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姍姍新娘
獸血沸騰 by 靜官
2025-3-11 20:09
朦朧的夜色中,盛大的華宴終於開始了。
大堆大堆的篝火,映出跳躍的人影,椰棗和棕櫚樹被砍伐之後留下的新茬反射著痛苦的白光。
縱然綠洲湖泊裏的水源被徹底汙染了,可是翡冷翠龐大的運輸中轉能力仍然保證了清水供應的順暢,花枝招展的侍女們來回穿梭在布滿花燈的椰棗樹下,把準備就緒的食物奉上筵席,來自美食之鄉的霍比特半身人廚師正在賣力地烹制野驢。
整個遠征軍團在路上耽擱了壹天,就是因為圍獵野驢。
沙漠中也會出現大規模的野驢群,沒有人知道這些畜生在漫無生機的沙漠中是如何生存的,它們就像野火燎過的多瑙大荒原,春風壹吹,又是壹茬新綠;又像是蟄伏在皚皚白雪下的凍蟲,再苛刻的自然環境也不能使它們絕跡。
這些野驢非常機警,也很敏捷,為了圍獵它們,遠征軍團花費了很大的工夫,甚至有十來個戰士為此負了傷——公野驢性子非常暴躁,撅起蹄子飛踹的力量可以將壹位布爾戰士的肋骨踢斷。
捕獲的野驢大多被制成了肉脯充作軍糧,沙漠有壹個不錯的好處,那就是幹燥,這些野驢肉不需要太大的工夫就被烈日蒸發了水分,未經鹽腌硝制也能長時間保存。
自從橫斷山脈戰役之後,卡恩親王和神曲薩滿殿下的關系突飛猛進,熟絡的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弟,在返回綠洲駐守前,獅心親王特地讓冕下捎回了兩頭活的野驢。當初圍獵野驢群時,壹共只留下二十頭活野驢,這些野驢的性子都很燥,對於壹切不像驢的生物,它們通常會飛起後蹄就是壹記蹬踏,而且它們的牙齒象田鼠多過象壹只驢,壹不留神就能咬壞轡頭逃跑,攜帶著它們上路是壹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為什麽要留下壹些活野驢,是因為在比蒙貴族中壹直流行著壹種烹調方法——煮上壹鍋洋蔥圈、芹菜頭和丁香蘆菔熬成地美味濃湯,用最鋒利的小刀將活驢的腿肉現剮下來,丟進湯汁中灼熟,蘸上醬料,那將是人間無上的美味。
因為是現剮的關系,往往這些驢肉上還帶著厚厚的血絲,吃起來有壹種野性的腥味。
“成功人士壹般都喜歡這種味道。”前天卡恩殿下把野驢交給劉震撼,並向這位首席薩滿介紹這種貴族式烹調方法時,就是這麽說的。
“我也喜歡。”末了,卡恩殿下又補充了壹句。
“我理解妳。”劉震撼當時是這麽回答的:“驢肉壯陽,對於陽痿的比蒙的確有用。”
“妳呀!”卡恩親王發出了爽朗的大笑,壹拳擂在了老劉的胸口。
劉震撼現在就坐在北首的主位上,天空掛著下弦月,面前是歡騰的篝火,遠處栓著兩頭待宰的野驢。
這兩頭野驢的脾氣極其狂野,今天傍晚時分有壹位比蒙戰士從它們身畔五碼外路過時,這兩個畜生飛起壹腳,踹起壹塊流星般飛曳的石頭子,雖然沒打中誰,卻硬是在壹棵碗口粗的棕櫚樹上留下了半寸深地砸痕。
看到幾位霍比特半身人廚師掂著屠刀走上前去準備宰驢,壹幫翡冷翠武士也提著木棒湊了過來,準備搭把手,半身人廚師們擺了擺手指,示意都閃開。
不少比蒙都等著看笑話,他們想象中已經出現了壹串被踹飛到空中的矮小身影,然後砰然落地。
奇怪的是,自打看到幾位半身人廚師逼近了,這兩頭野驢不但沒有反抗,反倒前膝跪倒在地,巨大的驢眼中大團大團溢出了晶瑩的淚珠,完全壹副引頸待戮的姿態。
這場面很是讓壹幫提著木棒的比蒙武士們感到了驚奇。
肥羅開玩笑說:“這些半身人廚師身上有殺氣,所以野驢買帳。”
奧胖認為肥羅這是在胡扯。
“難道我身上就沒有殺氣?”身經百戰的奧胖當然不承認這種說法,和他保持同壹意見的還有為數眾多的翡冷翠武士。
這件事實在不好用常理去解釋,就跟小鸚鵡害怕鷹鶻卻壹點不怯邪眼暴君壹樣,誰也沒辦法說清究竟。
現在整個耶魯綠洲內留守的比蒙壹共有兩千人上下,伐開了壹大片樹林之後,這次夜宴的場所已經足夠空曠了,只是氣氛稍顯沈寂了壹點,每壹個比蒙戰士都團團圍坐在地上,自覺地組成了壹個個小團體,絕大多數人保持著沈默。
棕櫚葉就是菜盤,大只大只的烤成金黃的駝腿、青稞饢、乳酪酒和酥油茶在戰士們面前擺成了壹溜,石榴和香瓜更是山壹樣堆砌,這些都是從繳獲的慕蘭輜重中截留出來的,神曲薩滿說取什麽,負責調度的軍需官就給什麽,沒有二話。
自從進入沙漠之後,很多比蒙戰士已經出現了大便幹結的情況,落地有聲,現在這些水果對於戰士們來說格外顯得有吸引力,但是他們現在能做的只有咽口水。
劍橋混編聯隊的比蒙戰士沒有了主心骨,壹個個表情都有點木然。
土倫聯隊的比蒙戰士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件事,他們的臉上都是壹片茫然——在戰場上參加壹個異族通婚的酒宴?這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壹點?
至於壹幫“戰神之鞭”的傷兵和留守巫醫,表情也和土倫聯隊的比蒙戰士差不多。
翡冷翠親友團也沒有人能夠悠然自如地笑談,因為歌坦妮、歌莉妮和歌麥斯三人直到現在還沒有出現,他們的帳篷裏亮著明晃晃的燈火,卻寂靜無聲。
整個宴會的氣氛隨著濃重的夜露寒,壹點壹點變的壓抑起來。
兩頭野驢已經被半身人廚師們開了膛,吊在樹桿上豁洗,從木架撐開的胸肋看去,驢胯下各有壹根四尺長的黑乎乎玩意,幾乎垂到了地面,特別顯眼。
壹位半身人廚師走上前去,麻利地揮刀,兩道寒光閃過,驢鞭被割下了,半身人廚師滿意地掂了掂。
“要不要我帶人去催壹催?”內德維德小聲地問老板。
劉震撼低頭看著地面,聽到侍衛的詢問,他明顯遲疑了壹下,但還是搖了搖頭。
內德維德嘆了口氣,隨手揀起壹根枯枝,丟進了遠處的篝火堆中。
那頭從沙漠中跑回來的火眼狻猊耷拉著腦袋趴在火堆旁,果果和小鸚鵡正躺在它的脖子上仰望星空,那裏有壹堆蜷曲成球的鬃毛,很豐軟,果果捏著壹根堅硬無比的獅須在剃牙,無憂無慮。
翡冷翠的長老們大眼瞪小眼——他們雖然對異族通婚感到了仿徨,但是領主大人的婚禮如果沒有新娘,他們會更仿徨。
在半身人廚師的“喀嚓喀嚓”剁肉聲中,壹名奧斯崔特軍官挎著壹只巨大的編筐,從遠處的獸欄方向走了過來。他的筐中盛滿了累累的鴕鳥蛋,每壹只都碩大無倫。
“冕下。”奧斯崔特軍官走到劉震撼面前施了壹禮,非常恭敬地說道:“這是我們的坐騎藍頸鴕鳥所下的蛋,非常美味,我找到了幾枚,特意來獻給您。”
幾位大內侍衛們看住了這位鴕鳥軍官,依稀覺得有點面熟,再壹想,原來他就是當初在劍橋綠洲外迎接祭祀團到來的那位皮埃羅中隊長。似乎是覺察到了有目光註視著自己,鴕鳥中隊長對幾位大內侍衛點了點頭,算打了個招呼。
劉震撼仍然低著頭,充耳未聞的樣子,挾在指縫中的雪茄已經燒到了手指,他似乎壹點也沒感覺。
“這種鴕鳥蛋生吃對身體非常有益,冕下我幫您現取壹只,請您品嘗壹下……”皮埃羅中隊長俯身打量了壹下李察冕下,笑容可掬地把編筐轉到了正面,剛想伸手拿出壹枚鴕鳥蛋,手腕就被壹只強壯有力的大手緊緊攥住了。
“玩行刺,妳這招‘蛋窮匕見’顯得有點老土了。”肥羅把右手手指湊到皮埃羅中隊長的面前搖晃了壹下,壹把插進了編筐中的蛋堆裏,再拔出來的時候,他的手中多了壹柄鋒利的匕首,如水的月光下,匕首寒光熠熠。
皮埃羅中隊長原本滿是諂媚的笑臉,頃刻間籠上了壹層寒氣,笑仍然還在笑,只是已冷。
羅德曼輕蔑地嗤了嗤鼻子,手指慢慢收緊,匕首逐漸彎曲,最後“啪”壹聲折成了兩半,斷匕被肥羅壹把摔進了篝火堆,躥出壹蓬迷離紛亂的火星。
不遠處劍橋混編聯隊聚坐紮堆的地方,鴕鳥戰士們不知在誰的帶領下,壹個看壹個,或是遲疑,或是猶豫,都慢慢地站起身來,人群在交頭接耳中隱隱出現了蠢蠢欲動地態勢。
肥羅壹只手攥住皮埃羅中隊長,壹只手指住了這些鴕鳥戰士,目光淩厲,鴕鳥戰士們畏怯地避開了他咄咄逼人的眼神。
五個奧斯崔特軍官立刻越眾而出,他們的身後是壹排已經全部站起的鴕鳥戰士,五位軍官的手指都按在了戰刀的刀把上,骨節暴起,臉色鐵青。
五個羚牛武士抱著胳膊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腳尖壹挑,把原本準備痛毆野驢的木棒抓在了手中。
不相幹的比蒙戰士們臉上開始出現驚惶的神色,土倫聯隊的兩個俄勒芬中隊長不錯眼瞧著猛獁刀聖羅德曼,在這樣的情況下,大多數比蒙最終的選擇還是幫助自己的同族。
劉震撼始終置若罔聞的樣子,他的目光仿佛已經粘在了地面上的沙土上,地上有壹枚從編筐中摔下的鴕鳥蛋,已經裂開了,絲絲蛋清在濃湯的沙礫地上,被燙出了荷包蛋的雛形。
“不怕死的只管來。”面對著黑壓壓向這邊走來的鴕鳥戰士們,肥羅壹把搡開了皮埃羅中隊長,冷笑著沖這些鴕鳥戰士勾了勾指頭。
在軍官的帶領下,鴕鳥戰士們立刻沖了過來,不過大多數人的腳步都有點滯後——翡冷翠戰士的大名,他們自打來到耶魯綠洲開始,就已經被土倫官兵灌了壹耳朵。
幾聲木棒痛擊肉體的聲音響起,五個沖的最快的奧斯崔特軍官飛了出去,“啪嗒”壹聲又摔在了地上,痛苦地翻身,呻吟著。
跟在後面的鴕鳥戰士們都楞住了,稍許遲疑了壹下之後,又二三十個鼓著勇氣沖了上來,不過大多數人選擇了駐足,他們在看風向,如果壹旦翡冷翠武士並非傳聞中那麽猛,那接下來將是人海如潮。
壹條接著壹條身影橫飛了出去,其中有壹個差點就落進了篝火堆,灰色羽翅被燎焦了壹大塊。
鴕鳥戰士們全站了原地,前面的撅著腚拼命往後賴。
羚牛武士們冷笑著拍了拍手,隨手扔掉了手中的木棒,又坐回了原處。
整個宴會場上死壹般沈寂了,只有篝火“劈啪”燃燒著,黑壓壓的鴕鳥戰士們杵在空地上,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快上啊!妳們還是不是博德?”躺在地上的皮埃羅中隊長奮力地支撐起半邊身子,聲嘶力竭地怒吼。
鴕鳥戰士們左顧右盼地觀望著身邊的同伴。
皮埃羅中隊長就像壹個泄了氣的皮球,“碰”地壹聲,半邊身子又砸回了地面上,手指在地上重重扒拉出了幾道深深的劃痕。
有兩位鴕鳥軍官壹前壹後從地上踉蹌著站起了身,醉酒般趔趄了兩步,居然穩穩站住了。
兩位軍官搖晃了壹下腦袋,看了看身後的戰士們,各自奪過了壹桿水檀長矛,對著部眾振臂狂吼道:“妳們還是不是男人?是男人的都跟我來!”
這壹次的煽動起到了不錯的效果,這兩位軍官不再只顧著自己狂沖,而是帶著壹大幫的鴕鳥戰士緩步向前而來。
這次沒有人故意滯後了。
某些事情就是這樣,壹旦被硬撐起來,也只有壹幹到底。
但這次鴕鳥戰士們依然失敗了,而且敗的很丟人。
就在兩位鴕鳥軍官覺得已經到了即將開打的距離時,神曲薩滿突然擡起了頭——原先他壹直是低著頭的。
他的眼睛中迸射出了兩道獰厲的光芒,這兩道目光就像漆黑雨夜中突然劈破蒼穹的蜿蜒閃電,帶著讓人悚然壹驚的氣勢掠地而走,壹馬當先的兩位鴕鳥軍官不知道是因為傷勢嚴重還是因為什麽其他的原因,突然腿腳壹軟,仰頭栽倒在了身後的戰士身上。
黑壓壓的鴕鳥戰士們就像多米諾骨牌壹樣倒下了壹片,摞成壹堆。
大多數鴕鳥戰士都還站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壹陣麻瑟瑟,背後的灰色羽翅也因為這種錯覺根根乍起。
“坐好!”劉震撼壹臉平靜,手指戳向了鴕鳥戰士原來的位置。
於是壹切恢復如初,只剩下幾個鴕鳥軍官傻楞楞地站在那裏,滿臉的失魂落魄。
篝火繼續跳躍,壹個俏生生的影子從棕櫚樹後悄然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