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軟弱

　　蘇亦凡在周二的下午又逃課了。
　　逃課這件事絕對是能讓人上癮的活動之壹，蘇亦凡隨便扯了個謊跟王琴壹說，班主任想都沒想就對他放行。
　　此時王琴心中的蘇亦凡，已經被列入了不能惹的行列裏了。
　　離開學校，蘇亦凡按照蘇小輕丟給自己的鑰匙找到了那個地址。
　　按照蘇亦凡的記憶，這也是最近濱海市剛剛完成的商業建築之壹。巨大的樓宇在濱海市中心商業區異常顯眼。
　　蘇亦凡還是看了門口的號碼牌才敢確認沒找錯，按照鑰匙掛墜上的地址找到了十七樓。
　　還沒有多少人搬進來的大樓略顯冷清，長長的走廊裏彌散著壹股工程散盡的味道。
　　蘇亦凡用鑰匙擰開防盜門，看見的首先是壹間透明房間。
　　毫無疑問，這是蘇小輕為蘇亦凡準備好的錄音室。以這裏的裝修痕跡來看，從蘇亦凡第壹次提起想要幫助張瑤開始，蘇小輕就已經在悄悄準備。
　　看到這個讓人震撼的房間，蘇亦凡還是忍不住鼻子酸了壹下。
　　這種貼心的感覺太讓人無法抵抗。
　　站在錄音室裏走了壹圈，蘇亦凡熟悉了壹遍設備之後，又悄悄退出去，像是生怕驚擾到什麽壹樣。
　　從樓上下來，蘇亦凡給張瑤發短信。
　　“妳以後有唱歌的地方了。”
　　發完短信，蘇亦凡正要給蘇小輕再打個電話，程水馨的電話已經殺到了。
　　“又逃課？”程水馨用死黨般的口氣問道，“妳最近開始不學會好了？”
　　“出來辦點事。”蘇亦凡說了句沒有任何實質內容的實話，“現在還沒放學吧？”
　　“我也學壞了，想逃課。”程水馨笑道，“其實是忽然想起來，最近妳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做什麽，還不能說嗎？”
　　蘇亦凡無語，程水馨顯然又開始對他的事好奇了。
　　“沒什麽，現在還不能說。”蘇亦凡想到自己對張瑤的承諾，咬咬牙說道，“我壹會就回學校了。”
　　程水馨奇道：“都已經逃課了還回來幹嘛？妳在哪裏，我出去找妳玩吧。”
　　蘇亦凡想了想，他還是無法拒絕程水馨這樣直接的要求，只能說道：“我去咖啡吧等妳。”
　　“好，我喜歡那個地方。”
　　在那間沒有名字的咖啡吧裏，蘇亦凡只坐下來等了不到十分鐘，程水馨已經風風火火地來了。
　　今天的程水馨換了壹件純黑色的羽絨服，脫下來後露出壹件她喜歡的白色高領小毛衣，窈窕的身材在貼身毛衣裏壹樣誘人。
　　手裏還拎著個書包的程水馨摻著青澀和成熟兩種味道，讓咖啡吧裏不少人都看直了眼睛。許多男人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扔程水馨身上，時不時就要偷偷瞄過來兩眼。
　　“等我壹下，我找本書。”
　　程水馨放下大衣和書包，轉身又去翻書架，卻並不著急點咖啡。蘇亦凡看著程水馨的背影，壹頭黑發在程水馨背後輕輕晃動，不由得有些出神。
　　不多時程水馨找了本《微暗的火》回來，坐在蘇亦凡對面翻開其中某壹頁，低頭看了幾眼，才擡頭說道：“今天點壹杯‘此時彼夜’好了，我喜歡那個味道。”
　　見蘇亦凡按照自己的要求喊來人點了咖啡，程水馨依然興致不減。
　　“今天妳好像很沈默？”
　　蘇亦凡搖搖頭：“我平時話多嗎？”
　　“確實也不多。”程水馨笑笑，“怎麽了？好像妳最近壹直有什麽心事。”
　　“沒有。”
　　“好吧，我不追問了。”程水馨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連續問妳這麽多次，已經超過我平時的原則了。”
　　蘇亦凡笑笑沒有說話。
　　“今天下午本來學生會有個會要讓我出席，不過我不想去。”程水馨沒有被蘇亦凡影響到，開始說學校裏的事，“我真不喜歡學生會那套。小小年紀搞得壹個個都跟官僚似的，學生會長還會做那種老頭子壹樣的慢動作，不知道是給誰看的。”
　　“是挺沒意思的。”蘇亦凡說，“壹邊說自己是自由的年輕人，壹邊想要成為權勢的奴隸。”
　　程水馨笑瞇瞇地瞄了蘇亦凡壹眼：“妳最近變得很犀利啊？以前的妳可不是這樣。”
　　“我也覺得自己變了不少。”蘇亦凡並不避諱這個話題，“人可能都會變吧。”
　　說起這個話題，就連壹向聰明爽利的程水馨都有些迷惘。
　　“也許吧……”
　　咖啡上來了，蘇亦凡低頭專心攪咖啡，在他對面的程水馨壹直盯著咖啡杯沒有動。
　　“怎麽了？”
　　程水馨從瞬間的失神中恢復過來。
　　“沒什麽，我在想上壹次妳姐姐問我們到底想要成為怎樣的人。”程水馨的聲音很低，“她說我已經知道了。其實我還不知道。”
　　“真的嗎？”
　　“真的。”程水馨又壹次認真地跟蘇亦凡說話，“我可能真的很喜歡類似鮮花和掌聲的東西，可我又覺得自己做不到那種完全把自己當成壹件商品壹樣丟到世人面前。”
　　蘇亦凡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少女，他沒想到程水馨會在這種時候敞開自己的心扉。
　　誰能相信程水馨會跟別人說起這種話題？
　　誰能相信程水馨也有如此迷惘的壹面，還對別人暴露出來？
　　偏偏這壹刻，程水馨就這麽做了，像對著老朋友發牢騷壹樣，說出了自己內心的軟弱。
　　“別這麽看著我。”程水馨避開蘇亦凡的眼神，“這些話我大概只能對妳說了，不好意思。”
　　嘴上說著不好意思，程水馨可沒有顯出不好意思的意思。
　　蘇亦凡笑了，這才是他熟悉的程水馨，那個不會示弱又雲淡風輕的女生。
　　這壹刻，蘇亦凡心念壹動。
　　“如果有條件的話，妳會做什麽？”
　　程水馨喝了口咖啡，發出壹聲滿足的嘆息。
　　“也許去做壹些事證明自己的價值。”程水馨說，“其實妳知道，這個世界特別庸俗，大多數時候評價壹個人是否有價值只看財富。”
　　這樣的程水馨才算回到她慣常的節奏上來。
　　蘇亦凡最近想這些問題已經想得很多了，立刻追問道：“還是要創造財富嗎？”
　　程水馨指了指蘇亦凡面前的咖啡杯：“物質是沒辦法回避的壹件事啊。”
　　這樣的事實，蘇亦凡也不得不承認。
　　“那妳會選擇哪條路呢？”
　　蘇亦凡其實很喜歡這樣跟程水馨聊天，不回避也不壹笑而過。
　　程水馨認真想了想，說：“也許我還是會選擇文化和娛樂的方向吧，總覺得自己像是為了這些東西而生的壹樣，壹談到這些就眉飛色舞。只要可以選擇的話，我自己真不想去當壹件商品。”
　　現在的蘇亦凡已經和以前不同了，他立即問道：“我覺得妳不是不能享受那種生活的人吧？”
　　“現在這種程度當然沒問題。”程水馨笑笑，低頭擺弄咖啡勺說，“現在壹切都很單純，真的面對那個復雜的世界，我沒有信心。”
　　這是程水馨絕對在別人面前不會表現出來的軟弱，露出柔軟壹面的女孩趴在桌子上，纖巧的手指輕輕夾著咖啡勺的模樣讓蘇亦凡怦然心動。
　　嘆了口氣，程水馨又回到了她平時的模樣。
　　“其實也沒什麽，大家最終都要面對這個世界的，不是嗎？”
　　蘇亦凡沒說話，他覺得不管是軟弱的，還是認真的，或是真誠的程水馨。都比那個自信而飛揚的程水馨更可愛，更吸引人。
　　蘇亦凡覺得，程水馨如果有機會去做什麽的話，也許做得會比自己更好，他決定等機會成熟再跟程水馨談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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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蘇亦凡壹到班級，就發現李沛然笑得不懷好意。
　　“蘇亦凡，學生會今天要找文學社成員談話，妳下午也要參加。”
　　說起學生會，蘇亦凡第壹個想到的是楊冰冰，他看得出李沛然正在幸災樂禍，立即明白學生會的談話對自己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知道了。”
　　蘇亦凡滿不在乎的態度在李沛然看來更加可笑，他幹笑壹聲，趁著班上沒幾個人回頭打了個哈哈。
　　“聽說學生會對咱們文學社活動耽誤同學正常學習有些意見，估計是想跟大家好好談談吧。”
　　學生會主席翟羽飛跟很多老師關系極好，這方面為老師擔憂的職能算得上名正言順。
　　程水馨來了之後，蘇亦凡低聲跟她說了李沛然剛才傳的話。
　　程水馨聽完臉色壹變：“學生會要找咱們的麻煩？”
　　蘇亦凡無奈道：“我覺得這件事可能是陳欣搞出來的。既針對妳，又針對我。反正他已經在妳面前丟了人，找個機會卡壹下妳脖子也不是不可能。”
　　程水馨低頭翻開書包說：“我知道陳欣之前的風度都是裝出來的，就是沒想到他能把面具撕得這麽徹底。不過翟羽飛在想什麽，他難道要站在陳欣這壹邊嗎？”
　　“我也不知道。”蘇亦凡撓撓頭道，“翟羽飛不像是那種需要討好陳欣的人吧？”
　　“看看再說。”程水馨臉色依舊不太好，文學社是她的心血，無論如何她也不希望學生會來插手文學社的事。
　　晚上自習課的時候，蘇亦凡和程水馨並肩去了活動樓。李沛然跟著兩人身後，陰著臉緊盯著蘇亦凡的背影，壹臉的不開心。
　　翟羽飛帶著學生會的大部分幹部在活動的學生會辦公室等著，聽說程水馨和文學社的成員都快到齊了才動身。
　　身為學生會主席，翟羽飛是不會主動在會場等別人的，這是他的習慣。
　　文學社本身人就不少，加上學生會幹部，整個活動室顯得很擁擠。翟羽飛不慌不忙地指揮人搬來壹些椅子，壹邊環顧文學社成員壹邊看著學生會的幹部們整理會場。
　　蘇亦凡在學生會的幹部裏看到了楊冰冰，她沒有幫忙，只是沒什麽表情地低頭看著地面，好像誰也不想理的模樣。
　　程水馨大大方方地走過來跟翟羽飛打招呼：“翟主席，我們的人已經到齊了，有什麽事您不妨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