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二章 虛假的強大

　　此時此刻。
　　整個破碎城區的戰場上到處穿插著反抗軍和政府部隊的身影。
　　雙方妳中有我，我中有妳。
　　在局面相當混亂，但又彼此執行著各自領導者安排的戰鬥任務的狀況下。唯獨戰場中央的區域，被所有參戰人員默契地空出了壹塊不小的地方。
　　而這裏，自然就是拉萊耶和詩蒂爾決出勝負的戰場。
　　作為原典持有者的兩人，毫無疑問是場上最強的戰鬥力。交手之時壹時的錯漏，也能立刻導致普通人或者施術者死於其手下。
　　所以即便是在本就能決定生死的戰場上，人們還是為詩蒂爾和拉萊耶，特地留下了可以隨意活動的空間，謹防自己被戰鬥的余波所傷。
　　至於說交手中的詩蒂爾和拉萊耶本人……
　　從夜晚壹直打到上午，兩人的戰鬥幾經波折，都有各自險些落敗、或者極有可能獲勝的瞬間。
　　只是每當這些時候。
　　戰場中總是有人會在關鍵時刻，不顧自身安危地冒險援護他們。
　　以至於詩蒂爾和拉萊耶，並不能像真正壹對壹決鬥壹樣順利分出勝負，反而是兩人不斷施法，彼此相互攻擊變成了壹場漫長的拉鋸戰。
　　時至此刻，他們的狀態已經相當慘烈。
　　詩蒂爾這邊因為嚴重失血的緣故，皮膚慘白，身上更是多出了數不盡的大大小小的傷口
　　壹直依靠著自己操控的幽魂支撐身體，還有不斷收集的價值量持續強化自身。
　　詩蒂爾才不至於立刻倒在這裏。
　　而反觀拉萊耶那邊——
　　這位特工之王情況也沒好到哪去。他此刻只有上半身還維持著人類的姿態，下半身則已經變成了怪異而醜陋的海獸觸手模樣。
　　傷勢方面，本人全身各處也都能看到殘破不堪，甚至足以致命的多處傷口。
　　放在平時，拉萊耶當然可以處理這樣的傷勢。
　　但此刻他的魔力也已經消耗到了極限狀態，除去維持戰鬥的必要輸出，他根本抽不出手去修復這些隨時可能致命的傷勢。
　　“看來真的要結束了……”
　　這時候，空中的羅納德也作出了判斷。
　　他來到這兩人戰場正上方，詩蒂爾和拉萊耶正好結束了前壹次的交手，兩人壹南壹北、分立在這處空地的兩端。
　　仔細感知下方兩人的狀態。
　　無論身體、精神、還是體內的魔力。
　　詩蒂爾和拉萊耶都已經將自身壓榨到極限。
　　只要他們不希望兩人壹起力竭倒地，那麽下壹次出手，大概就是最後決出勝負的機會。
　　也正是由於這樣極限的狀態。
　　詩蒂爾和拉萊耶都沒有察覺到空中羅納德的到來。
　　兩人呼吸急促地調整狀態的同時，正以相當忌憚的眼神時刻警惕著對方的身影：
　　“詩蒂爾，妳不是我的對手！”
　　就在這時，拉萊耶開口了。
　　雖然兩人的狀態都糟糕到了極點，但這位特工之王仍舊保持了對戰鬥的信心：
　　“我能感覺到妳的生命已經接近極限。”
　　“現在放棄戰鬥直接逃命，我倒是可以保證不去追殺妳。”
　　詩蒂爾當然不可能被這樣的言語說服。
　　所以她立刻開口反諷道：
　　“這種鬼話，還是等妳死了以後，給那些被妳謀害的人說說，看他們願不願意相信吧！”
　　“拉萊耶，今天就是妳的死期。”
　　“這壹點誰來都無法改變！”
　　“呵呵——”面對詩蒂爾的回答，拉萊耶冷笑壹聲。
　　在這位恩特羅德的特工之王看來，他的自信和詩蒂爾那種依靠精神的強撐不同——拉萊耶自己，有著來自物質方面的實際底氣！
　　隨後也不見拉萊耶上半身有什麽動作。
　　只是下半身那些觸手有壹根隨意往身上壹掏，立刻就卷出壹支金屬小瓶，拉開便立刻刺進了自己體內。
　　“嘶——”
　　這種藥品註射，屬於恩特羅德最常用的魔藥使用方法。
　　給自己打上壹針魔藥以後，拉萊耶的狀態果然又比之前好了不少。
　　這已經不是拉萊耶今天第壹次在戰鬥中用藥。
　　雖然身上的傷口沒能完好修復，損耗的魔力也補不回來。
　　但他現在確實靠著藥品的力量，讓大腦變得更加清晰而理智，同時還壓制住了身體痛苦對大腦思考所造成的影響。
　　——自己能夠通過魔藥不斷恢復狀態。
　　——但詩蒂爾這樣的反抗軍卻無法提供這樣的優勢。
　　利用著藥品帶來的清醒大腦，拉萊耶快速確認了自己和敵人的優劣之處。
　　隨後他毫不猶豫地再次朝詩蒂爾沖了過去。
　　“詩蒂爾，這樣愚蠢的妳又能做到什麽？難道靠那些普通人的哀嚎來給妳增加力量嗎？”
　　聽到拉萊耶的喊話，詩蒂爾表情異常憤怒！
　　面前敵人的沖擊，少女不躲不閃，就這樣迎面而上，靠自己單薄的身軀沖了上去！
　　“拉萊耶，妳以為我像妳壹樣，所有的力量都來自於原典的法術嗎？”
　　砰——
　　這壹擊聲威駭人，但結果還是勢均力敵。
　　狀態都已迫近極限的兩人都沒有通過這壹擊奈何對方，反而是兩敗俱傷，各自退後拉開了十多米的距離。
　　其中沒有魔藥的詩蒂爾更加難堪，甚至虛弱到幾乎摔倒。
　　眼看到對方露出如此破綻，拉萊耶也不顧自己的身體，他抓緊機會奮力壹躍，身體騰空而起，整個人就如從天而降的隕石般往詩蒂爾身上砸了過去！
　　“我們的力量就是來自原典！”
　　“看看那些在戰鬥中無力決定自己命運的弱者。否定這份強大的妳，也只會像他們壹樣被我所擊敗！”
　　“我不允許妳羞辱他們的努力！”
　　詩蒂爾此刻的身體已經虛弱到極點，而在她面前撲過來的拉萊耶卻威脅不減。
　　可即便如此，這位少女仍舊沒有絲毫退讓的打算。
　　詩蒂爾抓緊對方攻擊下的最後關頭，又激活了壹道《資本論》的法術，然後才以響亮而堅定的語氣大聲道：
　　“在這片土地上……”
　　“我能聽到他們無聲地哭泣，我也能看到他們無法描繪的痛苦，我時時刻刻嗅著那已經融入大地裏的鮮血！”
　　“有些人已經沒有機會看到未來的曙光。”
　　“在努力活到現在的大家，會在前人努力的肩膀上，繼續前進直到勝利！”
　　這個瞬間。
　　詩蒂爾的法術奏效。
　　但她並非使用法術攻擊，因為通過之前的交手，詩蒂爾明白拉萊耶是多麽善於戰鬥的強者。
　　所以這次，詩蒂爾是利用《資本論》操控價值量的能力，在拉萊耶身上改變了自己之前就擊中對方的術式，然後把魔藥的絕對價值頃刻間全部抽離！
　　局面瞬間逆轉。
　　持續了數個小時的戰鬥，拉萊耶早已數次註入魔藥在自己體內。
　　此刻直接失去諸多魔藥帶來的所有效果，他身體立即呈現出壹種虛弱的不協調狀態，甚至於連撲擊的姿勢都無法完成，便這樣直接摔倒在地面上。
　　“啊啊啊——”
　　眼看拉萊耶陷入虛弱，詩蒂爾毫不猶豫抽出自己腰部的匕首，沖上前就往敵人腦袋上刺了下去。
　　啪！啪！啪！
　　拉萊耶當然也不會坐以待斃，他馬上也使出最後的力氣，用觸手緊緊纏住詩蒂爾的手腕。
　　但此刻面對詩蒂爾，拉萊耶卻感覺到對方有壹股超出預期的力量。自己由原典法術改造而來的觸手即便緊纏對方，但也只能勉強拖延詩蒂爾的動作，並不能將對方從自己身上掀飛。
　　“妳……怎麽可能有這麽強大的力量！”
　　拉萊耶以不敢置信地語氣問道。
　　他能感覺到雙方此刻的力量在伯仲之間，但詩蒂爾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竟然穩穩地將手中的短刃刺了下去！
　　匕首的鋒銳就在他面前閃耀，緊繃的力量卻無法阻攔它對自己的接近！
　　而面對拉萊耶不可思議的眼神和詢問，詩蒂爾卻看了看周圍戰場上還拼命的反抗軍同伴。
　　“拉萊耶，並非我的力量有多麽強大！”
　　“而是因為，妳的強大，是虛假的！”
　　“……”
　　高空之上，羅納德親眼看到了下方發生的壹切。
　　他看著交戰雙方在極其虛弱的狀態下，詩蒂爾帶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將匕首壹點點推入了拉萊耶身上。
　　就這樣。
　　屬於詩蒂爾和拉萊耶那妳死我活的戰鬥結束了。
　　雖然沒有古代戰場上將領廝殺交戰，所帶來的影響那麽明顯。
　　但隨著這壹幕的消息向周圍傳遞出去，僵持良久的戰場也開始發生非常顯著的變化。了解到己方原典持有者死去的政府軍，從逐漸喪失對戰鬥的信心開始，持續不斷地向後方瀑布之上退去。
　　而反抗軍這邊即便詩蒂爾狀態不好，但將對方領導者直接擊殺的戰果，也大大鼓舞了士氣。伴隨著政府軍的低迷，反抗軍馬上就勇敢地把戰線壓了過去。
　　“羅納德，戰鬥結束了……”
　　高空之上，羅納德懷裏的菲爾語氣也十分復雜。
　　她雖然沒有羅納德那種能夠將下方壹切細節洞察的誇張視力，但憑借大體上的人流變化，此刻的菲爾也能意識到瀑布城中正在發生著什麽。
　　戰爭的天平正在向壹方傾斜。
　　而伴隨著戰鬥意誌和人數的銳減，這種趨勢會像浪潮般越發洶湧澎湃，最終吞沒壹方的壹切。
　　城中細節部分的收尾或許還要不少時間。
　　但要說整體戰場的趨勢，恐怕在幾個小時內，下方的交戰雙方就能決出勝負了。
　　“……”
　　在這麽近的距離下，羅納德當然不會無法察覺這孩子的感情。他看著咬住嘴唇、神情復雜的菲爾，馬上察覺到了小姑娘有些想下去的內心。
　　“菲爾，要下去看看嗎？”
　　“……”
　　“嗯，我想下去。”
　　聽到羅納德的詢問，菲爾眼神雖然有些掙紮，但還是很快就點了點頭。
　　因為在菲爾的心中。
　　這場戰爭就是導致她失去父母和家庭的罪魁禍首。
　　眼看著這降臨的災禍突然到來，又突然地即將消失在下方這座城市，即便內心中恐懼夾雜著憤怒，但菲爾的理智還是告訴她——自己需要親眼看看這裏發生的壹切，並將這幅畫面牢記於心。
　　“好，那我們下去。”
　　羅納德完全順著菲爾的意思，馬上便降低了兩人的距離。
　　而他降落的第壹個目標，便是戰鬥之後已經無力動彈，所以被反抗軍同伴擡到建築裏保護起來的詩蒂爾
　　“有人從空中下來了！”
　　“保護詩蒂爾小姐！”
　　“敵襲！”
　　羅納德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行為，這種動作自然嚇到了地面的反抗軍。
　　不過在他開口解釋之前。
　　正在處理傷口的詩蒂爾，就先壹步攔住了同伴的動作。
　　“都不要慌張！”
　　“上面下來的這位是我的朋友，羅納德先生。”
　　反抗軍眾人氣氛稍緩。
　　羅納德看到詩蒂爾已經安撫住這些情緒緊張的戰士，便壹言不發地抱著菲爾，然後降落在詩蒂爾身旁。
　　此時此刻。
　　壹位中年醫生正緊靠在詩蒂爾身旁。
　　除了使用隨身攜帶的藥劑處理傷口之外，這位中年人身上還有魔力波動的跡象，顯然是個善於使用各種手段的優秀治療者。
　　“詩蒂爾，恭喜妳。這場戰鬥是妳們這邊獲勝了。”羅納德朝臉色蒼白的詩蒂爾開口恭賀。
　　躺在地上的少女則笑著接受了羅納德的祝福。
　　“雖然之前說了不少場面話，但要說能有今天，我還是要感謝羅納德妳呢。”
　　羅納德回以笑容，然後指了指詩蒂爾身上的傷口：
　　“妳的傷勢，需要我幫忙嗎？”
　　詩蒂爾看了看還在自己身旁忙碌的醫生，隨即作答：
　　“這就不用了，我的同伴應該不會讓我隨隨便便死掉吧？”
　　“……”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
　　確認詩蒂爾這邊完全不需要自己的幫助，羅納德便開口告辭。
　　“既然不需要幫忙的話，那我就不打擾了。”
　　隨後羅納德不作任何停留。
　　帶著菲爾，兩人便開始在瀑布城中走動，因為這孩子還有很多想親眼看看的東西。
　　這樣的行動壹直持續到時間臨近中午。
　　就在開始思考中午帶著菲爾，該如何從瀑布城解決午餐的問題時，羅納德感應到了科斯塔特的魔力波動。
　　這是女仆在通知羅納德——妮可那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完畢。
　　只是現在由於失去了操控氣流的法術，科斯塔特無法飛行，所以在用雙腳迅速往這裏趕來的同時，女仆提前用這種方式提醒羅納德自己的動向。
　　都已經結束了。
　　無論是自己的接觸的壹切，還是妮可和科斯塔特那邊。
　　感應到科斯塔特的魔力波動，羅納德輕輕揉了揉身旁菲爾的頭發，語氣有些感慨的說道：
　　“走吧，菲爾。”
　　“這邊的事情已經結束，我也準備離開這座城市了。”