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揭破

　　客棧裏，寧夜揮揮手，讓楊樂和禦風子退去。
　　為容成倒了杯茶，寧夜道：“東棋使給了我些安排，任務艱巨，不得不小做試探。好在容兄也果然沒讓我失望。就連祝白蒼都沒發現禦風子的盯梢，卻瞞不過容兄的眼睛。”
　　他竟是張口就把君不落的交代賣了。
　　容成卻也不奇怪，淡定的喝茶：“我師傅整天就想著從我身上找到天行源，也不知派過多少強人暗中盯我。我若沒些手段，哪裏還輪得到禦風子來盯我？怕不早就被他給滅了。”
　　寧夜點頭：“我也是這麽想。不過天星門擅機關禁制，可沒聽說還擅長反追蹤之術。”
　　容成：“星象卦演，蔔算之術，超越無常。莫說壹個萬法境，便是無垢大能親至，我縱無法察其動向，卻至少是可以知道暗中有窺視的。”
　　“不錯！不錯！”寧夜拍手大笑。
　　隨著寧夜修為提升，問天之術發揮越來越好，他如今也可以用問天術查出自己是不是被暗中窺測，所以才敢如此大膽說話。
　　不過星演之術，歷來都是用來推演天機，本以為天下修士皆是如此。
　　但事實證明，能夠別具壹格，跳出窠臼的遠非他寧夜壹人。
　　眼前的容成亦是如此。
　　但也正因此，讓寧夜有些奇怪。
　　容成似乎太坦白了些。
　　壹如他當初承認自己藏有東棋使必得之物壹般。
　　坦誠是壹種性格，但也可以是壹種手段。
　　寧夜不是個坦誠的人，所以他的坦誠都是有目的的。比如他剛才承認他奉了東棋使之命，是因為他知道這瞞不過容成，便不如故作大方。
　　他相信容成也不是個坦誠的人，那麽他的坦誠又用意何在呢？
　　心念轉動間，口中卻道：“妳發現了禦風子，卻沒有通知常雨煙，獨自來見我，看來還是想和我談談了？”
　　容成已道：“大家都是聰明人，就不說暗話了。師傅想要妳做的事，我很清楚。但妳也知道，此物關乎我性命，我是定不可能交出來的。容成知道寧使乃智慧之人，保不準就會有收獲。所以現在上門，就是想請寧使高擡貴手，放小弟壹馬。當初小弟有得罪之處，還請原諒。今後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寧夜笑：“妳就這麽看得起我？”
　　容成嘆息：“我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我從不敢小看任何人。若非我足夠謹慎，怕是早被師傅探出寶物下落了。”
　　寧夜搖頭：“那我若是不同意呢？”
　　容成色變：“那妳我便是死敵，容成定不惜代價，置寧使於死地！”
　　寧夜悠然道：“那如果我告訴妳，我現在就知道那寶物在哪兒呢？”
　　容成壹呆，脫口道：“不可能！那東西我藏的極為隱秘，絕對沒露任何馬腳，妳想詐我？”
　　寧夜卻搖頭：“我不是在詐妳，我的確知道妳把東西放哪兒了。”
　　他走過去，湊到容成耳邊，低聲道：“那東西，其實壹直就在妳身上，對嗎？”
　　容成壹呆，隨後哈哈大笑起來：“寧夜，妳在開什麽玩笑。妳知不知道我被君不落折磨了三年之久。這三年裏，什麽樣的刑我沒受過？若是寶物在我身上，他早就查出來了！”
　　看著他的表情，寧夜輕輕拍手：“不錯！不錯！很鎮定，表演也不錯。不過可惜啊，終究是騙不過我的。妳也莫要慌，且聽我跟妳分析，為什麽我要說東西壹定在妳身上。”
　　容成死死盯著他。
　　寧夜道：“其實問題還是出在妳自己身上。當日在洛城，我推薦妳為玄策使後，妳來謝我，提及東使之秘，妳曾說過，妳把東西藏在了壹個他做夢也想不到的地方。這句話，本身就透漏了壹個信息，即不存在狡兔三窟，東西只在壹處，對嗎？”
　　容成哼了壹聲：“是我失言。”
　　寧夜搖頭：“壹個被東使追索了這麽多年的人，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失言？妳不是失言，妳是故意的。”
　　“故意告訴妳，東西只放在壹處地方？”
　　“不，那只是表面文章。表面看起來，妳是在讓我在幾處和壹處藏寶洞這個問題間徘徊，但在接觸了李長虹之後，我卻發現。既然能對東使不利的是壹件寶物而非某種功法，那麽所謂的壹處和幾處藏匿點，根本就是沒有意義的事。因為既然是寶物，那自然只可能放在壹個地方。這種情況下，妳刻意的失言，又有什麽意義呢？於是我想來想去，發現還有壹個理由，就是……妳真正的目的不是讓我以為東西分在了幾處，而是在故意給我造成壹種錯覺，即妳把東西藏在了外面！”
　　容成心臟猛地壹跳，冷笑壹聲卻不說話。
　　寧夜已繼續道：“在知道這點之後，我還特意讓李長虹送來關於天星門的資料還有關於妳的記錄。從記錄上看，東使囚禁了妳三年，整整三年裏沒得到任何消息。而妳也壹再強調，三年後，若妳再不發動禁制，那麽寶物就會自現。迫於無奈，東使只能放了妳。可我看過天星門的資料，卻壹直沒找到有什麽手段可以遠程控制某地禁制。”
　　容成冷笑：“那只是妳以為的，誰還沒有點秘密手段？再說君不落得到的也不是全部的天星門術法。”
　　寧夜點頭：“說的沒錯，這也是東使相信妳的原因。但我和他不同，東使會相信妳，是因為他是無垢境，巔峰無垢。妳知道這個級別的存在，普遍有個什麽毛病嗎？”
　　不等容成回答，寧夜已道：“就是他們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強大，信任自己的實力，更習慣性的用自己的力量去思考和解決問題。在東使看來，只要修為夠，秘法強，遠程控制禁制不是問題，有底牌也很正常，所以他理解妳，相信妳。但我卻不同，我沒那麽強的修為，所以我更習慣用陰謀來解決問題。所以我做了個假設……我假設寶物並不存在。如果這件寶物從來都不存在，那麽這壹切就說的通了。”
　　容成冷道：“天行源確實存在，君不落的無天神遁就是靠它成就的。”
　　“沒錯！李長虹也很肯定的告訴我，寶物確實存在，而且就是在妳容家。”
　　容成樂了：“所以妳的判斷是錯的。事實就是我把東西藏在了壹個他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
　　“不！”寧夜卻輕輕搖頭：“它就在妳身上。之前我還只是懷疑，現在卻是肯定。”
　　容成的面色終於有些難看了：“寧夜，妳在胡說什麽？”
　　寧夜悠然回答：“知道嗎？所有看似不可能的真相背後，壹定存在著某個超越常規的事實。正是因為它超越了常規，所以才能顛覆我們的認知。我不知道妳是怎麽做到讓天行源在妳身上而不被君不落發現的，但正是因為這壹點，所以君不落沒有懷疑妳。他太相信自己的實力了，不相信奇跡。而我不同，喜歡從陰謀角度出發的我，深知壹件事……如果妳的確掌握有某種奇門秘術。那麽這種秘術可能讓妳遙控萬裏之外的某處秘密禁制，同樣也有可能讓妳放在身體裏的東西瞞過無垢巔峰的探察。”
　　容成壹下站了起來：“信口開河，隨意揣測，毫無證據！”
　　寧夜笑得越發開心：“當壹個人提出要證據的時候，通常就意味著他已經開始圖窮匕見了。妳最大的問題就是妳太坦誠。在洛城的時候，妳坦誠妳把秘密放在壹個他做夢也想不到的地方。剛才，妳又坦誠妳是通過星演之術發現禦風子的盯梢……妳太配合了！可偏偏妳自己也說過，若非妳足夠謹慎，怕是早被妳師傅探出寶物下落了……妳不覺得妳的坦誠和謹慎很矛盾嗎？象妳這樣謹慎的人，真的有可能有問必答隨意失言嗎？那妳早該被妳師傅套出話來，弄成壹個死人了！”
　　容成微微顫抖起來。
　　寧夜已道：“妳所有的坦誠都是在向我灌輸妳的天星術法強大，潛移默化的影響我，讓我堅信東西就被妳藏在某處，並通過妳的天星術來掌控。妳也是這麽影響君不落的吧？君不落就是太自信了，堅信自己的實力，所以在沒有從妳身上查到東西後，便相信了妳的謊言。但我不同……我更喜歡從壹個人的言語舉止中發現問題。妳那不該有的坦誠，就是妳最大的破綻！”
　　容成的身體微微顫抖，臉部有些抽搐，卻依然在堅持。
　　他咬牙低語：“沒有人能騙過無垢巔峰！沒有人！”
　　“恰恰相反。”寧夜輕描淡寫：“實力越強越自負，這樣的人……其實相當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