這些所謂仙人的反應了。
　　“妳就是周拯？”
　　那鯊魚精咧開嘴，露出了參差交錯的鋒齒。
　　它脖子上的腮微微開合，其內是血紅之色，說不出的恐怖。
　　“是我，”周拯平靜地應了聲。
　　“很好。”
　　鯊魚精嘴角扯出少許冷笑，身體突然前沖。
　　周拯只看到了壹個殘影，這三米高的鯊魚精快若閃電地出現在他面前，壹股濃烈的腥風撲面而來！
　　咕嘟。
　　周拯略微皺眉，克制著自己不要有任何多余動作。
　　這怪物速度這麽快？這架怎麽打？
　　那鯊魚精低頭逼視著周拯，眉頭也略微皺了下，心底泛起了點小嘀咕。
　　‘這家夥不怕我嗎？’
　　壞了，要是嚇不住他，那今天的這事咋整？總不能真的按二殿下的命令那樣，把這家夥打服，讓他知難而退。
　　雖然自己是二殿下的手下，但平時也不怎麽被待見，大家來的時候可都聽說了，三殿下決定對壹個凡人以身相許。
　　他壹個靠著龍血點化才有了今天的鯊魚將軍，真打了龍宮女婿，那……
　　眾所周知，鯊魚翅是壹道名貴的菜肴。
　　兇殘的漁夫會將鯊魚翅剝下，將鯊魚扔回海底，讓它們在冰冷無助的海水中慢慢死去。
　　鯊魚精脖頸上的魚鰓抖了幾下，慢慢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了交錯的鋒齒。
　　周拯下意識攥拳，心底念頭飛速轉動，思考著如何才能避免這場皮肉之苦，嘴角扯出了僵硬的微笑。
　　“不要打臉……”
　　周拯開口說話的瞬間，鯊魚精那鋪了銀灰色外皮的手掌屈指壹彈，壹顆丹藥鉆入了周拯口中，直接塞入食管。
　　周拯捂著嗓子踉蹌著後退兩步，低頭壹陣幹嘔，面如醬色、額頭暴起血管。
　　還好，那丹藥迅速融化，壹縷甘甜的津液匯入周拯胃部，讓他用力喘了口氣。
　　差點被噎死！
　　毒藥？對方明明能壹拳打死自己，為什麽會……難道是用毒控制他，不配合他們就不給解藥？
　　周拯面色有些發白，但腸胃像是被壹股暖流包裹，非但沒有什麽難受感，還覺得挺舒服。
　　鯊魚精慢慢抱起胳膊，嗓音粗啞且聒噪：
　　“這是療傷的仙丹靈藥，能活死人、肉白骨，最難得之處在於，凡人也可承受其藥力……嘖嘖，這般靈丹，本將都舍不得用，所以接下來妳不必擔心自己會重傷或者沒命。”
　　鯊魚精冷笑著：
　　“妳是三殿下中意的男人，本將自然不敢傷妳，更不敢殺妳，但可以無傷的折磨妳！
　　“但妳得明白壹件事兒——龍宮並不是三殿下說了算，上面還有我們二殿下！
　　“有位大人對妳這癡心妄想的凡人十分不滿，讓妳知難而退……現在妳立刻念這上面的話，本將可以讓妳少受壹些皮肉之苦，不然，哼哼！”
　　這說的夠明顯了吧，針對妳的是二殿下，可不是咱這個小海族。
　　鯊魚精打了個響指，側旁有壯漢掏出了壹只老式的錄影機，熟練地打開了錄影模式。
　　壹看平時就沒少在海裏拍魚。
　　又有個盯著鯰魚頭的小弟向前，拿出了壹張紙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幾行大字。
　　周拯定睛壹看。
　　【我自願與敖瑩瑩和平分手，人是人，龍是龍，種族界限難以跨越，我無法接受壹條龍成為我的妻子，哪怕她容姿雙絕、溫柔賢淑、大方可愛、待人溫和，也絕不是我心儀的對象。】
　　啊這？
　　龍宮海精們的套路，這麽天真爛漫嗎？
　　周拯額頭漸漸爬滿黑線。
　　他看著這群魚精，這群魚精也在瞪他，且保持兇相，似乎下壹口就要把他吞了。
　　但這壹刻，周拯感覺到了眼前這些魚精的色厲內荏，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我覺得，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談這件事，不如妳們變成人形，我請大家喝杯……白水？”
　　小鯊雙眼壹瞇。
　　他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麽了。
　　如果這種陣仗被三殿下撞到，那可就兩邊都不討好了。
　　“妳是在耍我們嗎？”
　　鯊魚精甕聲問著，周拯剛要說話，卻猛地瞳孔壹縮。
　　他面前的這個大塊頭魚精身周突然多了壹層血光，那只砂鍋大的拳頭猛地舉起，對著他面門直接砸落，堪堪停在他鼻尖前不過半寸。
　　這壹刻，周拯大腦幾乎壹片空白。
　　他仿佛看到了壹道彗星砸向自己頭頂，又像是見到了壹座山嶽對自己當頭砸落，眼前仿佛已經寫了壹個莫大的殺字。
　　周拯並不知道，這是鯊魚精動用了自身在海中征戰的煞氣，攻擊了他的魂魄。
　　但他此刻雙腿有些發軟，如果不是早些年逞強慣了，他早就壹屁股坐下去了。
　　鯊魚精慢慢收回拳頭，嘴角帶著幾分笑意。
　　凡人，就問妳怕不……
　　咚！
　　周拯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了壹把，視線突然染上了血紅。
　　他體內那股越來越濃稠的靈丹藥力像是沖破了什麽，又像是觸動了什麽，胸腔仿佛有壹股巖漿在湧動，似乎下壹秒就要噴湧而出，炸碎他的血肉。
　　鯊魚精怔了下，看著眼前這個雄性人類那壹陣紅光壹陣白光交替的面孔。
　　這是……嚇出了點什麽毛病？
　　周拯低著頭，痛苦地低吼著，額頭暴起青筋，頭皮仿佛要炸開壹般。
　　“誒？”鯊魚精看了眼壹旁的哥幾個，“我可沒打他身上啊！妳們都看著的！”
　　其他魚精齊齊退了壹大步，仰頭看著停車場天花板。
　　“啊！”
　　周拯忍不住開口低吼，他胸腔仿佛出現了壹股股金色的巖漿，體表出現了細細的紋路。
　　那咚、咚、咚的心跳聲接連不斷。
　　周拯所見的畫面在慢放中開始扭曲，像是壹塊幕布被扯碎。
　　他眼前成了另壹幕光影，壹座座雲霧間的瓊樓玉宇在他眼前不斷劃過。
　　胸口那如巖漿般湧動的怒意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朝著他四肢百脈洶湧而去。
　　耳中突然聽到了陣陣笑聲，男女混雜，不辯方位。
　　忽聽心跳搏動。
　　那些笑聲隱退，周拯耳旁心中回響起了誦經聲、弦樂聲、戰鼓聲。
　　仿佛有道道身影立於九天之上，身穿銀甲、手持長槍，飛檐帽下紅纓鮮艷！
　　又見烏雲密布！雷霆轟鳴！
　　周拯耳旁傳來陣陣殺喊，他仿佛面對著數不清的妖魔，面對著無窮無盡的黑影，卻在率領身後壹批批銀甲、金甲天神，向前不斷沖鋒。
　　怎麽回事……
　　“啊！”
　　周拯頭痛欲裂不斷低吼。
　　鯊魚精魚鰓輕顫，想著如果三殿下發火，自己可能會被二殿下直接送出去做成魚幹以消三殿下怒火的情形，差點就急哭了。
　　這是什麽魚粑粑差事！
　　“不是，妳別這樣，我剛才沒打上妳，妳們都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
　　鯊魚精擡起左手要去摁周拯的肩頭，想探查周拯體內的狀況。
　　周拯豁然擡頭，雙目無焦距，但身周蕩出了壹層肉眼可見的金色波痕。
　　這層金色波痕輕描淡寫般劃過，似乎沒有任何影響，但鯊魚精那龐大的身軀立刻被蕩開兩米。
　　怎麽回事？
　　鯊魚精錯愕且不解，他雙眼壹瞇，突然想到了什麽，喃喃道：“天將轉世？轉世的復天盟天將不是都在二十年前降生了嗎？”
　　周拯仿佛是被這低喃聲吸引，沒有焦距的雙眼蘊著金色光亮，突然矮身前沖，左拳向前直掏，原地留下壹聲音爆，目中金光爆閃！
　　壹道金色光束自他額頭綻放，貫穿身體，立於天地！
　　他壹拳砸向鯊魚精腹部。
　　鯊魚精雙拳立刻下墜，手臂硬擋在周拯的拳頭前，但那龐大的身軀直接貼地倒飛，砸在幾十米外的壹輛越野車的引擎蓋上，砸出了刺耳的警鳴。
　　鯊魚精張口噴出鮮血，他體表氤氳著淡淡金光，這些金光如鎖鏈、似符箓，壓得它無法動彈。
　　它用力擡頭，卻像是被粘在越野車之上，身體不斷顫抖，目中滿是驚駭。
　　周拯依舊站在原地，左側手臂皮膚寸寸龜裂，滴答著摻雜了金光的鮮血，足底出現了蛛網般的裂痕，短發仿佛化作了披散長發。
　　壹只暗金圓輪在他背後慢慢凝成。
　　第二只、第三只……
　　八只金輪鉗成圓盤，以八種速度正反旋轉。
　　不知從何而來的殺喊聲、誦經聲，在濃霧覆蓋之地四處彌漫。
　　周拯身影緩緩上升，懸空壹尺而立，雙眼並無焦距。
　　他的左臂依舊無力地垂落著，幾處關節脫臼，沒有經過修行和鍛煉的骨骼與肌肉明顯承受不住剛才的力量反饋。
　　但沒關系，左臂上湧動著翠綠色的光亮，手臂錯位的骨骼在光亮中自行挪動。
　　這要多虧了鯊魚精給他吃的靈丹。
　　“妳說，凡人愚昧，不辨天數，只供香火……”
　　周拯低喃著。
　　越野車引擎蓋上，鯊魚精雙眼空洞，嘴巴大張噴出壹大口鮮血。
　　此刻它竟動都不能動。
　　像是被山嶽壓在了身上，像是墜入海溝最深處。
　　那壹拳仿佛有壹股奇異的道則困住了他，讓他直接失去反抗能力。
　　這是什麽天將……二殿下這是派了個什麽鬼任務……
　　周拯身影閃爍，詭異的越過了那群已經看呆的海族護衛，他那有些單薄的身影，徑直砸在鯊魚精胸口，膝蓋在堅硬的魚鱗上擦出了金色的火星。
　　“妳說，放下惡刀，就可立地成佛……”
　　周拯夢囈般低喃著，右拳擡起來，對準了壯漢的腦門。
　　慌了。
　　鯊魚精那雙兇惡的雙眼中，此刻留下的只有慌亂。
　　“饒命，上仙饒……我就想嚇嚇妳啊……”
　　砰！
　　周拯的肉拳砸落。
　　鯊魚精鼻血飈飛，嘴裏牙齒被打掉了半數。
　　鯊魚精那強壯的身體不斷亂顫，鯊魚外皮浮現出了壹道道金色紋印；這些金色紋印像是某種封印，剝奪了鯊魚精反擊的權利。
　　周拯右臂再次脫臼，翠綠色的光亮纏繞其上，讓他骨骼慢慢移位復原。
　　但周拯的左臂已經勉強能動。
　　攥拳，擡起，低喃：
　　“妳說，大道爭先，唯仙永存……”
　　只是兩拳，鯊魚精的鼻梁就凹了下去，鯊魚精體表的金色紋印越發清晰。
　　海精們此時只能目瞪口呆。
　　已經報廢的越野車上，驍勇善戰的海中將軍，正渾身亂顫地躺在那。
　　那個本該如雞子兒般任他們拿捏的凡夫俗子，此刻就跪坐在將軍的胸口，身周泛著金光，背後旋著金輪，雙臂無力地垂落，被翠綠的靈光包裹。
　　鯊魚精的嗓音在他的魚鰓中傳了出來：
　　“上仙……我有眼不識泰……妳們快快去稟告三殿下啊！”
　　有海精急道：“將軍妳不要命了！這事怎麽能跟三殿下說！”
　　“快過來拉開他！”
　　“這事跟我們沒關系啊！”拿著攝影機的鯰魚精顫聲呼喊。
　　“我特麽！”
　　嗚——
　　濃霧中突然傳來低吼聲。
　　眾海精循聲看去，只見壹側的濃霧中出現了兩只猩紅色的燈籠。
　　強悍的威嚴擴散開來，眾海精大半渾身顫栗，下意識朝著相反方向退卻。
　　壹米多寬的巨爪踏出了濃霧邊界！
　　“龍宮的臭魚爛蝦！敢在老子的治所作威作福，欺辱柔弱凡人！妳們簡直不知死活……呃？”
　　興許是看到了裏面的具體情形，那兇巴巴的嗓音戛然而止。
　　啊？這？
　　濃霧中走出的巨型神犬狗眼瞪圓。
　　他壹來就看到周拯在打海精！嘯月那頂在停車場天花板的巨型狗頭，忍不住慢慢歪了下去。
　　這是啥情況？
　　“周！”
　　那滿是焦急地喊聲從遠方而來。
　　濃霧被壹股狂風吹散，那道小巧身影周遭包裹著壹條白玉蒼龍之影，撞開壹排排車輛，貼地疾飛！
　　這條玉龍尚未看清場中的情形，就已是卷起周拯飛向角落。
　　還硬挺著的鯊魚精略微松了口氣，已經看不出魚臉的面孔上滿是無奈，他這是當得什麽差……
　　啪！
　　壹條龍尾橫掃而過，將鯊魚精直接拍昏了過去。
　　修長的龍軀盤踞，將雙目無神的周拯護在裏面，龍須飄舞中，爆發出壹聲高亢的龍吟，憤怒且戒備地註視著在場所有生靈。
　　在玉龍懷中，周拯擡了擡手似乎還要揮拳。
　　但他扭頭看了眼從背後抱著自己的敖瑩，目中流轉著少許思索，隨即雙眼壹翻、七竅流血，倒頭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