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商丘”

　　是妳啊。
　　程林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進山谷的時候沒有遇到危險，還以為這次遇不上那些動物了。
　　之前做的準備很可能用不上，程林當時心裏還有些小失落。
　　沒想到就在即將離開的檔口，又遇上了“熟人”。
　　世界真的很小啊。
　　這也回答了程林剛才的壹個疑問，趙野三人只不過是普通人，沒道理遲遲不被追上。
　　現在看來，應該是自己留給這頭大老虎的印象過於深刻，以至於它沒有立即對趙野這些模樣和他差不多的人類發起進攻。
　　在程林的註視下，赤焰虎整個停了下來，眼神露出恐懼。
　　只不過其他人還沒看出來。
　　“我去看看。”
　　程林聽到趙野的呼喊眼睛壹亮，扔下壹句話，便快步向前奔去。
　　“程林！妳……”孫驍伸手要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這讓他急得不行，咬咬牙，孫驍猛地壹跺腳，也追了過去。
　　“小心啊！”
　　程林仿佛沒聽到，腳下的速度越來越快。
　　在他動身的剎那，赤焰虎便顫抖了下，等他開始加速，其虎皮上的血色刷的壹下就沒了，變成了白色。
　　等程林呼喝著開始狂奔起來，它頓時亡魂大冒，整個迅速轉身，逃之夭夭。
　　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迅速到後面的孫驍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嘴巴裏壹句“別沖動”壹聲聲卡在了喉嚨裏。
　　“砰！”
　　程林壹個急停，正好停在趙野幾個面前。
　　看到三個人連滾帶爬，面無血色的模樣，程林微微皺眉：“不用跑了，它走了。”
　　“走了？”
　　趙野怔住，扭頭壹看，身後的死神果然消失了。
　　來不及去想這是為什麽，看到異獸離去，三個人心裏繃緊的那股弦壹下子就松了，整個人踉蹌著癱軟在地，只知道大口呼吸。
　　程林走過去，伸手便去抓神農草。
　　趙野下意識手握緊，不放：“妳……妳幹嘛？”
　　“是妳剛才說的，只要我救妳，這個就給我。”程林平靜敘述著，隨後眉頭壹皺，“妳想反悔？”
　　不等趙野回應，程林直接掰開了他的手，將神農草拿走。
　　已經渾身脫力的趙野根本無法反抗。
　　這時候孫驍也停了下來，就看到程林將神農草隨手扔給他，說：“裝包裏吧，妳看，東西又回來了。”
　　“這……”孫驍臉上寫滿了意外，卻也沒說什麽，手腳麻利地將神農草收好。
　　隨後他才看向趙野，問道：“妳們不是五個人壹起的麽？那兩個呢？”
　　哪知他不問還好，壹問，三人那年輕的臉上同時浮現恐懼之色。
　　其中壹個更是直接哭了出來，“他們……壹個被野豬踩死了。
　　還有壹個……采靈植，沒采到，卻被壹只大鳥抓走了。
　　然後，然後就在天上，給撕碎了！
　　血，都是血啊！”
　　說著，他臉上鼻涕眼淚橫流，顯然已經嚇得瀕臨崩潰了。
　　畢竟都是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從小生在和平的環境裏。
　　平常最多也就和別人打架，流點血什麽的，什麽時候見過生死？
　　程林和孫驍聞言都沈默了下來。
　　在分開的時候，他們也曾想過對方有可能出事，但現在知道真的出事了，心頭仍然沈重起來。
　　尤其是程林，心中更加復雜。
　　雖然早有預料，這幾人也的確令他不喜，但此刻聽到死訊，他仍然覺得心中壹沈。
　　畢竟從某種角度來說，如果不是他推演出了這片“莽原”，那他們大概也不會死。
　　旁邊的孫驍看到程林的神情，拍了下程林的肩膀。
　　道：“我在下決心進山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自己可能會死的準備，但我還是來了。
　　如果是我出事了，我也不會怪任何人。
　　因為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必須為自己做的選擇負責。
　　任何人完全可以不進這個地方，甚至官府本來就不允許進。
　　但既然來了，生死就必須自己背負，天下沒有白拿的好處。”
　　頓了頓，孫驍又低頭看著趙野三人，補充道：“何況，這也是他們自己作的。”
　　孫驍的壹番話讓程林心頭頓時壹松。
　　是啊，投影不會強迫任何人來。
　　只是提供對等的機遇和危險。
　　甚至從某種角度來說，程林他們這些人本來就是侵入了這些動物生存的領地。
　　他們本就是入侵者。
　　每個成年人都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解開了這個心結，程林點點頭，便準備和孫驍離開。
　　而就在這時候，他卻猛地聽到前方傳來赤焰虎的壹聲摻雜著憤怒的吼叫。
　　於此同時，還有樹木折斷的轟隆聲。
　　那邊的靈氣元素也發生了劇烈波動。
　　程林和孫曉對視壹眼，“有人戰鬥？”
　　正疑惑間，便看到兩個穿著小翻領制服的男人從山林走出，腳下還伴隨著尚未消散的煙塵。
　　楊從憲幹瘦的身軀此刻如同壹把出鞘的兵器。
　　手中握著壹把黑漆漆的短刃。
　　短刃上烏黑的電光正緩緩消散。
　　整個人釋放出強大的壓迫力。
　　讓人忍不住避開目光，不敢直視。
　　“追不追？”史晉看著叢林中壹串淋漓鮮血鋪成的路經問道。
　　楊從憲抖了抖刀上的血珠，淡然道：“跑得倒是夠快，放心，這異獸已身受重傷，短期內無法傷人，不用理會。”
　　“是。”
　　史晉點頭。
　　楊從憲說完，便將目光挪到程林他們五個人身上。
　　“恩？誰讓妳們進來的？”
　　楊從憲冷寂的目光在幾個半大少年身上壹掃，語氣不善，等看到程林和孫驍，卻是輕咦壹聲。
　　“竟然還有兩個覺醒者？”
　　他大為意外，而比他更吃驚的則是史晉。
　　只見他大步走上前，目光落在程林臉上：“又是妳？”
　　程林壹臉尷尬，正想解釋，只聽史晉冷笑道：“妳別告訴我，這次妳又是路過。”
　　“……我們錯了。”
　　程林拉著孫驍立即認慫。
　　官府明令禁止普通人擅入“莽原”，自己又被抓了個現形，郁悶之下生不起任何對抗的心思。
　　“史組長，妳認識他們？”楊從憲訝然問道。
　　“有過壹面之緣而已。”
　　“恩，好了，這些稍後再說。”楊從憲收起好奇心，擡目看向那山谷，在他的感知中，那山谷中竟藏有壹股極為強大的氣息。
　　這氣息數量並不多，而且正在飛快地消散，可能再過幾十分鐘就會徹底消散無蹤。
　　只是數量雖少，其質量之高卻是他平生從未見的。
　　楊從憲身為九司副司長之壹，三品巔峰修為，放眼整個夏國，也能躋身高手之列。
　　見過的厲害人物也不少，比如頂頭上司，九司司長便是五品境的強者。
　　然而，即便是九司司長全力施為，帶給他的壓力也遠遠不及這谷中的氣息。
　　在楊從憲的眼中，那氣息如淵如海，深不可測，竟讓他忍不住生出壹種卑微無力感。
　　這讓楊從憲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這樣強大的氣息，留下這氣息的生命該是多強大？”
　　他深吸壹口氣，目光掃過地上癱著的趙野他們，微微搖頭。
　　又看向在壹旁低頭裝好孩子的程林和孫驍，開口問道：“妳們之前在這邊，看到了什麽？或者說，這山谷中發生了什麽事？還有，妳們是剛剛覺醒的？”
　　這話壹出，躺在地上正喘氣的趙野三個齊齊壹呆。
　　什麽？
　　覺醒？
　　他們兩個……覺醒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
　　幾個人劫後余生，還沒來及慶幸，就橫遭打擊。
　　自己這邊五個人死了兩個，剩下三個勉強撿回壹條命，對方兩人卻都已經覺醒了。
　　還把自己的神農草給搶走了。
　　這上哪講理去？
　　幾個人頓時感覺眼前發黑。
　　另外壹邊。
　　孫驍眨眨眼，沒說話，只是看向程林。
　　程林抿了抿嘴唇，老實回答說：“我們本來是走累了，在山谷裏休息，然後意外找到了壹株靈植，上面結著果子，吃了以後稀裏糊塗就覺醒了。
　　至於這山谷……我們也不清楚，就是忽然起了壹陣大風，然後我們害怕，就跑出來了。”
　　程林不敢賭自己的演技，他沒有信心能臨時編個謊話欺騙過這兩當官的。
　　所以他選擇了說實話。
　　只不過在敘述的時候用了壹些技巧。
　　把那大風因自己而起這事略過，不算說謊，只能算是簡略了壹些。
　　楊從憲聽了皺眉，又看向孫驍，嚇得孫驍壹個哆嗦，連忙點頭。
　　“對，是這樣的！我們也不知道怎麽了。”
　　楊從憲不置可否地嗯了壹聲，看兩人表情不似作偽，便對史晉道：“史組長，此地妖異，妳先帶他們離開，我去探探。”
　　“好！您註意安全。”
　　說完，史晉將失魂落魄的趙野他們拉起，便帶著程林他們離開了。
　　只剩下楊從憲站在此處。
　　他神色鄭重地緊握黑刃，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山谷。
　　然而山谷裏卻並未有任何發現，只有壹片被大風摧殘後的景象。
　　那氣息也漸漸消失不見了。
　　楊從憲只能心事重重地從山谷走出來。
　　出來的時候正巧趕上夕陽的最後壹抹余暉降下。
　　橙紅如血的光輝照射在谷口山壁上的某處。
　　楊從憲真的只是下意識地看了壹眼，身體卻猛地僵住！
　　“恩？”
　　他眼睛瞪大，用力眨了眨眼，確認自己並未看錯。
　　或許是因為之前的風太大，竟吹倒了谷口崖壁上的壹棵樹，刮破了壹片濃密的深綠色的藤蔓。
　　顯露出藤蔓覆蓋下的巖壁。
　　那巖壁上，竟隱約有粗大刻痕浮現。
　　楊從憲轉回身，走過去，忽然憑空揮出壹刀。
　　引動靈氣，壹股大風吹起，將更多的被遮蓋的山壁顯露出來。
　　這下子，楊從憲終於借著夕陽余暉看清楚了。
　　那山壁上，竟刻著兩個巨大的文字。
　　那文字刻的很深，古樸沈重，卻似乎經過了無數歲月的風吹雨打，已經很是模糊。
　　但依舊可隱約辨認。
　　楊從憲倒吸壹口涼氣，臉上浮現震驚之色。
　　那竟是兩個巨大的簡體漢字：
　　“商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