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大漢使節

　　我怎麽那麽饞呢，拿套餅幹就想打發老子？
　　我隨手拿起壹片，笑道：“還他媽是夾心兒的。”說著我就往嘴裏塞，劉老六壹把拉住我的腕子：“妳作死啊？”
　　我莫名其妙道：“不是給我的嗎？”
　　“是給妳的。”
　　“那不就結了？”我又往嘴裏塞。
　　劉老六忽然放開手說：“妳就不想想我會給妳普通餅幹嗎？”
　　我壹下楞住了，是啊，這老騙子怎麽說也是神仙，雖然人比較猥瑣壹點，但是身上是真有好東西的，讀心術就很好用。
　　我小心翼翼地放下餅幹，問：“這跟普通餅幹有什麽不壹樣？”
　　劉老六拈起壹塊來，像看什麽寶貝似的，最後才說：“它跟普通餅幹不壹樣的地方就是——它是夾心兒餅幹！”
　　我二話沒說抄起桌上的煙灰缸就要砸他，幸好劉老六很及時地說出了後面的話：“妳想擁有誰的能力？”
　　我的煙灰缸停在他腦袋上：“什麽意思？”
　　劉老六慢慢地把壹塊餅幹分成兩片，說：“比如說妳很羨慕項羽的神力，或者花榮的箭法。”
　　“那又怎麽樣？”我的心動了。
　　劉老六把分成兩半的餅幹對著我，說：“它的名字叫子母餅幹，每壹塊都是由兩片組成的，所以看起來就像夾心餅幹，壹片妳自己吃，另壹片給別人吃，10分鐘之內，妳會擁有對方身上最獨特的力量——記住，必須得對方先吃，否則毫無用處。”
　　我心花怒放，鄭重地從劉老六手裏接過那兩片餅幹，問：“對了，項羽和花榮都好說，本事很明顯，那如果我把這東西給壹個很稀松平常的人吃了怎麽辦？”
　　劉老六道：“妳要不怕浪費可以找壹個這樣的人試試嘛。”
　　我把其中的壹片遞給他：“那妳吃！”
　　劉老六：“……我們壹般把有字的那壹面叫子面，顧名思義，它可以接收來自母面那壹面感應，簡單說，就是妳把對方的身體復制在妳身上了，所以妳要在壹個稀松平常的人身上用了也就變得稀松平常了。”
　　我又問：“這個對人沒害處吧，比如我和項羽壹起吃完，他不會就此癱瘓掉吧？”
　　劉老六說：“副作用是多少有壹點的，被妳‘吃’掉的那個人，在那10分鐘之內他的力量會比平時弱壹點，但幾乎沒差別，他自己也不會覺察到的。”
　　我數了數，壹共是10塊餅幹，我心想這東西既然無害，那我索性壹古腦都和項羽“分享”了算了，以後誰敢惹我直接抓住領子扔到中南海門房，讓保鏢們收拾他。
　　劉老六好象知道我在想什麽，說：“這餅幹在壹個月內在壹個人身上只能用壹次，妳別打歪主意，我勸妳可以先挑有能耐的人給他們先吃壹半，另壹半妳留在手裏，保命的時候自然用得著，還有最最重要的壹點我再提醒妳壹遍！”
　　我看著劉老六。
　　劉老六拿起壹塊餅幹指給我說：“有字是子面，沒字的是母面，”說著他把餅幹翻轉著，“千萬記住，有字的這壹面自己吃，沒字的那壹面是給對方吃的，如果給反了，妳不但得不到他的力量，還會被他把妳給復制了——當然，他把妳復制了遠比妳把他復制了還倒黴。”
　　我顧不上他寒磣我，先仔細地看了壹下，發現確實有壹面是有字的，只不過那字更像是壹個花紋而已，應該是天庭特有的符號，我貪婪地把10塊餅幹都攬在身前，說：“限制這麽多，能不能多給幾塊？”
　　“……這是妳這個月的工資，妳見過有嫌工資少就跟單位打商量的嗎？”
　　“怎麽沒見過？去市政府抗議的都有。”
　　“那妳到南天門靜坐去吧！”
　　我找了個小盒把餅幹仔細收好，這才指著那個壹直趴在桌子上的人問劉老六：“這是誰呀？”
　　劉老六拍拍這人的肩膀，跟我說：“這位從30歲以後就沒怎麽吃過糧食，胃裏存不住東西，喝了壹碗酒就醉成這樣了。”
　　這人醉得快，醒得也快，劉老六這麽壹拍他，他立刻從桌子上撐起來，這人壹起來不要緊，著實把我嚇了壹跳，我這才看清他大熱天裏居然穿了壹件黑糊糊的大皮襖，上面結滿嘎巴，壹股酸臭氣襲人，更為恐怖的是，這人滿臉大褶子，胡子拉茬，臉上同樣嵌滿油泥，但是壹雙眼睛充滿警惕之色，壹閃壹閃的四下打量，仿佛常年處在危機之中，但是目光堅定充盈，讓人不敢逼視，在他懷裏，緊緊摟著壹根棍子，大概這棍子上以前還有小旗兒壹類的東西，但是現在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了。
　　我不禁往後挪了挪，驚詫道：“妳是歐陽峰？”
　　大熱天穿皮襖，可見此人內力精湛，而他懷裏那根棍子，八成就是他常常用的蛇杖了。
　　劉老六道：“什麽歐陽峰，這是位侯爺——蘇侯爺！”
　　“……孫侯爺？悟空？”
　　劉老六滿頭黑線：“蘇武！蘇侯爺！”
　　我只覺得這名字滿熟，道：“蘇武是誰？”
　　劉老六嘆了口氣道：“妳們上小學的時候歌裏沒唱嗎——蘇武，留胡節不辱，雪地又冰天，苦忍十九年……”
　　我急忙站起身，肅然起敬道：“這就是那位大漢使節蘇武？”
　　劉老六道：“就是他了，蘇老爺子在匈奴地留了十九年，歷經三代漢王，最後賜爵關內侯。”
　　我啞然道：“當了侯爺怎麽還是這德……呃模樣？”
　　劉老六感慨道：“蘇老爺子回到漢朝以後不敢絲毫忘記自己受過的屈辱，放著豪宅美食不去享受，依然是從前的裝扮，壹來是鞭策自己，二來也是警示後人，他壹直想再以大漢使節的身份出使匈奴，不過沒有實現，他手裏拿的就是當年那根旌節。”
　　我不由得即感又佩，伸手在蘇武拿著的那根棍子上摸了兩下，蘇武往後壹撤身，沈聲道：“妳幹什麽？”
　　我委屈地說：“看看也不行？”
　　蘇武厲聲道：“除非我死！”
　　劉老六道：“那是蘇侯爺的命根子，除了漢朝皇帝，別人碰也別想碰壹下。”
　　我心想命根子長到懷裏這到有趣，不過我可沒敢說，三言兩語之間我已經奉蘇侯爺為我的新偶像，再說他那根棍子看上去很結實的樣子，鑿在頭上恐怕我就是第二個冉冬夜了。
　　我把劉老六拉在壹邊悄聲說：“怎麽沒來由地把蘇侯爺請來了？我這些客戶的先後次序是怎麽排的？”
　　劉老六道：“本來秦檜之後是幾個武將來著，但是妳這出了事以後我們再往下排人就有了顧慮，那些武將仇人多，恐怕讓妳的對頭有機可趁，所以我們現在安排人都是以文人和不關緊要的人為主，蘇侯爺應該沒什麽問題，我就不信妳的對頭能再變出壹個匈奴國來。”
　　我看了看蘇武跟劉老六說：“我能領他先洗個澡嗎？蘇侯爺太味了！”
　　“那隨妳的便吧，記住順著他的意就行了，蘇侯爺受了這麽多年的罪，什麽都看開了，現在他就是放不下那份執念，總還想著報效國家呢。”
　　我說：“行了，那妳走吧。”剩下的事我就輕車熟路了。
　　劉老六臨走的時候摟著我的肩膀很動情地說：“小強啊，我對妳夠意思吧？”
　　我把他推在壹臂之外：“停，停，有事直說！”
　　“……妳看，妳跟酒廠把那合同簽了以後每個月少說又有幾百萬的收成了吧？”
　　我把包拎在手裏：“妳要多少？”簡言之，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等待它的有獵槍——他要敢要500以上我就拍他！
　　劉老六好象已經算到了我的底限，小心翼翼地沖我張了五根手指，我捏出5張票子給他：“夠了吧？”
　　劉老六嘿嘿道：“果然是有錢人了，其實我只是想要50，對了，妳那輛摩托也沒用了吧？”
　　我在兜裏掏了半天才找見從村長那討來的摩托鑰匙扔給他：“在當鋪胡同口停著呢，自己開去。”
　　劉老六又把鑰匙丟還給我，笑嘻嘻地說：“不用了，我已經拿鐵絲捅開了，就是跟妳打聲招呼。”
　　我終於忍不住了，抓起個啤酒瓶子就丟了過去，劉老六早已經飛壹般跨在摩托上，兩根電線壹搭，壹陣黑煙翻滾消失在我眼前。
　　送走劉老六，我翻回身跟蘇武說：“蘇侯爺，咱洗澡去？”
　　蘇武茫然道：“什麽是洗澡？”
　　我惡寒了壹個，想到這位在冰天雪地裏放了19年的羊，可能連液態水都沒怎麽見過，也就釋然了：“就是沐浴。”
　　我原以為他會拒絕，想不到蘇武很痛快地說：“可以。”
　　我把他帶到車上，發現蘇侯爺對外界的壹切都無動於衷，只是眼神堅定地摟著他的棍子，19年的苦寒生活已經讓他忘了壹切人間享樂，連起碼的溝通也不會了，他現在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我想了壹下，很快否定了帶他去洗桑拿的想法，他這個形象絕對得引起轟動，我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煩，更不想我們的蘇侯爺遭人白眼，老蘇為了保住民族氣節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我們不能讓我們的英雄流血再流淚，壹想到他受到的苦難，我立刻有了計較：帶他去我的別墅！我要讓侯爺好好過幾天舒坦日子，現在那裏只住著壹個秦檜，太便宜這老奸臣了。
　　我打開車窗，加大馬力開，讓風猛烈地吹進來——侯爺身上的味實在太惡了！
　　我們到了地方，我順利拿鑰匙捅開房門，家裏除了壹股方便面味居然收拾得很整潔，秦檜穿著壹身柔軟的睡衣癱在沙發裏愜意地換著電視頻道，見我進來懶洋洋地沖我壹揮手算打過了招呼，蘇武壹進門秦檜就嚇得跳了起來：“妳領回來個什麽東西這是？”
　　看來自古忠奸不對路，哪怕是朝代不同，兩人這壹對眼不用說話報名都自帶了三分敵意，蘇武掃了秦檜壹眼，冷冷地哼了壹聲。
　　秦檜顧不得說話，光著腳跑到蘇武面前，用面紙墊在手上扯蘇武的棉襖，壹邊叫道：“換鞋換鞋！”
　　蘇武二話不說，用手裏的棒子狠狠給秦檜來了壹下，秦檜抱著頭慘叫道：“妳怎麽打人呢？”
　　我看得樂不可支，此人此景，真是對歷史最大的撫慰，這就叫邪不勝正啊。
　　等我壹報蘇武的名字，秦檜果然立刻蔫了，不管別人說秦檜，他總歸自詡是文人，只要是文人，那就不敢對蘇武不敬，是臣子就當以蘇武為楷模，當然後面這壹條秦檜可以完全無視。
　　我把蘇武帶到衛生間，給他放好壹池溫水，把壹套嶄新的衣服擺在旁邊，恭敬地說：“侯爺，您請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直接喊我。”
　　蘇武點點頭，先把棉衣棉褲脫下來交到我手上，我小心地提著這兩件寶貝替他掩上門，蘇武的外衣穿得很有特色，只要不在人身上，妳絕看不出來那是兩件衣服，油光鋥亮，而且裏外已經沒壹根毛了，據說蘇侯爺斷糧的時候指著它們過了好幾個冬天，毛應該都在蘇侯爺肚子裏了。
　　這樣的寶貝我可不敢給扔了，只好就先放在洗手間門口，然後我就發現這兩件衣服居然不倒，就那樣自己站著，像是壹副中世紀的騎士盔甲，忠心耿耿地守衛在主人的門前——這衣服都穿挺了！
　　趁蘇武洗澡的工夫，我四下查看了壹下，發現秦檜的臥室更是收拾得壹塵不染，有不少我買來撐門面的外文書都被他搬到這家的書櫃裏了，桌上還擺著壹本攤開的英文小說，我驚問秦檜：“妳能看懂嗎？”
　　秦檜道：“翻著詞典能看懂《茶花女》了。”他見我滿臉驚訝，得意地用鼻子哼哼著說，“妳以為奸臣就那麽好當啊？”
　　我還發現壹個有趣的現象就是只要是我翻過碰過的地方秦檜都會用紙小心地擦著，連壹個指紋都不放過，真沒想到滿肚子陰謀壞水的秦檜居然有潔癖！他跟蘇武到真是壹對絕配。
　　我們下了樓，我問秦檜：“方便面還夠吃嗎？”
　　說到這個，秦檜苦著臉道：“妳多少給我留點錢，電視上都說了，老吃方便面沒營養，我現在聞那味就要吐了。”
　　我笑瞇瞇地說：“行，壹會我給蘇武留。”
　　“妳給我不是壹樣嗎？”
　　我瞪他壹眼道：“老子怕妳貪汙！”
　　秦檜仰天打個哈哈：“妳也太小瞧我了，少於10萬兩我正眼都不看壹下，再說妳留錢不就是我壹個人花嗎，哪有自己貪汙自己的？”
　　……這時，我就見蘇武他已經下樓來了。
　　臉上的油泥紋絲沒動，最為別扭的是：他又穿著他那身破皮襖下來了，蘇侯爺從進去到出來加穿衣服壹共沒用5分鐘，大概是到池子裏浸了壹下就跑出來了。
　　蘇武到了客廳，也不跟我們說話，席地壹坐。秦檜已經跳了起來，捂著鼻子喊：“不是給妳放新衣服了嗎？”
　　蘇武白了他壹眼，沈聲道：“我這輩子就穿這身。”
　　這會我也有點沈不住氣了，這畢竟是我新房，侯爺穿著這身不用多，住夠壹個星期我這化學物質成分就得超標。
　　我跟他說：“要不這樣吧，我給您買身新棉衣（蘇武身上穿的東西已經很難分辨當初到底是棉衣還是皮衣了），您把這套換下來怎麽樣？萬壹您以後代表咱們國家出使到非洲某部落，壹旦斷糧指著衣服裏的棉花還能過個三年兩年的。”
　　蘇武搖搖頭：“不換。”
　　秦檜小聲跟我說：“看見沒，忠臣不招人待見吧？”
　　我是徹底沒辦法了，我深知蘇武那是軟硬不吃的忠貞之士，最後我只得跟他說：“不換就不換吧，您就跟這住著，吃喝不用管，有什麽不懂的就問9527（秦檜的編號）。”
　　秦檜見我要走，使勁拉著我說：“給錢，妳總不能讓我們倆大活人就靠壹箱子方便面活著吧？”
　　我想想也是，就掏出壹沓錢來，秦檜頓時兩眼放光伸手來接，我撥拉開他走到蘇武跟前，給他塞在破襖裏頭，指著秦檜跟他說：“9527要把您侍侯舒服了您就看情況給他點小費，可不能壹次都給他。”
　　蘇武點頭道：“我理會得。”
　　秦檜離得老遠蹲在蘇武對面，伸出雙手叫道：“妳們忠臣不是都視金錢為糞土嗎？妳把它們都給我吧！”
　　蘇武根本不理秦檜，嘿嘿冷笑數聲，看來老爺子只是有點懶得和人打交道，他可不傻。
　　這倆人太有意思了，壹個極忠，壹個極奸；壹個極臟，壹個極愛幹凈；壹個疏離淡漠，壹個卻極狡猾世故，正所謂是壹物降壹物。
　　我壹直到走還樂呢，錢放到蘇武那裏對秦檜而言簡直比放在保險櫃裏還安全，我就不相信他有勇氣伸手到那件破襖裏偷去。而且他窮毛病那麽多，肯定不會坐視蘇武隨地大小便。
　　有了秦檜，頂如給蘇武請了壹個全天候的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