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常遇春的小故事

　　劉聚怒氣沖沖，他對常遇春已經很好了，每次搶劫回來，都分給他不少，大碗酒，大口肉，錢也不少，還幫著他娶了媳婦。
　　人要知道感恩，要懂得知恩圖報！
　　正是要去廬州，打開搶劫新局面的時候，妳這個急先鋒怎麽能走了？
　　“常遇春，妳可要想清楚了！山寨可是有規矩的！”
　　常遇春呵呵壹笑，什麽規矩，不就是看誰拳頭大，誰更狠嗎！
　　“劉大哥，俺還稱呼妳壹聲大哥。咱姓常的給妳沖鋒陷陣，打了不少惡仗，山寨的戰利品，壹多半都是咱姓常的打下來的。也算是出生入死，不欠妳什麽。到了今天，咱姓常的想好了，打算另尋個出路，好聚好散，不行嗎？”
　　常遇春皺著眉頭，悠悠說道。
　　劉聚氣得咬牙，“什麽好聚好散？妳是打算把寨子的情形告訴滁州兵，對吧？妳也要跟胡大海壹樣，去給姓朱的當走狗，對吧？”
　　“對！”
　　常遇春竟然壹口答應，他眉頭立起，看了看劉聚身邊的人，怒喝壹聲。
　　“怎麽？妳們還敢擋我？”
　　常遇春這壹嗓子可嚇壞了不少人，身為寨子裏的第壹打手，常遇春的弓馬武藝，絕對是第壹位的，而且還是沒有第二那種。
　　跟他拼命，不想活了！
　　這幫人紛紛往後退，不敢和常遇春對視。
　　其實坦白講，常遇春也就是壹個人而已，還真的能打得過幾十上百？
　　說到底還是多年來的積威，讓大家夥從心裏害怕常遇春，只要看見他這張大黑臉，就不由自主哆嗦。
　　大約就是鬣狗遇到了雄獅，屬性克制了，哪裏還有反抗的心思。
　　面對此情此景，劉聚也怒了，“妳們這些廢物，還不給我上去！”
　　他吆喝了兩聲，居然只有身邊的三四個心腹沖了上去，其他人都無動於衷。
　　常遇春嘴角冷笑，突然之間，用力催動戰馬，像是閃電壹般，沖了出去，手裏多了壹條長槍，只見他左右壹晃，兩個沖過來的家夥就被打落馬匹，摔到了地上。
　　劉聚見此情景，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掉頭，催馬狂奔！
　　“快來人，殺了常遇春！”
　　還想殺俺？
　　常遇春探手抽出長弓，對著劉聚就是壹箭。
　　只聽壹聲慘叫，劉聚跌落馬下，身體抽搐了兩下，直接斃命了。
　　雖說箭傷通常不會要命，有了中了十幾箭還歡蹦亂跳，可常遇春的箭非比尋常，力道大得出奇，偏偏劉聚又沒有穿鎧甲，被常遇春射穿了內臟，死得不能再死了。
　　失去了頭領的土匪們嚇了壹大跳，可下壹秒他們就紛紛下馬跪倒，恭賀新頭領了，熟練得讓人心疼。
　　可見在這個倒黴世道，當賊頭也是有風險的。
　　被部下幹掉的有如恒河沙數，像劉聚這種，完全是沾了常遇春的光。
　　輕松殺了劉聚，對於常遇春來說，仿佛是壹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面對跪了壹地的土匪，他也高興不起來。
　　“俺不是說，不想當賊了，妳們怎麽還讓俺當頭領？”
　　為首的壹個中年人磕頭作響，他姓馬，叫馬大刀，昂起頭，對常遇春懇切道：“常爺，劉聚這個王八羔子不是東西，只顧著自己享受，弟兄們辛辛苦苦，他養老婆小子。常爺不殺他，也活不了幾天。只是現在常爺殺了他，寨子群龍無首，要是被別的山賊襲擊了，該怎麽辦？”
　　另外又有幾個人也跟著哀求，“沒錯，常爺，妳可不能不管大家夥啊！領著我們吧！”
　　常遇春氣得翻白眼，“妳們當老子稀罕當山賊土匪？不過是找個吃喝落腳的地方。我現在領著妳們，還怎麽投軍？”
　　馬大刀格外焦急，“常爺，要不，要不妳領著我們壹起投軍算了。”
　　常遇春想了想，立刻搖頭，“不行，妳們跟著劉聚，做了不少壞事。我領著妳們去，耽誤了我投軍，那是害了我。如果人家追究，殺了妳們，那是害了妳們。”
　　常遇春思索片刻，沈聲道：“這樣吧，妳們先留在這裏，都聽馬大刀的。俺投靠了明主，打聽清楚了，回頭再來叫妳們！不過妳們給我聽清楚了，不許再搶掠，不許殺人，不許放火……總而言之，從今往後，做個好人！”
　　常遇春吩咐完畢，這才帶著夫人藍氏，還有小舅子藍玉，離開了寨子，直奔和州而來。
　　藍玉壹向崇拜這位武力超群的姐夫，今天擊殺劉聚，威懾群賊，簡直霸氣側漏，神勇無敵。
　　只是藍玉有壹點想不通，“姐夫，那個，那個叫朱什麽的，真的那麽好？”
　　常遇春沒說話，只是從懷裏掏出了兩封信，這是懷遠老鄉托人送來的。
　　懷遠城是給了郭子興居住，但是出了城，尤其是挨著臨淮，也已經效仿定遠和滁州等地，分了田畝。
　　百姓們不但豐收，還能吃上幹的。
　　常遇春的壹個小夥伴，比他大三歲，就當上了糧長，幫著運了三千石田賦給朱元璋。
　　老百姓主動納糧，這都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可就發生在了眼前。
　　常遇春看似粗獷，可心裏卻有壹筆賬。
　　“俺早就盤算過這事了，如今朱將軍殺進了和州，所作所為，跟懷遠那邊說得壹般不二！這是個人物，是個明主！俺壹身本事，弓馬武藝，豈能壹輩子只當個山賊土匪！妳們放心吧，此去必定搏出壹場大富貴來！”
　　常遇春豪情萬丈，信心滿滿。
　　他的本事擺在這裏，沒有理由不被重用啊！
　　而且常遇春別有壹番心思，他想好了壹個絕佳的辦法，保證能讓朱元璋重用自己。
　　他們趕到了和州府歷陽縣，壹打聽，原來朱元璋居然在府衙放告，老百姓都能去見他。
　　常遇春大喜，果然是明主啊！
　　他讓夫人帶著小舅子先找個地方住下，自己就去府衙拜見。
　　常遇春等了差不多壹個時辰，就有人領著他進去了。
　　常遇春身形矯健，猿臂善射，面色黝黑，雙目有神，壹看就是個猛士。
　　朱元璋不由得為之壹振。
　　“妳是什麽人，找咱有什麽事？”
　　常遇春打量下朱元璋，發現此人也頗有威儀，多半就是那位朱將軍了。
　　突然，常遇春單膝跪倒，“小人拜見主君！求主君收留！”
　　朱元璋稍微遲疑，這個稱呼很新鮮，部下壹般尊他上位，張希孟喜歡叫主公，其余人都是鎮撫使，將軍壹類的亂叫，還有人叫濠州時候的朱公子。
　　唯獨眼前之人，居然叫他主君。
　　老朱忍不住笑道：“妳怎麽知道咱是妳的主君啊？”
　　常遇春激動地擡起頭，大聲道：“主君，是有兩個金甲神人告訴俺的！”
　　金甲神人？
　　老朱微微吃驚，“什麽意思？”
　　常遇春就說道：“小人本是強盜出身，不久前外出休息的時候，有兩個金甲神人在夢中推小人，說‘起來，主君至’，小人朦朦朧朧爬起來，就聽說主君領兵到了和州，這才遵從神人意思，帶著妻子家人，前來投靠主君，還請主君收留！”
　　常遇春壹番話說完，自己覺得十分滿意，有神仙擔保，俺來認主，妳還能不高興啊？常遇春覺得自己可真是個機靈鬼！
　　只不過面對他這個故事，朱元璋不但沒有喜悅，反而壹股怒火，沖上了胸膛……呸！
　　就這點程度，還想忽悠咱？
　　做夢的事情就別拿來說事了，上不得臺面。有本事妳也弄個梅花詩，講講推背圖，再不濟，弄個小龍王來……咱早就百毒不侵了。
　　朱元璋是個識貨的，他見常遇春孔武有力，是個猛士，就打算收留重用。
　　可偏偏常遇春自作聰明，編了個漏洞百出的小故事。
　　這種段子糊弄沒讀書的朱元璋還行，可現在的老朱不壹樣了。常遇春還自以為得計，殊不知老朱對他的看法瞬間下降了好幾個檔次。
　　自作聰明，耍滑頭，不老實！
　　過了好壹會兒，朱元璋才冷冷道：“如今民生艱難，吃壹口飽飯都很不容易，妳生得魁梧，就去充作民夫，修沿江烽火臺吧！好好幹活，足以吃飽肚子了。”
　　“妳下去吧！”
　　老朱隨隨便便打發了未來的第壹猛將。
　　常遇春整個人都是懵的，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編了這麽好的故事，又有壹身的功夫，居然只能當個民夫？
　　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難道說自己看錯了？
　　姓朱的只是徒有其表？
　　或者說自己不該投靠朱元璋？
　　常遇春怎麽也想不通，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他又突然想起了夫人和小舅子，老臉立刻就紅了，要丟大人了，剛剛還吹牛，說能得到重用，現在就給個民夫當，這麽怎麽辦啊？
　　常遇春羞愧得要死，猶豫了好半天，還是去找夫人和小舅子了，丟人就丟人吧！大不了再想個出路。
　　可是當他們見面的時候，別人沒說話，藍玉先開口了。
　　“姐夫，朱將軍可真是個明主啊！”
　　常遇春咧了咧嘴，神色很不自然，“妳聽誰說的？”
　　“什麽叫聽誰說的，我親眼看見了……有好幾顆腦袋，就掛在外面，還有壹個，壹個跟劉聚壹樣的東西，被剝了皮！”藍玉咬牙切齒，解恨說道。
　　常遇春大驚，怎麽回事？
　　夫人藍氏感嘆解釋，原來老朱在俘虜了孫德崖部下之後，進行了甄別，其中有壹個千戶也是養老婆小子，肆意欺壓手下，經過調查，至少有八條人命，其中有兩個就是被搶來的少年……查清楚之後，老朱勃然大怒，別人只是殺頭，這個畜生必須剝皮！
　　老朱特別下令，要求嚴肅軍紀，又把原來和州軍營當中的男女放出去，幫助壹家人團圓。
　　講完之後，藍玉神采飛揚，特別興奮。
　　原來這位朱將軍比姐夫還要好，只是可惜，壹箭射死了劉聚，沒有把他的皮剝下來，那個畜生作惡更多！
　　在這個亂世，好人變壞，壞人變得更壞，各種亂七八糟的齷齪事，只有妳想不到，沒有不會發生的。
　　常遇春聽完之後，也是感嘆，朱元璋的確是明主。
　　只不過為啥對自己這樣呢？
　　他把經過說了壹遍，夫人沈吟良久，突然惡狠狠瞪了常遇春壹眼，“都怪妳，自作聰明！還說什麽神將托夢！妳怎麽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妳還是星宿下凡怎麽滴？”
　　被夫人兜頭蓋臉，臭罵了好壹頓。
　　常遇春也傻了，苦兮兮道：“我，我也沒有那麽個意思，我，我就是想讓朱將軍給我個差不多的位置，妳和藍玉也不用吃苦了。”
　　夫人冷哼，“怎麽樣？演砸了吧？早就告訴妳，別耍小聰明，妳就是不聽！現在好了，讓妳當民夫了。”
　　常遇春還真挺怕夫人的，無奈道：“那，那現在怎麽辦啊？”
　　“還能怎麽辦！去江邊吧，好好幹活！多出把子力氣。我和藍玉也過去，看看能不能找點洗洗涮涮的活兒，妳啊，往後可老實壹點吧！”藍氏氣得懟了丈夫好幾拳，打得常遇春齜牙咧嘴，也不敢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