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今夜，四十億人仰望星空

　　“天上……那是什麽玩意？！”
　　女人的聲音尖銳，明亮，富有穿透力。
　　瞬間傳遍了江畔。
　　其他人也紛紛擡起頭，然後那成百上千張不同年齡，不同風貌的臉上同時浮現出驚愕的神情。
　　“這是啥？”
　　“月亮怎麽變色了？還有星星，紅色？”
　　“兩個月亮？妳們看，好像壹雙眼睛啊。”
　　“那是壹張臉啊！人臉啊！我去，這也太大了？！”
　　“怎麽回事？天文現象？還是我眼花了？”
　　“快拍！快拍下來！我要發朋友圈！”
　　“粑粑，快看呀！它好像在沖我們笑吶！咯咯……”
　　這壹刻，松花江畔人聲鼎沸，短暫的錯愕後，便是哢嚓哢嚓的聲音還有密集的閃光燈，那是人們在拿手機拍照。
　　而看到這壹幕的並不只是松花江畔的人們。
　　這張星空詭面太巨大了。
　　它撐滿了整張夜空。
　　如無意外，如今整個東半球，大部分已經進入黑夜範圍的國家和地區，都能看到這副景象。
　　……
　　魔都。
　　剛剛從電視臺忙完節目錄制的幾個男女正結伴談笑著從大樓中走出來。
　　“林大美女，壹起去吃夜宵怎麽樣？去外灘，還有煙花看呢！”
　　壹個大長腿棉襪波浪卷發的都市白領嬉笑著摟住身旁的女伴。
　　穿著壹身白色防風羽絨服的電視臺主持人聞言笑道：“今年還有煙花麽？之前不是出臺政策禁止了嗎？”
　　“嗨，政策歸政策，總有人會的吧……去看看？沒有的話，吃小吃也行啊。”
　　“那……好吧。”
　　元宵節還在公司加班的，本來就大都是漂流在外的年輕人，這個時候回去也是面對空無壹人的房間，不如壹起聚聚。
　　然而就在這時候，旁邊的壹個剪輯師忽然驚呼了壹聲：“妳們快看！天上！那是什麽？！”
　　眾人聞言，紛紛擡頭，隨即，這些年輕的臉龐上同時浮現出震驚之色！
　　星空詭面！
　　無法解釋的天文現象？
　　或者與靈氣有關？
　　壹時間幾人都呆住了。
　　數十秒後，姓林的主持人率先反應過來，苦笑道：
　　“看來我們的聚會是得取消了，大家別楞著了，趕緊回公司拿拍攝機器，準備加班出稿子吧！”
　　……
　　帝都。
　　京城之所在，夏國之首府。
　　某座官方招待酒店四樓壹個房間裏。
　　柔和的燈光打在楊從憲的那張本來就蒼白的臉上，閃閃發光，他的幹瘦的身影在地上拖出壹條影子。
　　而在酒店房間的窗戶旁，淡金色的厚厚窗簾與那組皮沙發之間，則站立著壹個高大的身影。
　　“……這次會議開完了，總算能歇幾天了。”
　　那聲音略有些疲憊地說道。
　　“是啊，可惜年節和元宵節都沒趕上。”楊從憲笑了笑，說。
　　“唉，那又有什麽法子呢？哎，對了，之前我讓妳聯系壹司裏咱們的學員，怎麽樣了？”
　　“壹切順利，他們都晉升的很快，尤其是壹期學員裏的那個叫宋珺的女孩，最近著實立了幾次大功。”
　　楊從憲介紹道。
　　那人聞言點點頭，悠然道：“京裏依仗著行政手段強行把各大學院裏的好苗子都給拉到壹司了，
　　顯然是想掌握，
　　可是這些人畢竟是各大司局培養出來的，
　　這些烙印，哪裏是那麽容易就洗掉的？”
　　楊從憲點頭微笑：“司長說的是，不過這也算是……”
　　他的話說了壹半，卻忽然看到面前的九司司長忽然神態壹動，揮手做了個停止的動作。
　　隨即就只見司長轉身面朝窗戶。
　　那厚大密集的落地窗簾忽然間仿佛被某種神秘力量牽扯拉動起來。
　　瞬間向兩側分開！
　　然後就只見壹道淡淡的緋紅的光暈從窗外照射進來。
　　房間裏的兩人愕然向外看去，隨即同時面色大變！
　　“那……是什麽？”
　　楊從憲失聲驚呼。
　　……
　　寧城。
　　壹座普通的樓房裏，燈火通明。
　　電視裏播放著沒人看的元宵晚會，廚房裏壹個中年婦人正系著花圍裙掀開鍋蓋。
　　壹道白色蒸汽從鍋裏湧出來。
　　沸騰的開水中幾十個圓潤可愛的湯圓在沈浮著。
　　客廳的大沙發裏，壹個發福的中年男人正端著壹瓶白酒端詳。
　　已經上初二的孫小晗個子又高了壹些，穿著壹件粉色毛衣錘著某間房門：
　　“啊啊啊，孫驍妳個大豬蹄子，快開門！帶我去放煙花！！”
　　“來了來了，別敲了！”
　　房門壹開，穿著壹身正式小翻領制服的孫驍壹臉黑線地走了出來。
　　手裏拎著壹些煙花。
　　“快走快走，湯圓快好了，等下正好回來吃。”孫小晗樂顛顛地拉著他往門口走。
　　“妳就知道吃……”
　　孫驍無語道。
　　廚房裏的孫媽往這邊看了壹眼，喊道：“妳怎麽還穿著那身衣服呢？換上棉服，外面冷！”
　　孫驍無奈道：“媽，真不用，我真不冷。”
　　“什麽就不冷，妳就浪吧，等感冒了……哎？這孩子。”
　　孫媽正說著，發現門壹開，兒子女兒已經跑出門去了，只能嘆了口氣。
　　下了樓，孫驍帶著妹妹往工地那邊走。
　　那邊人少，可以任性放花。
　　壹年多過去了，那片工地仍舊沒蓋起來大樓。
　　孫驍卻已經畢業回寧城工作了。
　　此刻看到這片地方，他不禁有些唏噓。
　　忍不住想起了程林……程林已經消失了壹年半了，孫驍至今都無法釋懷。
　　拿出手機，已經涼了的高中班級群今夜格外熱鬧。
　　仔細看了下，原來是有同學發紅包。
　　還是個口令紅包，孫驍急忙點開，看到紅包口令的剎那卻怔住了。
　　只見紅包口令竟然是：“快看天上！快看！”
　　“天上？看什麽天上？”
　　孫驍滿心納悶。
　　而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到了孫小晗的壹聲驚呼：“啊！孫驍！妳快看，快看天上！”
　　孫驍聞言擡起頭，夜空中，那無比巨大的星空詭面正俯視大地。
　　它勾起的嘴角仿佛蘊藏著某種無言的詭異。
　　孫驍當即瞠目，張大了嘴！
　　“臥槽！”
　　……
　　與此同時。
　　不僅僅是夏國，而是幾乎整個被黑夜籠罩的東半球，各個國家和地區。
　　都有人發現了星空中的異象！
　　蘇俄
　　蒙古
　　泰國
　　馬來西亞
　　新加坡
　　菲律賓
　　巴基斯坦
　　印度
　　斯裏蘭卡
　　……
　　數不清的國家和地區，都在這個夜晚，觀看到了那星空中的宏大詭面。
　　這異乎尋常的天象立即將所有人深深震撼。
　　雙月為眸。
　　銀河為鼻梁。
　　星辰為嘴角、臉龐。
　　它的面積比地球大了無數倍。
　　沒有人知道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信仰科學的堅定認為這是某種奇怪的天文現象。
　　某些宗教信徒則高呼神靈。
　　沒有人知道它在註視著什麽。
　　除了程林……
　　站在嘉木斯松花江畔，穿著黑色羽絨大衣的程林仿佛站成了壹棵樹。
　　他知道，那張詭面上的眼睛，是在註視著自己。
　　這種感覺很忽然，卻無比清晰，無比篤定。
　　“這……就是我向宇宙發出問候招惹來的存在？”
　　“這……就是我召喚出來的宇宙間的強大生命？”
　　“這……真的算是生命麽？”
　　程林心中驚愕，發出三連問。
　　腦海中適時出現了信息：
　　【妳靜立於江畔，內心震動不已，妳向宇宙發出的問候，在壹年半後終於得到了響應，妳很欣慰】
　　“……我壹點都不欣慰。”
　　程林收回目光，深深吸了口北方冬日寒冷的空氣。
　　他皺了皺眉，說：“這沒道理，據我所知，無線電波在真空中的速度和光速等同，壹年多時間……
　　它能跑出多遠？
　　太陽系的半徑就算按照奧特星雲算也就差不多1光年，
　　我發射的電波頂多也就剛跑出太陽系，
　　這也能引來宇宙級生命的註視？”
　　“再者說……我發射的句子真的能算是問候麽？問候誰，那分明是問候我自己呢……”
　　程林覺得這推演也太扯了。
　　【就如同文明的誕生與毀滅都只是百萬種可能中的壹個偶然，宇宙中遊蕩的強大生命同樣也會茫然四顧，於是，在某個瞬間，祂於億萬星辰中看到了妳】
　　【再然後，祂向妳回以微笑，以及問候】
　　“祂？”
　　程林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用詞，眼神微微壹變。
　　“祂”這個字向來被用於指代神靈。
　　“難道說這次終結文明的就是地外生命麽？”
　　“而之前的任務就是讓我發射信息，被他註意到，進而溯源追查到地球的坐標？”
　　“這麽說，發射的無線電內容其實並不重要，可以隨便是什麽都行……”
　　程林緩緩吐出壹口氣，恢復了鎮定。
　　初始的驚詫已經全數消失，他現在只是想悠閑地看看這個“祂”究竟要如何問候地球。
　　直接毀滅？
　　還是降臨？
　　不不不，既然是操控星辰形成的面龐，那祂可能距離地球無比遙遠。
　　唔，總之都不重要。
　　“接下來還會有什麽變化？”
　　程林好奇地想著。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讓他有些失望。
　　那星空詭面在持續了幾分鐘後便慢慢消失了。
　　緋紅的星辰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月亮也重新變成光潤潔白的唯壹壹輪，靜靜地懸於高天。
　　程林聽到江畔的人群中傳來壹陣失望的聲音。
　　隱約聽到壹些人在嘟囔：怎麽這麽快就消失了啊，真是的，我還沒來得及叫朋友來之類的話語。
　　恩，大家都很淡定嘛。
　　程林笑了笑，轉身走向不遠處的壹個小攤販的推車。
　　然後無比燦爛地沖著那攤主壹笑：
　　“老板，來份烤冷面，加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